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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衰亡将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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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发沼泽人的六只手臂在羊皮纸地图上奋笔疾书,窸窸窣窣的抄写声响个不停。

    我无声凝视那张曾经显得可恶的面孔。我还记得修德兰读心者的挑衅,以及她在巨石城做的好事。当赫斯利用有关长姐的记忆来羞辱我时,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来让这个混球永远闭嘴……

    现在这个愿望触手可及,字面意思上的。在“长钉”维奥莱特关闭投影后,充当“播放工具”的粉发读心者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自空中一头栽倒在地,就此无声无息。即便在亡者视界下她依然存在生命体征,一具昏迷不醒、缺乏魔法保护的脆弱人体,我就算伸出未经强化的右手都能轻易折断她的脖颈。

    但是当一件事情太容易时,我突然又不想这样做了。

    不是因为怜惜日蚀之女普遍位于平均线以上的容貌,我扭断过“美人”助教莱茵的脖子,不会介意再来一次。更何况被惊人的异能强行操控,影响到粉发读心者腺体和部分肌肉神经的运作,她尿了裤子,几乎被自己的鼻血呛死,脏兮兮的脸此时更是显得五分滑稽五分扭曲,看不出丝毫美感。这幅丑态本该更惹人厌恶,但我曾经的怒火却在一种不现实的荒谬感中逐渐减弱,以至于无。

    在巨石城时,在我们面前,赫斯表现得就像一位“大人物”,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她连奴才都不如,那甚至算不上蔑视,只能称作“无视”。自称皇家验尸官的黑甲女人甚至没打算征求赫斯的意见,就蛮横的接管了这具躯体用以远程通话,好像她只是放在桌上的传声筒,在对话结束后又将其随手放弃,“如果确实惹得你不爽,那就把她解决掉吧。”对其结果丝毫不在意。

    赫斯的确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拿休穆琳的事开玩笑,与对老姐造成实质性伤害,毕竟是两码事。她是有何德何能,值得我把她的仇恨名单放在纯洁者艾伯特与萨蒙提前面?

    粉发读心者显然早已失去上司的欢心,对自己可能的下场有一定预期。所以当她眼皮抽搐着醒来,对上我阴沉的脸,吓得猛一哆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滚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如蒙大赦爬起身,小心翼翼踱向房门。开始几步走得又慢又轻,发觉我们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后,夺路而逃。

    “为什么放她一马?”终于结束抄录的金发沼泽人问道,两手交叉,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关节,她没有经历巨石城的尖牙之日,对我擅自释放犯人的行为自然没有丝毫异议。

    “只是觉得没意思罢了。”我找张落满灰尘的凳子坐下,由脊椎骨构成的惨白尖尾自灰白长袍下摆滑出,有节奏地敲打地面,倾入一波接一波的负能量细流,将整栋建筑转化为“荒芜之径”的侵蚀区域,籍此弥补苍白之主的迟钝感知。“一位暴徒首领坐在审判长的席位,判处自己麾下一名领命行事的二流打手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并礼貌的请你代为行刑,你会觉得这很光荣、很有正义与满足感吗?”

    “你跟她没有私人恩怨?”伊莎贝拉咬着食指问道。

    “谈不上。”我说,不得不承认她的切入点很准。行为本身是否邪恶是一回事,是否涉及自身福祉又是一回事了。如果是赛拉、伊莎贝拉、老管家怀特甚至暗金圆盘公会的苏菲小姐被杀或被严重伤害,那无论打手本人是否被视作草芥,我都会很高兴的送他们上路。

    但既然我熟识的人没事,那“伸张正义”的资格,再怎么也落不到一名杀人如麻的苍白之主头上。再者,作为一名自私自利的死灵法师,我在内心深处本就没有多少正义感,要是遇上什么事都义愤填膺,那“膺”可能没多久就撑爆了。

    金发沼泽人耸下肩:“那确实没什么必要。”

    片刻相对无言。我集中精神力,“荒芜之径”覆盖范围内,冰冷的负能量化作无数条细小的探查触须,屋内的一切生者与死者都无所遁形。可以肯定,无舌者公会的成员早已离开了停尸间,“长钉”维奥莱特在关闭影像后也就此销声匿迹,等到读心者赫斯惶惑逃走,狭小的停尸间内再没有其他外人。

    伊莎贝拉打了几个手势确认不存在法术窃听或远程窥视,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我对面的长椅上:“太奇怪了,那个修德兰执法官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她们自己的机密泄漏给我们?我完全搞不懂耶!会是某种陷阱吗?”

    也许是,但只是为了暗算我们这几个小角色,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你对修德兰阴影议会的权力体系有涉猎吗?

    绿翡翠眸子的少女眨了眨眼:“唔……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好像听伊文婕琳姨妈说过,修德兰人的阴影大女皇不喜欢管理琐事,因此绝大部分具体事务都是由十三人议会策划、讨论与实施,莉莉维尔本人只在极少数情况下表态。”

    那些议员的实力排名与派系划分又如何?

    “呃,首席议员从来不在人前出现,也不参与任何决策;第二议员噩梦骑士阁下据说是修德兰第一强者,但如无必要,她绝对不会离开女皇左右,她的噩梦铁卫序列也几乎不参与对外战争;第三议员大观星者是修德兰皇家占星师,她和第二议员一样,虽然都极度强大,也经常出席会议,但实质上对世俗琐事同样都漠不关心。

    因此具体掌握国家执政权力的排名是从四开始。虽然阴影议会的议员排名不完全代表着实力强度与影响力,但也差不多了。至于派系,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但是修德兰人喜欢内斗不是什么秘密,她们的议员席位经常由于内部消耗出现变动,尤其是排名第八的贸易总督,从议会成立到现在至少换过六个。”

    瞧,你已经有了问题的全部答案,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啊?”

    具体掌控修德兰权力的家伙是从四开始,那么第四议员与第五议员,“王公”维卡扎洛和“魅影公主”拉菲娅,就是修德兰实际控制者中最强的两个。而根据那个修德兰官员说的,读心者首领和幻术师领袖的关系却十分紧张。那么故意泄漏竞争对手的军事机密,对这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情。

    “这也太夸张了。她们难道意识不到,对伊兰雅人而言——哦,抱歉先生,不是说你——修德兰阴影议会就是一条船上的老鼠吗?在哪凿出洞,受损的都是全部人的利益,因为内部纷争导致大局受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她把据点图给的是我们,而不是伊兰雅教会或皇室。”我卷起那张抄录完毕的简略地图,“她知道以我们的实力与渠道,不可能对大局造成严重的影响。”

    第四议员一方似乎一开始就不赞同扶持“邪神教”,又忌惮于与另一派系直接撕破脸皮带来的冲突,相较而言,利用我们几个身份尴尬的落单冒险者搅局,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在之前那场简短的交谈中,“长钉”维奥莱特展现出许多值得佩服的特质,将历史冲突视若无物的泰然,不自傲于优势地位的礼貌谈吐,近乎洞悉人心的先知先觉,以及最让人称道的——不着痕迹的拉拢与收买。

    在避重就轻的“诚恳”致歉后,“长钉”没有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商人或政客那样,直接拿出条件与需求开始谈交易;也没有效仿那些惯于颖指气使的上位者,以高高在上的恩赐口吻命令我们为修德兰阵营效力。

    “长钉”维奥莱特把我们急需的重要情报就这样丢到我们面前,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谦逊得如同这是一份用以化解双方矛盾的小礼物,接着直接离场,避免了被回绝的尴尬。

    我几乎都要佩服那个戴着鹿首面具的黑衣女人了。看到我们暂时的方向一致后,她没有得寸进尺或是画蛇添足,而是聪明地提前支付报酬——同时也是完成任务的工具——为阴影议会挽回了不少印象分。难道我们还能选择不接受这份情报,亦或是之后不依靠这张地图更好的调查骚扰邪神教吗?

    第四议员一系没有付出任何实质性的代价,就借敌人之手打击了自己的竞争对手,日后修德兰内部追究起来,也能轻易推脱责任,毕竟她们只是“不慎”在狡猾的伊兰雅冒险者面前泄漏了傀儡势力的小小情报。

    而且我注意到,在阴影议会今后的态度上,“长钉”真诚而狡猾地给出又一个模拟两可的承诺:“王公”麾下的成员将不会伤害我们,而拉菲娅一系就没那么友好了。但以修德兰人的善变与职业隶属混乱,她可以声称任何一个攻击我们的修德兰人属于第五议员一方,我们绝对无从分辨。“长钉”给出的安全保障虽然释放出十足的真诚与善意,但严格来讲根本没有任何效力。

    也许这就是“最像人类的日蚀之女”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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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狼人抽抽鼻子,在同伴身上嗅来嗅去,惹得与她一同肩并肩趴在灌木后面的小亡灵怒道:“你在干嘛?”

    “你闻起来很有趣。”

    “这是什么鬼话?”

    姜姜委屈的弹了弹狼耳:“我只是想说,你身上有股榛子仁混合毒蘑菇的味道,是这几天吃了什么怪东西吗?卡先生养病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黑发亡灵少女瞪着灰毛辛达厄姆,在她决定好该狡辩还是发怒之前,停尸房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往外奔逃,两个小家伙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赛拉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皱起眉头:“这不是那个修德兰的白痴吗?”

    “卡先生和一刷没事吧?”姜姜想得更多一点,黑发女孩集中精神与契约者建立灵魂联系,很快迷惑地晃晃脑袋:“卡拉维说别管那家伙,要我们留神注意周围其他人动向。”

    灰发小狼人闻言把斗篷又扯了扯,慰魂者阿尔曼送给姜姜的礼物具备高等隐身功能,盖在两个人身上勉强够用,只是得像最好的朋友那样紧紧贴在一起:“哪来的其他人?”

    “不知道。”赛拉压低声音回答:“但麻烦别摸我屁股了。”

    姜姜讪讪缩回了左臂,她裤兜上的双刃飞斧卡得严实,两个小家伙之间靠的太紧,难免人有错手。

    闹归闹,两名少女还是保持着警惕,一个盯着逃跑的修德兰人,另一个警戒着附近情况。当粉头发的读心者终于在一片树林中停下来时,从空气中赫然浮现出数个阴暗人影。修德兰人果然在附近设置了埋伏。

    “为首的家伙很吃惊。”姜姜小声说道,辛达厄姆的视物距离比鹰眼还要远:“应该说那些人都很吃惊。她们应该在用本国语言说话,我不懂修德兰语,读不出来她们在讲什么……哦,有个家伙用通用语说话了,大概意思是‘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哦,她们撤走了。”

    黑发女孩迅速报告情况,得到的回复是“按兵不动,再稍微等一下。”一刻钟后,山峰上方又凭空浮现出一名高阶刺客和一名头顶长着动物耳朵的魔射手,相对之间调笑几句,使用卷轴传送离去。

    灰袍死灵法师刚一返回锚点,黑发小亡灵就像猫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嘴角有伤痕的苍白之主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赛拉的蓬松短发。“看来那个验尸官的原计划是谈崩了就动手。”金发沼泽人好奇问道:“你是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才故意放那个读心者走的吗?”

    “你要这么说,就太高估我了,我又不是预言师。”卡拉维无奈地耸肩,“而且高等执法官没理由把情报给我们后再灭口,那太多此一举了,不管怎么样她都会撤走伏兵。我看赫斯的死活充其量算个添头,不管她是死是活都不会改变这段合作关系。”

    “等等,等等,我没搞明白,我们要跟修德兰人开始合作了吗?”好学的姜姜及时举手提问,赛拉脸上也是满满的疑惑,灰袍死灵师摇摇头,拿出那张点状图与伊兰雅地图,摊开在岩石上进行比对:“选一个最顺眼的邪教据点吧,朋友们。也许沿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我们就能搞明白‘修德兰人不想发动这场战争’是什么意思。”

    ******

    升阶极效“化石为泥”准确的命中了横亘前方的巨大墙体,顷刻间就开出足以容纳百余人并肩同行的通道,但在后方军队来得及动作之前,褐色土墙上的孔洞就在飞速缩小,不到五息的时间就已自行修复完毕。

    来自“七塔”的魔导师抱歉地摊开双手:“就是这样,阁下。创造出这个的通灵萨满一定把大部分的力量都用来维持墙体,这面墙不是用法术或是物理手段就能摧毁的,至少我们现在的火力绝对不够。”

    “能够直接定位并消灭施术者吗?”

    “可以尝试,但需要时间。你很难揪出一个藏在地底以下数千英尺的家伙,通灵萨满就相当于沼泽人的元素师,而她们走的路数相当极端单一。专精泥土岩石的通灵萨满在地系魔法的持久力与法术规模,绝对不是正常的元素师比得了的,况且我的擅长派系还不是地系。”

    “到地底去跟萨满动手就是找死,天知道她们在下面还埋伏了多少人?”

    “而且当务之急是援救大主教阁下,时间上绝对来不及……”

    “北面与西面的援军还没到吗?”伊兰壁垒的指挥官咆哮道,装备有魔法通讯水晶的狮鹫骑兵立即做出报告:“北面的铁蔷薇步兵团遭遇一只巨型红色胶质软泥怪,先锋队被一口吞掉,推进速度严重受挫;千夫长欧灵代为汇报,西面的本地守备军团被大批邪神教狂信徒缠住,其中还混杂有不少高阶祭司,他会尽量派出富余人手前来支援,但数量方面可能不太乐观。”

    “青铜刃”的分会长哥顿心急如焚。他和自己麾下的主力冒险者队伍及时与正规军完成汇合,紧赶慢赶来到这里,距交战区域不过咫尺之遥,甚至能听见刀剑交锋的铿锵碰撞,听见濒死人类的凄厉哀嚎,整装待发的大军居然通过不了一堵破墙!无论是刀砍火烧,魔法剑气,乃至重型攻城锤与炼金火炮,所有对其造成的伤害眨眼间就愈合如初。高耸入云的土墙不但阻碍了部队通过,也阻绝了内外可能的传送魔法通路,就连搭建大型魔法传送门都成为泡影。再继续这样干耗着,里面可剩不下几个活人了!

    尝试用元素魔法搭建斜坡的努力也宣告失败后,最终众人还是采取了“忏悔之锤”的建议,集中力量在墙上轰出一个足以容纳二十人同时通过的缺口,所有的八级强者集中力量压制墙体的自我恢复,高阶职业者与盾兵重步兵在前面开路,尽可能快的将大军全部输送入战场内。

    最先的一批千人队顺利通过,敌人暂时没有阻挠增兵的打算,但联军始终逃脱不了被窥视的感觉,不加掩饰的恶意几乎凝为实质。

    “忏悔之锤”拜尔德是在场诸人中,同萨法玛莎“坏疽”交战经验最多的人,但一路上十万火急的奔波与沟通消耗了他太多心力,毕竟,除了他以外,基本上不会有人因为发往总部的一条短讯“血月衰亡要在仪式当天刺杀维多利亚大主教”,就决定临时带上一批教会精英赶来保驾护航。因此,最先发现异常的反而是冒险者公会的哥顿。

    那名脸色苍白、表情愁苦、盔甲黯淡的女圣骑士一边咳嗽着一边加入推进队列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当她是准备与正规军一起踏入内圈战场,纵使有人对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有所怀疑,也没有往深了想,如果要把“日蚀之女可能伪装的角色”做一个排行榜,教会圣骑士绝对可以排在倒数第一,因为没办法使用神力接受神恩就是日蚀之女的基本特征,高阶侍神者探查日蚀之女的方式又是最准确的,就算一名灾裔可以混进皇室旁支,也绝对不可能在教会的面前大摇大摆还不被发现。

    让哥顿感到蹊跷的是,其他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前方,集中在那面墙之后,因为跨越隧道后,他们马上就要迎击数不清的凶残敌人,这时候还分神等于找死。那人的反应却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完全不在意墙后面有什么,而且她的目光还一直在竭力维持通道的魔导师身上逡巡。

    “小心!”“青铜刃”的分会长擎出嵌满宝石的黄金权杖,一挥长杖,数个金色的小球直直朝“女圣骑士”飞去,落地后如同烟雾弹一样炸开,金色粉尘将她的身影整个盖入,霎时间磨损严重的亮银色重甲变得金光闪闪,外层赫然变成了黄金!

    这柄受诅咒的权杖能力是“点石成金”,如同字面意思,它能将任何物质转变为黄金,石头、草木、流水、甚至活人,如果中招者的体质与精神不能抵抗它的转化效果,最终结果就是从外至内化为一尊满脸惊恐的黄金雕像——就如同其他几名被黄金迷了心智的同伴那样。虽然最终证明,这柄权杖制造的黄金全是纯度极低、不值钱的伪金,但对钱财向来不是很热衷的哥顿倒不是太在意,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靠这玩意发财——把它当成一把可以无限使用石化术的充能法杖就好了。

    金色镀层努力想往女圣骑士的全身扩散,但她的动作只凝滞了两息就重新恢复,将伪金的侵蚀迅速弥消,雕饰着精致花纹的方头巨锤还是凶狠的砸在一名魔导师身上,将他整个打飞出去。

    得到预警的“七塔”魔导师早已激活了元素护盾与触发式移位魔法,被方头锤击中时原本的镜像闪避却并未触发,这一下扎扎实实的砸断了法师的大部分胸骨,将他全身的护身魔法尽数破坏。

    还未等受袭者落地,手持钉头锤的修女长就高声颂唱神名,生机勃勃的滂湃正能量被注入到重伤的躯体中,火系元素魔导师几乎立刻就自己站了起来。

    毙敌未成,满脸病容的“圣骑士”遗憾的耸耸肩,将锤头倒转竖立在地上,身体歪歪斜斜的倚靠在锤柄上,看起来相当放松。她身上本就黯淡的重甲外型急剧老化,因磨损、刮花呈现出不详的灰黑之色,满头的黑发也蜕变为类似树叶的蔓生物。

    “瑟尔维伏!”刚刚施展强效治疗术的修女长厉声呵斥道:“你想怎样,叛徒?”

    叫做“瑟尔维伏”的骑士皱起眉毛,以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声音中尽是倦意:“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在工作啊。”

    冒险者分会长哥顿对“苍翠骑士”瑟尔维伏有所耳闻,这个名字乃是提雅教会的一个大丑闻。一名快要晋升为圣骑士长的新起之秀受外人蛊惑,居然选择杀死了当地的分会主教投靠了日蚀之女势力成为了一名死灵法师,搞得许多人颜面无存,因此修女长阁下称她为“叛徒”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让哥顿吃惊的是,一向沉稳可靠的“忏悔之锤”此时居然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谁都知道,淡泊名利的骑士长拜尔德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性格,同时战斗经验丰富,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动摇成这样的。

    “教会养育你、培养你,传授给你一身本事,你丝毫不感激知遇之恩,也就算了,现在连维多利亚阁下都要杀害吗?”钉头锤、方盾重甲的棕肤战修女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福音教团要是就此瓦解,伊兰雅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于混乱中?”

    “要杀她的不是末日祷言吗?”女骑士愕然道:“我只是负责拦截援军而已啊。”

    “跟这种败类讲良心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炫目之拳”雷奥狠狠的啐了一口,左拳开始凝聚雷霆属性的“气”,相比之前圣龙城之战,他的右臂上多了一面边缘锋利的黄铜盾牌。

    凄厉的惨叫刚响起就夏然而止,哥顿手下的两名高阶冒险者消失在脚下的陷坑内,生息全无。“虫萨满!”见识过类似场景的老兵惊呼:“有虫萨满躲在下面!”

    “门要关闭了!”另一名“七塔”协会的幻术系魔导师喊道,少了两名八级强者的合力,通灵萨满即将弥消墙上的缺口。此时三分之二的正规军部队已经开进内圈,七名八级强者因为要合力维持通道,反而都留在了圈外。众人瞬间明白了“苍翠骑士”挑这个时间点发动偷袭的用意——七名同阶强者一拥而上,瑟尔维伏和她的同伙很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但耽误的时间,足够让维多利亚大主教陨落了。

    “老朋友,你去那边吧,让我们来对付那个家伙。”宗师级拳术师轻轻推了嘴唇哆嗦的灰发老人一把,他知道自己的老友很难面对所谓的“苍翠骑士”。

    “幻术对瘟疫专精的死灵法师效果不大。”拜尔德沙哑着嗓子提醒道,“米兰达,被围困的守护者会更需要你的治疗法术。”

    主修火系的元素魔导想要留下,但骑士公会的宗师枪术师凡麦尔站了出来:“墙后面是一只军队,会需要范围攻击的伤害制造者。两名魔导师都过去吧。”

    被重锤摧折胸骨的魔导师愤恨的看了女骑士好一会,还是遵从大局,穿过了围墙。

    “拖住就行,不要死了,雷奥老友。”临行之前,拜尔德叮嘱道,伪装成圣骑士的日蚀之女就任凭他们进行战术布置,停在原地一步也不动,但老圣骑士清楚,一旦他们选择全体进入内圈,看似迟钝缓慢的瘟疫骑士就会以快得惊人的速度留住选择的对手,那时候情况就比现在难看得多了:“瑟尔维伏……是个恪守承诺与职责的人,你们要尽全力战斗,让她觉得“物有所值”,这样她才不会突入内圈。但别妄想能杀掉她,至少这点人绝对不够,千万别试图和她以命换命,用瘟疫去强化身躯的怪物,抗击打能力不是正常生者能够比拟的。”

    雷奥点头表示收到。四名加入内圈,三名留在圈外,七名强者就此分道扬镳。

    瑟尔维伏等到土墙的孔洞完全消失才直起身,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差不多二分之一的精英和三分之一的仆从军,没人可以说我上班在偷懒了。”

    “老实说,我真的非常讨厌和血月衰亡的人合作,很难跟她们打交道。如果不是因为答应的约定要得到遵守——这是基本礼节,我就放你们全部人过去了。”

    “我听说死灵法师大多都在血月衰亡,你为什么不加入她们?”对萨法玛莎人的习俗一无所知不代表不能胡诌些什么,哥顿分会长一边抽出他的黄铜长剑在权杖上敲来敲去,一边随口发问道,这是非常低级的拖延技巧。

    使用重锤的女骑士却真的吃这套,居然真的垂头仔细思索起来:“最主要的还是……她们连自己人之间都缺乏尊重吧。”敛起笑容若有所思,“苍翠骑士”仔细斟酌用词:“基本的礼貌和乐趣都没有的话,那生活会变得相当没有意思吧。”

    穷凶极恶的敌人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有哲理的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瑟尔维伏很快歉意地一笑,扛起了沉甸甸的方头硬锤:“那我们……开始?再这样聊下去,里面都快打完了,对受害者未免有点不尊重。”

    这话不会得到第二种回应。一道跨越二百英尺的凌冽剑气拉开了激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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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见刚才是什么了吗?”符印师康默德·亚托斯眯起眼睛问道,“我老了,看东西不太真切。”

    “不,不知道。”红袍祭司长比亚特结结巴巴说道,以他的神术造诣,自然察觉到化作六翼天使的至高大主教已是强弩之末,所彰显出的“神迹”不过是虚张声势。但再怎么虚弱,以维多利亚的深厚神恩,笼罩在她身上的神术防护也不会低于一名以防御见长的八级高位骑士长,怎么会有攻击能一击将其击落?

    难道是九环通灵主宰本人出手?但是这就更不可能了,通灵主宰对仆从的惊人掌控力,代价就是牺牲她们的直接攻击能力,一名九环通灵主宰的最强伤害性法术可能只相当于低一环的元素魔导师——甚至可能更弱,怎么可能直接击穿大神眷者的防护?

    除非进阶通灵领主,通灵主宰的直接伤害匮乏的缺点才能得到弥补,但同一时期通灵领主不仅只有一位,而且至少是传奇以上,死亡、瘟疫、摄魂三系精通的超级强者,并且绝对不会离开蜥蜴沼泽。这种传说中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伊兰雅境内?

    “有这么强的角色,她为什么一直躲着不肯出现?”老符印师想得更深一些,“一直等到维多利亚阁下出现她才出手,攻击后又沉寂下来,会不会是……”思索间,他感受到一股隐隐的恶意,如同“标记”般集中在高阶盾卫安卡诺的塔盾中心。

    一直以来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副裁决官猛然睁大了双眼:“撤手!”他吼道,圣力化作无形的大手,将站在同一直线的同伴尽力推开:“卧倒!”

    如山般庞大的盾卫巨汉疑惑地眨了眨眼,盾牌就是盾卫的生命,这个将所有天赋都投入防御的特殊职业甚至能硬扛高出一阶的敌手全力攻击,对他们而言,盾在人在,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威胁是必须放弃盾牌才能保全的。

    护卫在半昏迷大主教阁下身旁的贾姆骑士与玛卡维听到了,他们没有多想,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将半跪在地的维多利亚阁下彻底扑倒在地,自己也就地一躺。一发快到看不清轨迹的高速狙击正正从他们上方掠过,带动的风压在玛卡维的背上刮出血痕。

    高阶盾卫安卡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盾卫的极高魔法抗力让他们难以被魔法左右,因此康默德的力场手只让他稍微偏离了射击线。精钢铸造、与主人生命绑定特制强化塔盾像是被揉了一下的破纸那样破破烂烂,连带着带走了他佩戴盾牌的右臂。站在远程狙击同一条直线的不幸者,哪怕只是被箭矢擦中一下皮肤,整个人也变得四分五裂。至于刚好被亡灵魔导师干扰注意力的“细雨”洛斯法,打光全部投矛的八级强者既疲且倦,未能及时躲开,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狙击线正好位于他的胸腔正中间,现在他的上半身已经不见了。

    一次远程狙击,打烂了连高位死墓战士都难以直接摧毁的强化塔盾,瞬间杀死一名八级强者,如果不是两名护卫眼疾手快,可能维多利亚大主教本人都要列入受害者名单上。“那是什么?”“天空驭手”梅根大叫道,被这恐怖的威力深深惊吓:“那他吗的到底是什么?”

    “我听说,在萨法玛莎,有一种特别稀少的兵种。”副裁决官一边检查血肉模糊的尸体,一边擦着冷汗。“她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和能够发射圣裁箭的战天使针锋相对,弥补沼泽一方的数量劣势。据说她们一个人就相当于一个弓箭手编队,在大军由射程内冲至近战距离前就能将其射杀殆尽。这些射手由血领主混合辛达厄姆与鲜血魔法塑造而成,她们被称作红魔射手。”

    “躲在暗处的家伙,就算不是红魔射手,也一定是力求达到类似效果的仿制品。”

    “红魔射手除了能够以难以想象的效率倾泻无尽的箭雨外,她们更加广为人所知的特技是‘不可阻挡’的攻击。一旦被这种攻击命中,甚至可以越一阶杀人,两阶的等级差距都不一定能确保安全。”

    “这种致命重击只有几个小小的缺点——需要时间瞄准锁定,难以击中移动的目标。通知大家,尽可能保持移动,不要在一个位置停留太久,察觉到有锁定的前兆,放弃手头上的一切事情进行规避。这是对付致命狙击仅有的办法。”

    “那也要敌人给我们闪躲的机会。”红袍祭司长木然道,比亚特·菲尼克斯亲眼看到背着红月旗帜的黑甲战士以一敌二击飞巨剑大师的武器,在他胸前拉出深深的血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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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洁者”艾伯特气恼不已。若论及剑术的精妙与战斗艺术,十个死墓战士“艾琳”(是谁给它起得这么一个鬼名字?)也抵不上一个卡茜·嘉法,但现在艾伯特感受到的起码是两个卡茜的进攻压力。早以死去多时的躯体就那样大开大合的疯狂劈砍,无惧疲惫与创伤,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叮叮当当”的连声脆响,赫然把珍贵的附魔长剑当成了打铁的铁砧。艾伯特的虎口处早已血肉模糊,连力大如熊的审判官汉那玛,此时都被它耗到气喘如牛。

    更恐怖的地方在于,当交战两人都精疲力尽之时,这鬼玩意使出了“蝎尾狮回旋”——连艾伯特自己在实战都不敢保证成功的高级技巧,闪电般回击纯洁者的斩首剑,将其引向完全不同的角度,看起来就像艾伯特突然发疯,以自己的武器击飞了盟友的重剑。熊般健壮的男人胸口吃了一刀,跪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染红了地面——离死还远,但至少短时间内再战不能了。而这个叫“艾琳”的玩意脊背与腰部已经挨了六刀,依然生龙活虎。要怎么胜过这样的敌人?

    “噩梦歼灭者”那边的战况同样不利。原本被铁心流剑技压制得捉襟见肘的“狩刃者”,此刻仿佛提前洞悉了卡茜·嘉法的全部攻击意图,每一次攻势都在三招之内被简单化解,“梦之泪”与亵渎之剑“辉煌”间仿佛具备了磁力,即将胶着缠绕在一起动弹不得。“她在偷我的剑技。”褐色盘发的女武士咬着牙说,“我现在相信有关她的传说是真的了。”

    伊兰雅正规军已经赶到,数量占据小优,却不得不直面一个尴尬的问题——部队的精锐程度,竟然比不上经过筛选的亡灵复生军高!排头先锋瞬间被击退回去,后续部队很快也陷入了缠斗。

    “不洁者”阿克西亚再度唤出瘴毒巨蛇,骷髅魔导师开始酝酿一个高达八环的毁灭性法术,失去九级神眷者的光环压制,萨瑞斯·末日祷言游刃有余开始重塑她的军团,但就在两名死亡骑士成形之际,数不清的、蕴含惊人雷霆魔力的附魔投矛,由日蚀之女的后方如雨点般激射而下,

    “什么?”银发通灵主宰怒喝道,受其控制的亡灵魔导师迅速撤去准备好的大规模杀伤性魔法,转而构筑出一道坚不可摧的白骨屏障。但预想中的猛烈碰撞声并未出现,这场雷霆暴雨不过是声势浩大的幻象。

    “让你久等了。”在幻术与高等隐形魔法掩护下,进入亡灵施法者近战范围的灰发老圣骑士阴沉着脸说,一记重锤将身材羸弱的瘦高骷髅打得连退好几步。六条由纯粹火元素凝聚的飞蛇让数不清的“复生军”化作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