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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静一时,醉仙楼又恢复了吵闹的景象,好似刚刚一幕并未发生。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说说笑笑,各归其位,该干啥就干啥。
苏谨言并不那么看重钱财,一时的热血沸腾并非感慨生活,而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一时错愕。
请不起就请不起,按和尚的说,一切皆是缘分,吃和尚的总行了吧。
酒菜未来,和尚的眸光还未收回。
此时,苏谨言一脸平静,眸光澄澈,看向和尚,出口问道:“冒昧前来,还请大师见谅在下打扰之过。”
“本在修行,何来打扰?”无波无浪,话语平静,和尚的眸光这时转了过来,他看向了苏谨言。
肃然起敬。
苏谨言跟着年轻和尚上得醉仙楼,实因他见到这位眉清目秀的和尚,让他想起了天泉山天泉寺的小和尚。
这一时,闻和尚之语,苏谨言立时对眼前眉目清秀的和尚肃然起敬。
本在修行,何来打扰?
两人之间无论何种相处,发生在年轻和尚的事,点点滴滴,于和尚来说,何不是修行。
红尘幻影,皆由心生。
红尘本无忧,相由心中起。
无幻无形,有形有幻,心之所起。
酒菜入桌,两人四个菜五两酒。
东坡肉,铁板烧豆腐,脆皮烤鸡,黄鱼汤,四个菜全是荤菜。
看来不止和尚是酒肉和尚这么简单,苏谨言也爱吃荤的,又或者这醉仙楼的厨子善长做荤菜。
酒楼吸引顾客的招牌菜,不信你去酒楼门口转转,推出的特色菜也就是厨子拿手的菜,哪一道主打招牌菜不是荤的?
龙壶青瓷里是五两冬梅春雪佳酿。
苏谨言并非是主,坐着未动,和尚把银制玉瓷杯往苏谨言面前轻轻一推。
“斟酒。”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苏谨言可没有这个想法,他立时提起龙壶青瓷,掀盖斟酒。
壶盖掀开,酒香四溢,香气扑鼻。
“取春雪为水,采冬梅三晒三藏,九火炒叶,入无根之水酿之。这冬梅春雪纯酿香满花楼,名不虚传,好酒,好酒,实乃好佳酿。”
苏谨言提壶倒酒,和尚却对这冬梅春雪纯酿笑语连赞,赞不绝口。
旁桌有食客吸了吸鼻子,一脸羡慕,笑意盈盈。
旁桌还有食客抿了抿嘴,咽了一口痰。
又有食客瘪了瘪嘴,心忖:
论两不论斤,一两百金,不是富贵人家,谁又能闻到这酒香味?
……
食客们各种表情,又是各怀心思。
店小二虽有闻过这“冬梅春雪酒”的香气,此时他还未有离去之意。
好闻的香气多闻闻,总没有坏处。
饮不起这酒吧,喝这“冬雪春梅酒”的客人一般不吝啬,打起赏钱那可是眉头都不皱一些。
眉毛弯弯。
店小二瞧了瞧和尚那如勾弦月一般的眉毛,他才转身要离开,脚步缓缓,心里还在想着,和尚的眉毛弯弯的如天上的月牙儿一般,真好看!
苏谨言不懂酒,这饮酒还是春水闹着多喝了一些,平时也就饮了几回,他并不好这口。
平常的黄白之酒,浊酒,烈酒。
喝是喝了,可品酒论酒,有的人是一窍不通,这品酒论酒吧,苏谨言认为他是十窍不通。
身上的哪一窍也不通。
不好酒之人说懂酒,岂不是出家之人说妄语。
和尚论酒,苏谨言只会斟酒。
盛装“冬梅春雪酒”的壶是龙壶青瓷,这饮酒的银制玉瓷酒杯可分三种,酒杯大小不一样,有可装一两酒的,还有可装一两五酒的,最大的酒杯可装一两八的酒。
两人一共五两冬梅春雪酒,自是用的一杯一两的酒杯。
酒已酌好,苏谨言未动,和尚举起了酒杯,言道:“这冬梅春雪酒可得细细品尝,可不能囫囵吞枣一口而饮之,那可尝不出雪梅之味来。”
苏谨言微微点头,端起了酒杯。
纯酿入口,清甜酸爽,还带有一丝淡淡的酒香味。
好喝是真好喝,可还是酒,一两百金,真够豪爽的。
苏谨言这话放在了肚子里。
酒过三巡,所谓三巡,苏谨言只饮了半杯,和尚却饮了一杯,这第二杯酒又满上了。
苏谨言不会喝酒不懂酒,这和尚的第二杯酒自是苏谨言给他斟上的。
和尚论酒,这斟酒的事,苏谨言可拍着胸脯大声说:这个我行,我来。
苏谨言放下龙瓷青壶,抬眸看向和尚,眸光澄澈。言道:“敢问大师于何方宝刹修禅?”
和尚端起酒杯,浅酌一口,酒杯入桌,转眸看向窗外。
“天下皆可为寺庙。
有心者有寺庙,无心者无寺庙;有心者无寺庙,无心者有寺庙。”
苏谨言闻言垂眸微思,心忖: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吃酒吃肉何不是修行?
寺庙千千百,和尚万万个。
饥苦在凡尘,佛祖在何方?
人人皆和尚,人人皆可佛。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菩提只向心寻觅,何劳向外求玄!
何处又不可修心养性!
苏谨言垂眸微思,和尚的话让他心智顿开,这一时他似大师入定,进入了万丈红尘中,又仿佛跳开红尘堕入空门。
和尚看了一眼苏谨言,端起酒杯,酒杯里眉眼弯弯,和尚微微勾起了嘴角。
——
“小和尚,”苏谨言开心的跑了起来,他一把抱住了小和尚,兴奋道:“小和尚,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问过主持大师,找来一帮小和尚,却唯独没有你。小和尚,你可知道,我好想你。”
青山绿水,眼前便是十里之湖,小和尚也在这里,苏谨言抱着小和尚,他开心的好似飞起来一样。
苏谨言紧紧的抱着小和尚,好像他一放手,小和尚又会不见,这一放手,他再也见不到小和尚似的。
“施主,施主。”小和尚轻轻地拍了拍苏谨言的后背,轻声道:“能让我喘口气吗?”
呵呵!
这是真的,不是梦,苏谨言红着脸他还红着眼,他放开了小和尚,不再抱着小和尚。
这手得牵着,苏谨言仍有些不放心,他拉着小和尚的手,望着小和尚傻笑。
“小和尚,你去哪里了?”
“去哪里?”小和尚眼含惑色,叹了一口气,言道:“能去哪里?和尚自是在寺院中扫落叶。”
小和尚的左手被苏谨言牵着,他抬起右手指向寺庙。
“和尚没去哪里,一直在寺庙。”
苏谨言转身看去,对,那不就是天泉寺吗!十里之湖,天泉山上的十里之湖。
一一
一一
这么一大笔银票,苏林可吓坏了,他把银票放在柜台的抽屉里,坐在柜台前,心里面不踏实,眼睛老是瞄向抽屉。
呆作一时,苏林忽而站起,不管怎么说,这祥林雅舍的字画对面商铺的姑娘看过,交了银票,她们看中的字画,这可不能再卖给其他人。
苏林准备去关门。
呵呵!
一个月卖不了一幅字画,这门用得着关吗?
呵呵!苏林忘了这茬。
苏林离开柜台走三步还回头看了一步,关门可以慢慢关,这银票守好,等公子回来才是大事。
苏林这一回头,再转头,抬脚向门前走去,这一转头,苏林的瞳孔放大,眸光里出现了一只蝴蝶。
苏林揉了揉眼睛,许是看花了,这个时候怎会有蝴蝶往祥林雅舍而来呢?
苏林定眼看去,蝴蝶成了少女。
一袭白裙,外面是水绿纱衣上有金线刺绣的蝴蝶图案,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绸带,裙摆上也绣着蝴蝶,随风摆动,彩蝶飘飘。
苏林抬眸正看,长发飘飘,姑娘眉线细而弯,明眸皓齿,鼻梁秀挺,丹唇丰盈,右下巴下一分之处有一颗美人痣,宛如粉点墨染,映衬着芳容绵绣。
“店家,看够了没?”少女提起裙摆笑着转了个圈,恰似彩蝶飘飘。
少女笑意盈盈,银玲般的笑声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苏林面红耳赤,羞得他转身往回走,慌不择路,撞上了苏谨言为他用竹子编制的躺椅。
少女笑得更欢快,随之走进祥林雅舍。
苏林慌慌张张,手扶躺椅有些不知往哪儿走,不知是因为腿脚无力,还是他想找个地方坐下,一屁股瘫坐在躺椅上。
少女进了祥林雅舍,她忽视了瘫坐在躺椅上的苏林,进而观画吟起诗歌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羔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怀。好诗好墨宝,诗仙之诗当然好,颜筋柳骨,笔底生花,力透纸笔,韵味有余,好字好字,当为妙作。”
苏林羞意已去,尴尬不在,少女声音虽甜糯,如似仙音入耳,苏林的眼光却落在柜台上。
三十万银票,换成白银,那可以堆成小土堆呀!平铺开来,那可是一大片金光闪闪,不不,应是一大片银光闪闪,会亮瞎眼睛的。
苏林想着白花花一片,少女却是观画念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上。”
苏林心里念叨。
姑娘,别念了,求你了。
苏林害怕这少女如先前两位少女一般,念着念着就甩给他三十万两银票,虽然不是两位少女甩给他的,可也差不多了。反正,不能再强塞银票给他了。
祥林雅舍最贵的字画,一幅才五十两,六十万银票,这要画多少幅字画呀?公子可不是神,两辈子也画不出来那么多字画来,你们这是要把我家公子当牛作马呀!
“店家。”
少女展颜一笑,眸光泛春,春波潋滟。
苏林心里咯噔一声,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