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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明儿个一早,我便带妹妹面圣。”晚宴上,阿尔哈图端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殊兰。
“明天……会不会太赶了些?”殊兰迟疑地看着自家哥哥和皇太极,“年终事忙,这……这事放到年后也不算晚……”
“听说,我秘密启程没多久,吴克善也带了‘妹妹’出来。说是庄妃娘娘的亲姐,叫哈日珠拉。当初嫁了林丹汗。林丹汗死了,也就被送回来了。皇后可怜她,就准她赴京散心。”阿尔哈图不回应殊兰的问题,抬手喝尽杯中物,别有深意地看向皇太极。
“妹妹?!那吴克善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妹妹?”殊兰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勉强将手中的酒杯慢慢放下,面带诧异地看向阿尔哈图。
殊兰自从决定和皇太极在一起后,她便开始担心海兰珠的问题——即使她现在得宠,可日后呢?海兰珠的圣宠之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一个二十六岁的女人,在美貌逐渐消去的年龄,能让一个帝王为之钟情,继而倾心……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为此,她打探了好多次海兰珠的消息。可无论她如何打探,旁敲侧击,诺敏和穆珂都非常肯定吴克善只有一个妹妹——布木布泰。而布木布泰是桑寨的独生女儿,部落里头,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哈日珠拉的女人。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这一异数造成的变化。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她相信,诺敏和穆珂一定不会说谎。那么,这个“哈日珠拉”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嗤……什么姐姐妹妹的……不过是个脱了血亲,成了仆役的卑贱女人。”阿尔哈图见妹妹好奇,不由细心解答,“凡是科尔沁的都知道桑寨那儿的情况,能得到现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借着送女人送出来的?要不是那儿送女人送得勤快,哪来的一姑一侄,一门圣宠……”说到这儿,阿尔哈图写了皇太极一眼。那眼神,看得皇太极颇不自在,即使坐在高位之上,仍别扭地动了动身子。
阿尔哈图自是看出了皇太极的心虚,便也不多说什么,转头对殊兰继续解释:“如果说当日为了拉拢双方,莽古思和桑寨也确实有可能将他们那儿的两颗明珠都拿出来送人。可你想想哈日珠拉的年纪——不比庄妃娘娘大上多少吧?皇后娘娘出嫁那会儿,这哈日珠拉离六岁还差了几个月头,真等到她该出嫁的年纪了,这庄妃娘娘那个‘满蒙第一美女’的美名和‘母仪天下’的箴言传得比云彩都要远了。妹妹,你说说,就算桑寨他们不惜开罪林丹汗,也要保下庄妃娘娘,要把哈日珠拉送过去。可你想林丹汗是什么人物?他会放了眼前能为他带来至高无上地位的美女,去屈就另一个没有名声的女子吗?即使她再美。”
“再来,”阿尔哈图拔出匕首,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羊腿肉,仔细品尝后又道,“现在桑寨那儿传遍了这位的美貌。那架势,远胜当日的布木布泰!妹妹你想,要是这哈日珠拉当真美若天仙,当真赛过那时的布木布泰,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半点消息?却是到了现在吴克善要将人送到盛京了才有人在传哈日珠拉的美貌?凭着桑寨的脾性,这哈日珠拉如果真是他的女儿,这‘满蒙第一美女’的美名还能让布木布泰得了去?”
殊兰静静地听着阿尔哈图的分析,没有插嘴。直到阿尔哈图说完,方才开口:“按哥哥这么说……这个哈日珠拉是假的?!”
“假的倒不至于。能被桑寨拿来送人,还是送给大清之主的女人……这哈日珠拉长得一定好看。”阿尔哈图夹了一筷子菜,迅速嚼了咽下,“但想来身份并不如他们传的那样高贵倒是真的。想来,这个哈日珠拉也不过是莽古思同桑寨培养多年的棋子。见着宫里的两位不受宠了,急了,便把这枚棋子派出来固宠。”
“派出去的人来报,说是那个哈日珠拉成天躲在车里不露面,露面也半掩面纱。”一边沉默了老半天的皇太极终于开了尊口,“但曾经听到哈日珠拉唤吴克善‘贝勒爷’,自称‘奴婢’。”皇太极没有明着说,但却从侧面巩固了阿尔哈图分析的可信度。
或许,桑寨现在当真是急了。
殊兰听得一愣一愣。敢情,上辈子那个迷得皇太极五魂没了三魄的海兰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么会这样?!
“可,可这海兰珠少说也有二十出头了吧,桑寨怎么会送个大龄女人过来?就算她是个美女,但这年龄……”殊兰想到布木布泰的年纪,又想到哈日珠拉是布木布泰名义上的“姐姐”,可这年纪……
不过,想当年叶赫老女三十三岁嫁人,孙带二十八岁嫁人,想来,有些美女就是年岁越大越有魅力吧。殊兰暗自苦恼一番后却也不再纠结,反而开起了皇太极的玩笑:“万岁爷,您的口味真独特!”
宴罢,殊兰不顾皇太极难看的脸色,拉着阿尔哈图的手便往花园里走,说是要带阿尔哈图“看风景”。
殊兰亲热地挽着阿尔哈图的胳膊,喋喋不休地介绍四周一切景物。即使明白自己身处不同时空,对着这个身体的亲人需要保持距离。可看到和上辈子记忆里没有不同的阿尔哈图时,殊兰仍是忍不住亲热,就像是对着自己哥哥一样,不停地撒娇。
许久不见妹妹的阿尔哈图面对妹妹这样热情招待也是欢喜的。可生性多谋的他也明白妹妹将自己带到花园里定是想对自己嘱咐什么。等殊兰平静了些许心情,便主动开口询问:“兰儿这是想对我说什么?”
“哥哥……”殊兰放下挽着阿尔哈图的手,站在阿尔哈图面前,平静了容色,微动唇齿,欲言又止。
“嗯?”阿尔哈图垂手站着,面带笑容,做出一副倾听状。
“或许是我多虑了……可是哥哥,皇太极已经是大清的皇帝了,有些事情,就算你也是清楚的,在他面前还是保留一些的好。”殊兰看着阿尔哈图,没有犹豫多久便将心事和盘托出,“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可是刚刚在宴会上,哥哥对于桑寨那儿的评价太多了,对他们那儿的事情了解得也太详细了。有些事情,我们知道就好,放在心里就好,不要什么都往外面说,不然……”不管怎么说,阿尔哈图都是自己的哥哥,殊兰不想也不愿阿尔哈图日后遭到皇太极的猜忌。就算是为了她日后能在后宫中拥有一个可以与布木布泰她们相抗衡的靠山,她也要劝说阿尔哈图为人再谨慎些。
“妹妹到底在担心什么?”阿尔哈图看着殊兰,唇角勾起一丝细小的弧度,“我不过就是在皇太极面前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说给他听而已,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真是的,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说着伸手揉乱了殊兰的头发。
“哥哥!”殊兰微微侧头躲过阿尔哈图的魔爪,“哥哥知道什么?!皇太极是大清的皇帝,皇帝绝对不容许有人比自己掌握更多的消息。现在还好,哥哥可以仗着皇上的仰仗逃过一劫。可以后呢?等皇恩不在了,哥哥要怎么去面对‘窥探帝踪,私涉朝政’这些个罪名?哥哥聪明,抱负非凡,可为什么不能韬光养晦呢?汉人那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说了这么长的时间,哥哥会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皇上已经对桑寨那儿不满了,哥哥以为自己能好过么?妹妹或许受宠,可谁有能保证妹妹不会是下一个布木布泰?”
阿尔哈图静静地听着,没了声响。
“妹妹话就说到这里。再多的话,妹妹也不会说了。希望哥哥能明白。”殊兰看着阿尔哈图,眼中早已恢复了平静。不等阿尔哈图张嘴挽留,殊兰已经走了。
月光皎皎,可在四周树木地映衬下显得分外凄清。
“她这样不安是你造成的。”阿尔哈图站在原地,保持着目送殊兰离开的姿势,一动不动。
“啊。”皇太极从一丛树木后面走了出来,眼中满是深沉。他知道殊兰一直这样不安着,却从不知道,这份不安是他带给她的。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么?
“科尔沁还有什么消息吗?”皇太极抬步走到阿尔哈图身边,低声问道。
“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桑寨的心思又大了,想着将小部落都吞了才好。”阿尔哈图挑眉看向皇太极,眼中满是戏谑,“说到底也是皇上您养大了他的胃口啊。一门双宠,哦,是一门‘三’宠。啧啧啧……这桑寨真是好福气……要我说,这桑寨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但这看人的本事却是不小的。明明当初睿亲王也在,他愣是选了您!嘿!这草原上啊,也就他独具慧眼了!”
“再好的眼力也顶不了什么用。”皇太极背手而立,唇角勾起一丝冷意,“心大……就怕他喉咙太小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