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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也落了下来,目光侵着雾水望向傅九阴遗体的地方,笑问:“老头,如今……我该是谁啊!能是谁啊?哈,哈哈哈哈……我该是谁啊!”
是谢伊人?还是谢铁?她又要去做谁?
某些画面太过沉重,沉重到她谁也不想当了,沉重到她想放弃活着的念头,沉重到她想从头来过,哪怕是轮回!
这一生,倦了。
仿佛真的有在天之灵般,一阵夜间的清风徐来,傅九阴最喜爱的酒葫芦从他身旁被出落,咕噜咕噜的滚到她的身旁,如那年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的傅九阴。
‘若是无家可归,可愿随我会飞云寨?’
义父……
或许,我就是个不祥之人吧!
……
吴追识破石勾阴谋带着兄弟们赶回飞云寨时,刚到门后,入眼的便是留守寨门的兄弟尸体,七窍流血,似中了剧毒。
张实秋却注意到了尸体旁边碎了一地的灰碗,眉头微皱,提醒道:“通知下去,寨中水源应该是被人投了毒,暂不可再饮用了,最好连周遭水流上游也去查看一番。”
周遭溪流虽是活水,但也不排除不能在上游水源投毒。
“照他说的做。”吴追也皱眉,袖中拳头紧了紧,立马吩咐郝运通知下去,自己稳了稳心神,急忙往寨中跑去。
飞云寨每月中旬都会给寨中兄弟们放假一日,让他们可回山下村子探望父母妻儿,幸而今日便是中旬,一大早兄弟们都离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执勤无亲友的,中毒人数并不算多。
对于这点,张实秋不得不佩服飞云寨的确够嚣张,邺州几千兵马围着他们,他们竟还敢给手下兄弟们放假,不知这心是有多大才敢那么高枕无忧。
张实秋跟着吴追跑到寨中大堂时,正暗想着呢,抬首间突然间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住了。
那明眸皓齿,每次见面都笑得眉眼如画的小姑娘,此刻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躺着地上,面色惨白,眼神空洞的望着上方,整个人虽活着,他却看不任何想活着的生息,如一朵将枯的美丽花蕊,还未彻底绽放便已有枯萎之意。
她竟……让人看到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见她眼角处滑落一行带着赤红的血泪,张实秋心底更加震惊。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这个他见过最生机勃勃的小姑娘仿佛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义父被人害死了吗?沉思着,他眼角扫了眼被人捅穿喉咙身亡的尸体,眸底更加疑惑了。
这丫头身上,似乎还有许多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那些秘密,似乎在一刻将她压垮了。
“小铁……”与他的震惊相比,吴追更多的是心疼,进来后立马讲谢铁抱到怀里,当看到她小腹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时,面色焦急,急忙命人去请大夫,抱起她便大步离开了大堂。
张实秋倒是紧跟在后。
此刻寨中忙作一团,倒是庆幸他还算是信守承诺的君子,不是那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小人,不然以现在飞云寨的境况,说不定能让人趁虚而入攻打进来。
谢铁伤势不重,只失血过多,好在老大夫说好好修养几日便能无碍。倒是寨中那些中毒的弟兄,有些已经毒发身亡,有些面色发黑命悬一线,大夫也束手无策,恐怕也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寨中主子如今只剩俩,一个半死不活的躺着,一个忙得焦头烂额,倒是张实秋这个看热闹的,坐在谢铁房间里,安静的继续帮她写着那卷未抄完的诗经。
简易的梨木床上,谢铁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的空洞渐渐消失,取代是一汪无波无澜的清眸。她侧目淡看了一眼过去,见识张实秋,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道:“张实秋,帮我一个忙吧!”
见她醒了,张实秋停下纸笔,本想拿乔的戏语两句,触及到她清冷的眸子时,心口有什么刺了下,神色也肃穆起来:“你说,我尽力而为。”
“不用,就当是保守一个秘密吧!”她突然笑了起来,只眼底却无多少笑意,更多的更像自嘲。张实秋见她半撑着起身,本想扶她一把的,她却没接自己的手,只扯动小腹伤口时蹙了下眉。
“很疼吗?”他望着他,眼中担心未被隐藏。
“疼?疼的吧!”
“什么叫疼的吧!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那刀子是捅在你肚子上,又不是砍你脑瓜子上了,怎么连个疼不疼都不知道了。”这样柔弱得甚至脆弱的谢铁,张实秋看得有莫名的有些气恼,更多却心口处那别样的心疼,连他自己也数不清这些多样化的情绪从何而来的。
他只知道,自己心疼这个小姑娘,很心疼很心疼,说不出理由,大概这世间有些女子便是一眼就能让人心疼的吧!
谢铁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坐稳后,伸手捞过床榻边上还装着药汁的瓷碗,长长的睫毛浅浅遮挡着她的眸中清冷,语气淡漠的轻声自说道:“你知道什么才叫疼吗?马蹄踩踏在身上很疼,数不清的虫子爬到血肉里啃噬时也很疼,被蛇窟里密密麻麻的毒蛇咬住时更疼,可最疼的,不是被泡着煮沸的毒水中熬日子,而是这世间那些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灌到肚子时撕心裂肺的疼了。可笑的是,都那么疼了,却远不及被至亲之人亲手送进绝路来得疼,像是把心在一刀刀凌迟。”
比起那些,这不过被捅了一刀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说着,嘴角的笑不曾落下,张实秋心中再次惊骇不已,不知为何,他竟能深刻的感觉到她轻描淡写说这些话时,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凉。回想起与这丫头初见时乐观,再见时的嚣张娇俏,他如何也不敢去想象,她口中那些不堪回首的残忍经过,会是她曾经的亲身经历过的过往。
如果是,那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张实秋望着她,唇瓣触动了下,见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面无表情的就往手腕划去,吓得他瞳孔一紧,想也不想的,赤手就抓住了刀锋,一把夺过了匕首,顿时怒吼出声:“你做什么?”
他吼声太大,谢铁怔怔地望着他,神情微愣。
“我警告,你想死也得等小爷走了你再死,只要小爷现在还在,你敢死一个试试?信不信,信不信小爷先死一个给你瞧瞧。”
少年因为紧张,说话时都有些语无伦次。
“噗”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怼道:“你才想死呢!我是世间为数不多的毒药人,身体里的血比任何剧毒都要毒,以毒攻毒,我的血液,也是这天下剧毒的克星,能杀人,也能当任何剧毒的解药。”
闻言,他愣愣地问:“所以你拿刀……是要放血救人?”
“不然呢?”谢铁瞟了他一眼,重新夺回匕首,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的命可是很金贵的,舍不得死的。老头把我从地狱拉回来很不容易的,我得好好守着飞云寨,好好守着我们的家的东西啊!
这世间虽不怎么美好,但至少那繁华还是值得再多看一眼的。
……
傅九阴离世,谢铁在吴追的扶持下继承了寨主之位。而她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动改革,将邺州大大小小的贼匪都纳入了麾下,竟在短时间内将这些匪徒训练成了一支堪比铁骑的队伍,名为飞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