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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衡艾两人已经跟踪了阳子和乐俊六天。乐俊很节省, 阳子很低调, 两人吃住都不怎么样。方衡艾和赵上元就没有这些顾忌了,他们偷偷摸摸跟踪人本来就辛苦,来到一个城镇, 总是找地方好好休息,正好也不会和乐俊以及阳子撞上。
经常会听见阳子问乐俊一些常识问题, 有关十二国的问题在这几天中已经被阳子问了个七七八八。乐俊的口中表达出了对雁国的无穷向往,这不由让方衡艾生出了几分不平之意。
“雁国有那么好?听说现在雁国治世五百年了, 我们的时代是在这约六百年前, 那我记得延王就应该是那个叫小松尚隆的家伙吧?”方衡艾不满地说道,“他登基的时候,我们还去过的, 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嘛。那家伙还说过, 庆国是他的榜样,要向庆国学习呢。”
看到方衡艾炸毛, 赵上元非但没有安慰, 反而泼冷水道:“今非昔比。庆国乱世已久,最近登基的几个女王都不怎么样,把庆国搅得一团糟,相比之下雁国安稳了五百年,很多人向往雁国是正常的。”
“哼!”方衡艾已经记恨上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延王尚隆, “我们家阳子一定会成长起来,然后比那个家伙做得更好的!五百年的王,早该当得不想当了吧, 说不定要不了多久,雁国的盛世就结束了。”
“你说的也是,五百年如一日地治国,对人来说,太累了点。”赵上元道,“十二国的制度看似理想,希望明君永不离世,清明治国,但是让王不知疲倦地永远治理下去,对王太残酷了点。”
方衡艾和赵上元的谈话之间,中岛阳子和乐俊已经走到了午寮城城门之前。行色匆匆的旅人很多,阳子和乐俊也在其中。门内已经传来了大鼓的声音,这是在催促人们尽快入城,鼓声结束城门便会关闭。人们纷纷加快了脚步,往城内赶去,而就是在这是,不远处的小股人流忽然发出了“啊”的惊叫声,众人纷纷抬头往后看去,待他们看清楚天空的情形之后,恐慌迅速地传播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那是八只长得像鹫的巨鸟,有角,叫声如婴儿,分明是妖魔蛊雕。
城门缓缓合上,显然是城内的人发现蛊雕之后,为了保命,抛弃了城外的人们。靠近城门的人们疯狂地拥挤、踩踏,情景犹如炼狱,而阳子与乐俊落在离城门较远的地方。
方衡艾当即就要冲出去,却被赵上元拉住了。赵上元指了指前方,阳子已经握着宝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冲向了蛊雕。这对蛊雕意味着杀戮,对人们亦意味着杀戮。
蛊雕扑向阳子,抓空之后便带起她背后的旅人。不过片刻,大道上已经染满鲜血,人们死伤不计其数。
方衡艾再也无法忍耐,阳子虽然已经杀掉了两只蛊雕,但她的速度太慢。抬手释放出风卷尘生,狂风呼啸着往空中的蛊雕卷去,包围了在空中盘旋着的四只蛊雕。被狂暴的气流卷得偏离了飞行的轨道,蛊雕仿佛意识到危险,发出阵阵悲鸣,挣扎着试图飞出气流的范围。
然而方衡艾并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法术蓄势完毕后,倏然间收缩,然后炸裂开来,蛊雕的血肉被狂暴气流碾成碎片,随着风洒落在地上,仿佛下了一阵血雨。
而这时,阳子刚刚解决完第四只蛊雕。作为战场中心,她也被淋了一身的血,却有几分呆愣地望着已经没有蛊雕身影的天空。
方衡艾和赵上元依旧躲在人群中,假装受了伤,和其他旅人躺在一起。乐俊则躺在稍远的地方,灰褐色皮毛被血染成了黑红色,生死不知。
城门在这时终于慢慢打开了,卫兵们从城里走了出来,看了看情况,然后又召集了些人往外飞奔而去。
阳子孤零零一个人站立在倒卧的人群之中,右手握紧着手中水禺刀,左手则摸着胸口青色的治疗宝珠,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去救乐俊。然而随着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阳子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混进了人潮,阳子离开了那里。
方衡艾从人群中站了起来,她对赵上元道:“快去找阳子!”
他们两人都记得剧情,阳子会在这个时候杀掉苍猿,而苍猿一旦死去,鞘也就死了,到时候赵上元还得再去找灵物来做成鞘。而且这时候正是阳子解开心结的时候,赵上元过去正合适。而方衡艾必须留下来,城外伤亡惨重,她得帮忙,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场浩劫中死去。
赵上元朝她点了点头,并不多言,转身追着阳子离开的方向而去。方衡艾则念诵起咒语,五气连波施展开来,为受伤的人们群疗。
阳子此时已经冲进了树林之中,站在原地,对着苍猿的幻象大叫着。苍猿显露出来的正是阳子内心的不安,而阳子,正在一步步地战胜着她的不安与恐惧。
“我不会死的!也不会变成卑鄙的人!因为不是出于善意就不相信人吗?如果对方不亲切对我就不能对他亲切吗?不是这样吧。我相信对方,和对方是否背叛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的,我只是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有关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就算没有任何人对我好,就算怎样被其他人背叛,我也不会成为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卑鄙小人!”
“跟世界和别人无关!因为我想对人亲切所以亲切!因为我想相信别人所以相信!”
阳子对着苍猿大吼着,她眼角已经带着泪,可语气却一声比一声坚决。她最终扬起宝剑,朝着苍猿劈砍而去。苍猿似是没有料到阳子会那么做,呆立在原地,马上就要被水禺刀劈成两半!
此时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左手按在阳子握剑的手上,只稍微一使力,便让阳子无法再继续挥剑。他伸出右手,指尖在空中连点,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玄妙符咒,向着苍猿紧缚而去。
苍猿仿佛想起了什么,望着他尖声大叫:“是你!是你!你又回来了!”
“不错,是我,”他道,声音平静无波,“真高兴你还记得我。”
苍猿开始奋力挣扎,然而无论如何它都挣扎不出禁咒的范围,被禁咒捆了个结结实实。禁咒逐渐缩紧,苍猿再也维持不了形态,最终变成了黑色的剑鞘,掉落在地上。
他放开按住阳子的手,上前将剑鞘拾起,转过身,递给了仍然在发愣的阳子:“收好它,别再弄丢了。”
阳子这时才认出了眼前的人,这正是救过她一命的赵上元:“是你!”
“嗯,是我。”赵上元点了点头,又用手指了指剑和鞘,“此剑名为水禺,剑可封鞘,鞘可封剑,剑鞘缺一不可。正是因为你把鞘弄丢了,才会看到剑身的幻象和剑鞘的蛊惑。”
“你怎么知道?”阳子道,“我、我……”
“猜的。”赵上元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朝满身狼狈的阳子伸出了手,“跟我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他们?谁……”阳子愣愣地说。
“乐俊,还有横艾。”赵上元道。
“乐俊,横艾……”阳子缓缓地念着,最后伸出了手,握住了赵上元的手。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款款而落,她抽噎着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没关系,”赵上元温和地道,递给了她一块手帕,“横艾说,如果她是你,她一定做不到你那么好,你很勇敢。”
阳子最终跟着赵上元回到了午寮城。水禺剑重新回到了剑鞘,被布包好,阳子背着包着水禺剑的包裹,脸上稍微做了点乔装,与赵上元去了客栈。方衡艾为了给城门那一大群人疗伤,多次施展了五气连波这个大型法术,累得脱力,正在床上挺尸。乐俊只是头部被撞了一下,方才晕倒,经过方衡艾治疗后,已经醒了过来,正在房间里急得打转。
“怎么办?”乐俊反复念叨来念叨去就是这一句话,“钱财全在咱身上,阳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就这么走了,没有钱,一个人在路上怎么办?”
方衡艾被乐俊念得十分暴躁,她想也不想地吼道:“你再怎么念,她也不会回来的!再念下去有个毛线用啊!”
乐俊停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望着方衡艾。方衡艾被他看到心软,最后扶额长叹道,“放心啦,阳子会回来的,上元已经去找她了。”
此时中岛阳子已经站在门外,将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却始终犹豫着不敢推门,赵上元站在她身后,也不催促,只是看着她的动作不语。
阳子羞愧得简直想挖个洞钻进去,乐俊被她无情抛下,却没有责怪她,反而一心惦记着钱都在他的身上,自己没有钱用怎么办。
犹豫了许久,阳子还是轻轻推开了门,走到了房内。乐俊转过身,看见阳子回来,非常惊喜:“阳子,你终于回来了,可担心死咱了!”
“乐俊……”阳子低着头,说道:“乐俊,我并不是逼不得已丢下你的。”
方衡艾躺在床上,听着阳子和乐俊说着当时很让她感动的话。阳子的从怀疑到信任,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乐俊的毫不介意,更需要宽广的胸襟。
信任,真是最难得,却也最美好的东西。
她抬起头,望见站在门口的赵上元,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而察觉到方衡艾动作的赵上元,也低头看了过去,向她温柔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