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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自从我将休穆琳的残魂纳入体内后,带来的不仅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精神阵痛,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梦境。我以前很少做梦,但是现在每天晚上睡梦中的诡异内容足以让睡眠变成一种折磨。但是在最近,有一个模糊的片段开始反复的出现。
那是在一间极大的房间,无数蜡烛将那里映照得灯火通明,在房间的中心法阵内跪着一个女人,她的双手被高高吊起,双腿则被锁链锁死在地上。她低垂着头所以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在笑。
这个梦代表什么意思?
我不喜欢思考这种注定不会有结果的问题,所以我很快把这件事放一边,草草的梳洗完后,我掀起了停尸房里的一块地毯,用钥匙打开了一扇暗门,顺着台阶慢慢走了下去。
地下室里打扫的很干净,我沿着墙壁和地面的边缘刻下许多魔法符文,它们能保证在地下室内死灵魔力波动不会泄漏出去。地下室的一边的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和药水,另一边的书柜则放置有许多帝国官方视作禁忌的书籍和我自己的笔记。房间一角盛放有淡蓝色溶液的石棺中还浸泡着一具尸体,但一点腐烂肌体的恶臭或者防腐药水的刺鼻气味都闻不到,这要归功于亡灵之国对于医药学的贡献。
萨法玛莎人对于死灵学的造诣真正是让人叹为观止,大部分死在她们手上的敌人都会被炮制成低阶亡灵炮灰,走运一点的会变成更加强大的不死生物,但是那毕竟只是仆从。如果她们要将日蚀之女或者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的人复生,仪式和各式各样的准备工作就要繁琐的多——很明显,她们是真心把死灵学当做给自己人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她们会仔细的对遗体进行防腐和修复,然后会花大量时间处理内脏和各个器官,灌注死灵魔力和铭刻法阵,这些法阵和充当血液替代品的填充剂会起到防腐、魔力储备、保护灵魂和模拟死者生前的体内再循环,在让灵魂与躯体合二为一的时候她们还会与被复生者建立精神链接,通过亲友间的感情最大限度的防止被复生者陷入疯狂。被这样精心处理的复生者可不是大家想象中会走动的腐尸,而是无限接近复活这个概念,这样的复生者外表与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可能只会稍稍显得有些苍白。她们能吃、能跑、能说话,思维正常、谈吐自如,可以这么说,这就是一个与生前一模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体内流动维持运转的能量是死灵魔力,而不是活物的生命活力,不过这重要吗?
我在小时候看到一篇冒险小说,作者明显根本没去过萨法玛莎,靠以讹传讹、一些乱七八糟的传言还有自身的臆想捏造了一个亡灵城市的景象,他写到,那个城市的一切工作都由亡灵代劳,而控制它们的死灵法师得以身居高位策划着险恶的计划,高等亡灵在那座城市有着比人类还要高贵的身份。而不管它们长得再像人类,区分它们最好的方式,就是闻闻它们身上福尔马林那种独特的、让人作呕的刺鼻气味。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了,要是某个种族对于防腐药水需求和应用很广,它们干嘛不直接弄出来一种不会有让人感觉不快的气味防腐药水?你当智慧生物自己不觉得烦吗?
现在这基础的药水配方就在那个学徒的课后记忆作业单上,但是根据《论复生》的内容,花了她们整整九十六年,才配置出一种原料容易得到又无味好用的防腐液,而人类的社会我估计再过九百六十年也未必有人会发明这个东西——因为对于人类来说,防腐液的作用就是让放在停尸房或者实验室的死人不要腐烂,人类城市是不会出现一具体内注满防腐药剂的尸体在街上到处走的,因此气味问题大家也根本不在意。还是那句话,需求引发创造。
现在防腐液中泡着的尸体就是一具半完成品,健壮男人已经死去超过两个月,但他的皮肤和肌肉仍然显得健康和充满活力,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枯化萎缩。他的腹部被剖开,胸腔被打开,但是仍然可以看见浸泡在防腐溶液中的心脏在“生机勃勃”的起伏跳动,在药水中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波。我再检查了他的各个器官和部件,发现每个按照书上介绍的方法处理过的地方都状况良好,如果这样处理的尸体被死灵法术唤醒,我想大部分人甚至无法从外表看出他与活人的区别,证明了复生亡灵可以达到类似“复活”的效果。我心里不禁小小的激动了起来。
但是我又平静了下来,虽然我已经知道怎么“复活”死者,但是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与休穆琳,首先,她的身体已经灰飞烟灭了,而无中生有的创造一个完美肉体超出了我的学识范围;其次,她的灵魂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而据书上说的方法,就算我哪一天完成了修复,也不是简单的造一具身体就能容纳她的灵魂的,还必须通过一些仪式和特制的躯壳才有一丝机会让她恢复人形。
我现在学会的只不过是最简单的创造完美的复生者的方法,适用的对象只有那些新死、并且尸体保存完好的人,而且必须要他们愿意被复生。我一直想有一个伴,我不怕要花上一辈子来拯救我的姐姐,但是我不希望永远孤独一人的去完成这个任务。
我不是没有想过创造一个有智慧的亡灵仆从陪伴着我,但是寻找合适的材料是无比艰难的事,首先,因为是给我自己找个伴,被复生的目标得是我自己比较中意喜欢、或者聊得来的人,这一点就将被我干掉的无数强盗和匪徒排除在外了;其次,那个人得刚好发生点意外什么的导致死亡,这样才能复生——哪有那么巧的意外呢?我当然可以创造意外,但是就为了找个伴,就故意杀死一个我觉得还不错的人?不说这种行为有多变态了,如果当事人后来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跟我反目成仇都是轻的了;最后,就算有一个我看得上眼、又不幸身亡的人就出现在我的附近,他也得愿意被复生才行。不是每个人都觉得变成一个亡灵是很美好的前景的,即使是一个看起来与正常人完全一样的亡灵。
如果说找一具尸体,再找一个幽灵也许也有那么一丝的可能,但是幽灵这东西,你明白的,你帮他们完成了心愿,他们就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了,愿意继续以亡灵的身份活下去的幽灵也许有,但是我没碰见过。事实上,我都有些后悔帮助曾经在这个殡仪馆的几名幽灵找回他们的头骨、或者传达口信什么的太快了,导致他们没过多久也达成心愿消散了,如果放着这些幽灵不管的话住在这里还能找个“人”聊聊天,但是现在.........算了,不去提他。
如果不愿意,复生也是可以进行的——你觉得那些蹒跚的行尸、食尸鬼和更多的无脑亡灵生物是怎么来的?但是没有灵魂,再完美的身体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提线的木偶,你要他们有什么用呢?你跟你自己操纵的没有任何自主思想的提线木偶说话,那你还不如自己跟自己的左右手聊天,这样还比较省事。
把突如其来的孤独感驱赶开,我处理掉用作模具的尸体——既然我已经知道仪式步骤是怎么进行的了,那它也没有继续在这泡着的必要了。打扫一下房间,倒掉用过的药水,清洗泡过死尸的容器,一切妥当后我把大门打开,然后把“暂时休业”的牌子从门上拿掉,准备迎接上门的顾客了。
我并不是天天都在外面东奔西跑、忙着完成各项委托的,事实上,我一半时间会花在打理殡仪馆内的生意,等到我暂时开始厌烦整天处理死人的遗容或者需要摄取灵魂和生命力的时候,我才会去暗金圆盘冒险者公会找一找委托,出门宰几个怪物或者杀几个人。等到在外面奔波几天、精疲力尽带着一身伤回家,入殓师的工作就又开始了。
有些人可能觉得入殓师这个职业很可怕、又脏又累,实际上,我觉得还算轻松吧。给死人化妆一般来说其实比给活人化妆还要更简单一些,首先,入殓师的顾客绝不会乱动;其次,家属只求能让死者看上去自然安详一点,一般只需要让肤色更接近正常人的颜色就行,不会揪着眼睛或者眉毛这些为了美观的地方不放,化妆起来也更容易一些。但是如果尸体受到损害,比如严重刀伤、肌肉僵硬、腐烂甚至被大卸八块,那处理起来就要麻烦的多了。如果脸部骨头碎裂,就需要用铁丝将面部固定好;伤口也要仔细的缝合起来,再用衣物遮住;腐烂的部位可能有些地方需要切除然后用填充物替代,看着稍微美观一些;我还会帮他们把体内腐坏的血液抽干注入防腐液,一般的殡葬师可没我的手艺好,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具被疾驰的马车碾成十几块大小不一断口乱七八糟的尸块,把它拼成大概的人样花了我整整六个小时,那才叫挑战呢。
而且给尸体化妆不比跟不死生物混战,你至少不会担心正在化妆的尸体会跳起来一把掐住你的脖子——只要它的手指不要太脏,对一个死灵法师来说这也没什么可怕的,真的出现所谓的“诈尸”,我估计我唯一的表情还是只会是打哈欠。
毕竟,死灵法师要是被死人给吓住了,那你基本上也不用混了。
“你要是实在拿不出钱的话,就算了,好好把她安葬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一脸忐忑的老人听到这话感激的连连致谢,和他的亲人一起带着被我修整完毕的尸体离开了,走出门的时候还在不住的向我道谢。我的客人一般都没什么钱,主要是平民和穷人,贵族和富人们找的起更体面的尸体化妆师,他们才不屑来到我又小又破的殡葬店。我的收费已经很低廉了,家里阔绰一点的我可能会收一两个银币,状况不好的家庭我可能只收十几个铜币、或者干脆不收,反正我也不指望干这事糊口。
我选择这个副职业的用意是什么,因为更加容易获得尸体和死人的器官?不,假如我真的需要材料,我会外出宰人,或者花钱在黑市买尸体,但是我绝对不会偷偷摸摸的在送来做下葬前的化妆的尸体上动些小手脚——进而冒着被人举报的风险再度风餐露宿,而且这种做法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你们知道入殓师这个职业真正的好处是什么吗?如果大家都知道你是个专门给死人化妆的底层工作者,那他们在你的马车或者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也不会大呼小叫,而是视作理所当然,而如果任何人——尤其是教会的人觉得我身上的死灵气息或者负能量的感觉太重,我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整天在跟死人打交道,你想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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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魔棘树与它周围遍布的怨灵残魂为我提供了不少生命力与灵魂材质,因此短时间内我体内的摄魂术反噬是不会再发作了,我也就稍微静下心来研读一下珍藏的死灵典籍,顺便忙一忙殡仪店的工作,生活孤独而平静。
而大概在我解决掉魔棘树后的第七天,我忙碌了整个白天,结果在太阳将落未落、我准备下班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了。
“入殓师!”我顺着惊喜的呼声看去,发现还是个熟人——药草商人里克。他和几个街坊邻居跑的满脸是汗,脸上的表情介于看见某种惨案的紧张和看见救星的惊喜。
“呃,还好你在,老铁匠雅尼克死了。你能来帮忙吗?”
这句话问得我有点莫名其妙,我扫了上门的几个人一眼:“我当然愿意帮忙打理他的遗容,但是你们要把尸体抬来给我啊。还是说他重到你们这么多人都抬不动他?你们知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喜欢亲自上门的。”
小胖子莱姆擦了一把汗——他是雅尼克的徒弟,“额,怎么说呢,出了点状况,听说你是个在暗金圆盘挂过名的法师?”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就算此时光线不佳,我也能看见干瘦的老家伙双脚离地挂在空中,脖子上还套着一根绳子,地下翻倒着一把椅子。
“他这样多久了?”
“莱姆早上发现的。他当时立刻就跑进去试图把老雅尼克放下来,但是刚一推开门,一个绿色的幽灵就朝他扑过来,把他吓的夺门而走,才没有被那个幽灵干掉。莱姆,给入殓师看那幽灵抓出来的伤口。”
小胖子苦着脸撸起袖管,他的手臂上有一道颜色极深的青色手印,已经开始肿胀化脓了。
“你这个伤口要马上处理下,不然会继续恶化的。”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灵体造成的特有伤害,于是翻找了一下贴身的包裹,摸出一瓶淡橙色的药水,倒了几滴到伤口上,立刻就冒起了白烟,疼得胖子龇牙咧嘴,但手印的颜色很快就褪了下去。
“多谢了,入殓师!”莱姆感激的说,我把药水瓶装回包裹,继续发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几个过来帮忙,但是只要进入房间那个幽灵就会把我们赶开,我们只是些正经的生意人,不会战斗,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们也去找了教会求助,但是他们好像暂时没有人手管这种小事,入殓师,你有什么办法吗?”
上吊自杀,然后某个特定的地方出现攻击性的幽灵,听着似乎像因为怨恨未消而生成的妖灵,不过我还需要更多细节:“最近有什么人得罪他了吗?你们对他为什么要自杀有头绪吗?”
“八成是他孙女的事,可怜的老家伙估计是被教会的人气死的。”里克愤愤不平的说道。
“教会?”我皱起了眉头:“老雅尼克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他就是个老迈独居的铁匠,他有什么能耐惹上教会的人?教会的人又怎么会自降身份跟他打交道?”
这句话打开了话匣子,众人七嘴八舌跟我讲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不是他惹的,是他的一个孙女,唉,他孙女本来都上了法师学校了,她家里人指望她赶紧毕业出息了赚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状况,结果不知道哪个兔崽子举报她是一个‘日蚀之裔’......”“那叫日蚀之女!你这个老糊涂。”“管他妈叫什么,然后教会的人就横冲直撞闯进他家里抓人,老铁匠就多说了几句,顶撞了一下,冲突的时候就被打折了一条腿。”“断掉腿要不了命,但是老家伙咽不下这口气,自己的孙女又被人抓走生死未卜,又急又气,搞成今天这样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可怜的老头,那女孩的家人都在外地打工,让她寄宿到老雅尼克家里,哪知道会出这种混账事?”
又是扯到日蚀之女的问题。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把挡在我面前的人都推开:“都后退,我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妖灵可不好对付,因为它们不同于没有实际形体的幽灵,它们不但具有攻击性,并且能在实体与虚体间来回切换,铁匠学徒莱姆能够从它的手上逃脱不是因为妖灵的实力太弱,而是因为他是妖灵熟识的人,并且第一时间逃跑了,这让他免于遭受更多的伤害。至于我,妖灵肯定不会对准备驱逐自己的人客气。
我为自己同时加持了灵甲术和骸骨护甲,灵甲术能够减少幽灵状态的妖灵造成的虚体伤害,骸骨护甲则减免实体化妖灵的物理攻击。但是对于要如何伤害一个妖灵倒是一件头疼的问题,灵体化的妖灵免疫普通物理攻击,只有附魔武器、觉醒的“气”力量的战系职业者和魔法攻击才能对其造成伤害,我总不能用火球或者燃烧之手把店给烧了吧?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准备工作完成后,我悄无声息的打开了铁匠铺的门,轻手轻脚的踏入房屋内并带上了门。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没有一点灯光的室内显得异常黑暗,我不禁腹诽门外的蠢货们真是会挑时间,一边悄悄激活了黑暗视觉。
在黑暗视觉下,原本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变成了清晰的灰白两色,屋内的陈设和挂在房梁下的尸体显得清清楚楚,老铁匠一脸的愤怒和不甘,在他死后表情更显狰狞。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房屋内七零八落掉落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它们一丝划痕都没有的光滑外表可以看出这些都是新制的作品,为什么老家伙临死前要特地打造这么多武器、而且把它们随手乱扔?
我还在无声的观察,一道绿光闪过,一名通体墨绿色的幽灵凭空出现在我面前,它看起来与死掉的雅尼克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颜色、并且它还全身透明的漂浮在空中,想必这就是老铁匠的妖灵了。它朝我怒吼一句:“滚出这里!”随后用拿着铁锤的右手朝我猛的一挥。
只听见一声闷响,我胸前的骸骨护甲立即出现深深的裂痕,而我则被狠狠的砸到木门上,几乎将破旧的大门击穿飞了出去。看见骤然凸起一大块的木门,门外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
我呼出一口气,飞速唱咒施法,施展死灵系法术“亡灵定身术”,类似于人类定身术,中咒者将由自己的抗性决定是被麻痹少许时间、还是数分钟内彻底动弹不得,只不过这个死灵系的定身法术只会作用于不死生物。完成法术后,我立刻将右手五指伸展开对准妖灵,而它早在我将它指定为施术目标之前就在空气中隐没消失了。
隐身了?我缓缓走向房间的中心,一路上提高警惕提防被妖灵偷袭,走到目的地以后,我半跪下来,把左手按在了地上。试试这个吧,我对看不见的妖灵说。
随着短促的咒语脱口而出,半径二十英尺的狂乱负能量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爆发,席卷了整个铁匠铺。尽管不死生物靠负能量维持行动的动力,但是并不代表任何外来的负能量对它们而言都是有益的,将纯粹的负能量塑造得更有针对性与攻击性就能让它对不死生物带来威胁,就好像用固化的血箭刺穿体内充满血液的人类一样。
狂乱而不稳定的负能量冲击波无差别的覆盖了铁匠铺的每一个角落,躲藏在空气中的妖灵陷入震撼状态,被迫从隐身中现身,而我趁它短时间的迷惑期再度释放亡灵定身术,这一次它可躲不开了。
空中深绿色的人形僵住了,随后开始奋力挣扎起来。见它已经失去了威胁性,我暂时不急着用驱散亡灵让它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而是缓缓走到它面前问道:“你搞成这样又是何苦呢?雅尼克老头?你这样是能伤到教会一根头发还是能让你的孙女回来还是怎么样?”
空中的人形闻言挣扎得更厉害了:“你们都是骗子!弗洛拉是无辜的!那个孩子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她的品行我再了解不过了,她连只小猫都不会去伤害的,她怎么可能去害人?”老人的妖灵咆哮着,听那声音的力度,如果他现在还活着的话,唾沫星子可能已经喷了我满脸。
“在伊兰雅,成为日蚀之女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我耐心的跟他说:“至于她的品行如何并不重要。这一点我比你要清楚。别扯些什么有害无害的好话了,只能怪你自己没把她藏好。”
“我不管她是什么‘灾裔’,那帮家伙绝对没安什么好心,我能感觉到!假如说我的孙女真的是什么邪恶的东西、有道德高尚的圣骑士要把她抓回去审判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来我家的几个人,一看就没安好心,他们想的绝对不是这个!”老人激动的大吼大叫:“求你救救我的孙女!你要想办法救救她,她是无辜的!”
“我连我姐姐的仇都不知道能不能报,我要怎么救一个被教会抓走的、我不认识、甚至我见都没见过的女孩?”我无奈的说,“你还是赶紧安息比较实在,这么搞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圣洁者”艾伯特——正义之神教会的神眷者之一,在他杀死我姐的时候就已经是可以媲美宗师级剑术师的强大骑士长,若是换算成施法者等级的话,他那时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魔导师。时隔今日,以他的天赋只会变得更强。
“圣辉天使”萨蒙提,四翼战天使,比起在正义之神提雅前的恩宠和地位只会比那名骑士长更高,实力也更胜一筹,毕竟天使这种存在本来就是所谓的“黄金亚种”。天命所归,高高在上,凡夫俗子只能仰望。
还有那名在背后挑唆的红衣主教波尔杜根——据说他现在已经从贫穷的弗拉姆郡调任到了帝都,并跻身教会的权力最高层,成为了一名德高望重的枢机主教。看来讨伐邪恶给他带来不少好处啊。
我当然想要杀了这些仇人,但与他们的实力与地位相比,一名中阶的死灵法师简直微不足道如被天空游云俯视的尘埃。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他们——或者死在他们手下,但现在不是复仇的时机。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不会说你大喊大叫的冲向实力远胜于你的敌寇,他们就会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打倒在地。“正义必胜”,“邪不胜正”,是这样没错。但是在划分善恶的决定权掌握在别人手上时,谁才是邪?谁才是正?
以我目前的低微实力,不要说见到仇人的脸,恐怕就要死在他们身旁的护卫队手下,这有任何意义吗?
而且现在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先让休穆琳苏醒,其他的事可以都放放。
老人的灵魂看起来越来越愤怒,几乎已经不稳定到要脱离他的原本形体了,但是他忽然平静了下来,死死的看着我:“你,你不像你说的那样无能,我能看到你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你也是教会的受害者?”
“在我的姐姐被宣布为灾裔后,我只能看着她在我面前被利刃砍杀、再焚烧成灰。”我静静的回答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不要让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我根本不认识你的孙女,也不知道从何找起,我跟教会势必有一战,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某一天,我有了有关她的线索,我也许会去追查,然后看有没有机会和来不来得及把她给救出来,但是现在,我无能为力。”
老人沉默了下去,“那你发誓,发誓你有朝一日能够找到弗洛拉的下落。如果你立下誓言,看见我打造出来的那些刀剑吗?我把我的怨念和恨意铸进了那些武器的胚件中,再通过锻打与灼烧让它们魔化,这些兵器将比我以前打造的任何武器都要致命,我还为它们制造了一个可以容纳它们全部的武器箱,你可以管它们叫狂人之恨。答应我,然后它们就是你的了。”
我冷冷的摇头:“我不发誓,我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教会的人杀死,而我现在最主要的目标是复活我自己的姐姐,你,一个跟我素昧平生的老铁匠,而你的孙女我甚至压根都不认识,我犯不着为了你们两个特地冒上我自己的生命危险。如果我走的路刚好能够救出弗洛拉,我会去做,但是我不会特地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打乱我自己的全盘计划。我不喜欢扯谎,所以我也不会装模作样的起誓骗取你的信任,你要搞清楚,如果我能做到,我不需要起誓;如果我做不到,誓言也没法让我化不可能为可能,所以对我来说,起誓毫无意义。再说,我是一个死灵法师,我用不着那么多武器。”
铁匠的灵魂阴晴不定的看着我,我甚至都做好了面对暴走的灵魂的战斗准备。但是他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你到底多大了?看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说话却跟六七十岁的老头一样,你吃过多少苦头,才让你对语言都这么谨慎?”
“这不重要。”我说。
“你看上去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也做不了什么的,只希望可怜的弗洛拉运气够好吧。教会抓走她绝对不是为了杀她,我就是知道这个。不过你要是找到了,告诉她,她的父母在..........”
老人低声说出了一个地名,我铭记在心,虽然我很怀疑我有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老铁匠雅尼克走了,他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也是知道的。他的妖灵在空中盘旋几周,随后就冲入了天花板内消失了,接下来进来的领居们得以不受限制的把他的尸体放下来,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我一边为他的尸体打理仪容,一边思考着他的话,教会抓住日蚀之女,但是却不是为了杀她们?我想象不出一群侍神者要拿一群神力免疫的女性有什么用,为什么教会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待日蚀之女?据一些年长的老人说,就在几十年前,对待日蚀之女的态度还没这么糟糕,就是这些年里,对于新生的灾裔的打击力度变得前所未有的大,为此牵连的民众也越来越多,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在乎造成的对立与仇恨。
还有休穆琳的死,我越来越怀疑她当时会变成那样是那个圣骑士搞的鬼,但离开前卢卡斯老师明确的告诉我,圣骑士的力量从来不包括把人凭空变成怪物,休穆琳会发生可怕的变异,恰恰就证明了她是个日蚀之女——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正是灾裔标志性的“化兽恶变”。
而如果教会真的有什么阴谋,为什么不是借助这个事实要挟父亲,而是鲁莽的当场杀死他的女儿呢?除非杀死休穆琳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好处...........但神仆与灾裔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快千年,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荣耀感”他们还能得到什么?
还有亡灵,在我离开家中的这些年里,有关复生亡灵的目击事件和相关的委托在不断上升,不死生物出现的频率之高绝不可能是自然产生,是萨法玛莎人在搞鬼吗?但卢卡斯老师和《论复生》都提到过,萨法玛莎人很少离开她们的沼泽,而且即使她们在某地发生战斗,战斗结束后召唤的亡灵仆从不是被带走,就是被处理掉,她们很少会留下大批还能被目击者看到的活动的亡灵,那不符合她们的风格。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忙碌到半夜后,我得以简单的清洗一下身体,然后躺在温暖而舒适的床上休息。一般来说,要满足休穆琳的灵魂饥渴,最好是每十五天杀一次人、再汲取一些生命力,越往后面拖,姐姐的灵魂残片对我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就越大,最多不超过二十三天,她就会直接开始吞噬我自己的血肉和灵魂,稳妥起见我还有八天时间,我也该开始为“储备粮”做准备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