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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着一大碗银耳汤喝了两口,沈何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两个老爷子和苏仟。
两个老爷子都是一代名厨,肯定饿不着自己,苏仟那个家伙单独留在外面沈何夕是真的不太放心,不是不太放心别人伤害她,是放心她伤害了别人。
“哥哥,我有个朋友在外面,我去给她送汤。”
沈何朝摇了摇手,掏出一个梅子青色的瓷碗放在托盘上,抬手往里面舀了七分满的莲子银耳汤,又指了指上面的一排瓶瓶罐罐。
因为沈何夕对甜食不太喜欢,所以这锅银耳汤里的糖只放了一点,现在要给别人吃肯定要加一点甜味,那些瓶瓶罐罐里多是各种各样的蜜或者是甜渍物。
女孩儿看了看那个梅子青色的碗,笑着对她哥哥说:“她一向比较爱臭美,放点玫瑰糖吧。”
用一把小银勺在碗里点了一小撮的玫瑰糖,再把同是梅子青色的勺子放在碗的边上,沈何朝让妹妹安心地喝着银耳汤,他自己给外面的人把银耳汤送出去。
苏仟的饺子还没端上来,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着饭馆里的格局。
沈家的饺子馆是三进式的,从大门进来两边还各有一个门通向另外两个开间,墙上还设了木格子的隔断,墙壁雪白,地面平整,头顶悬着的灯外面有一层牛皮罩子,怎么看都带了两分的古意。
门外有两棵梧桐,一左一右相对而立,都长得繁茂喜人,正午猛烈的阳光并不会直射进店里来,让这个小馆子在整洁清静之余也有了一点生机和凉爽。
对此,苏仟的评价是:这个地方的风格和小夕的性子还挺搭。
美人看着四处的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闲不住的光头看见了这样的美女早就和小川两个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着什么,沈何朝端着银耳汤出来,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只环顾了一下大厅,就猜到了谁是小夕带回来的朋友。
谁让这位姑娘的画风和别人太不一样了,坐在这个小店里真是扎眼又悦目。
于是苏仟就看见了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红木色的托盘,一双手型漂亮看起来就结实有力的大手把一个绿的特别可爱的陶瓷碗摆在她的面前,碗里装了莹莹如琼脂的炖品,还有一点点颜色深浓的玫瑰糖点在中间,带了浓甜的香气。
抬起头,她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对她轻笑了一下。
【你好,我是小夕的哥哥,谢谢你陪她回来。】
素白的纸上写了一行字,就摆在银耳汤的旁边。
苏仟的目光从纸上移到对方的脸上——小夕的哥哥,果然也是颜值爆表的好货色。
“不客气,我是来混吃混喝的。久仰大名呀,沈大厨。”
大概是因为好友兄不可戏?苏仟笑得有一点矜持,完全不像往常那样地发散着自己的圣光威力。
沈何朝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厨房走去。
苏仟在他身后用眼睛从上而下地溜了一遍又溜了一遍。
啧,俞大厨说过这个美人在骨不在皮,小夕的身量骨架已经是十分漂亮了,没想到她的哥哥也是这么的骨肉匀停、身板挺拔,肩宽臂长也就算了,那个逆天的腰臀线是怎么长出来的。
哎呀呀,没想到来了华夏居然还有这等美男可以看。
苏大女神美美地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银耳汤,甜香可口花香浓郁,再衬着此刻的好心情,格外地让人心情舒畅。
……
就在沈何朝往外送一份汤的功夫,后厨房里沈何夕已经给自己找事儿做了——尝菜。
尝的就是摆在陶瓷瓮的那一份份小凉菜。
黄瓜拌粉丝,黄瓜全是手切的,脆劲儿和甜味都很完美,粉丝烫洗过之后混在一起拌成了酸辣口味还放了一点糖,不用吃就是哥哥做的,不错不错。
女孩儿愉快地点点头,往自己的小空碗里夹了一夹子的粉丝。
蛤蜊肉拌菠菜,芥末油和蒜味的比例恰到好处,还是哥哥的作品,恩恩,也夹一点。
剩下的两个瓮里一个放的是泡椒凤爪,另一个放的不是小菜,是小半瓮的红油蒜糊。
咦?这是蒜泥白肉的调料,典型上河帮的手艺,店里来了川菜厨子么?
沈何夕正弯腰研究着两个瓮里的东西,沈何朝掀开帘子从前面迈步走了进来。
女孩儿立刻把那些别系吃的抛到脑后,左手小菜右手银耳汤跑到哥哥身后的马扎上坐着继续吃吃吃。
沈何朝开了两个灶,一边炝锅,一边烧水煮面,间或回头看看自己的妹妹一眼,笑容里是满满的温柔和疼宠。
*******
也许沈家人表达情感的方式永远都是做做做和吃吃吃。
前面的沈何朝在投喂自己的妹妹,在小院子里的沈抱石也在投喂自己的哥哥。
滚蛋饺子绊腿面,远游的人回到鲁地的第一顿饭总是要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面团是沈老爷子早起就揉好的,切出一小块足够两人吃的,直接就开始揉搓这块面,用一双苍老有力的手把面搓成长条,抹上点油盘起来,过一会儿再搓几下。
很快,面就变成了盘成了光盘状的细条,粗细不过小孩子的食指,细长蜿蜒地像是一条长蛇。
鸡腿肉的丁翻炒到颜色见白,撒入香菇丁、木耳丁、洋葱丁,等到有了食物融和在一起的香气,放一点豆瓣酱调味,然后再倒一些高汤,小火炖上。
再在另一口大锅里烧上水,沈抱石跟正川雄一献宝:“那几年我从北京城里出来,有人往南走,有人往西走,我也就带着我娘往西去,去了黄河边上还认识了几个朋友,这个做面的手艺就是那时候学的。我连大朝都还没教呢,先让你尝尝怎么样。”
正川老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阳光透过葡萄架洒下来,亮而不晒,让人惬意非常。
“你为什么、不教、大朝?”
“我的本事那么多,他得一样一样地学也得学半辈子。”
沈抱石把盘好的面放在离大锅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左手捏着面的一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轻压住面条,得意地看了外面的老兄弟一眼,左手手腕一震,用力轻拉,右手同时加大拿捏的力道,短短的一截面条陡然变得细长,伴随着左手松开的方向轻飘飘地落进了锅里。
左手收回,再往外一扯一扬,那团盘起来的面就像是被送入了纺纱机一样变成了细长又有韧劲儿的细面条了。
看见沈抱石的这一手,正川雄一也来了兴致,他急急地站了起来,也张着手进了厨房。
“我也、试试。”
“试什么呀?别添乱,我这马上就好了。”
“试试。”
“都说了,这不马上就得了。”沈抱石撇头看了一眼面盘子,刚刚还满满的面,现在外围最大的几圈都已经进了锅里了。
正川雄一就站在一边看着沈抱石做着这个一根面,又是手痒又是心痒,偏偏沈抱石这个臭小子就是不让他动。
他转身拿起一根胡萝卜放到了水里洗了洗。
沈抱石扭头看了他一眼,就看见他拿着一把刀要把胡萝卜片进炖着的燥子里。
“不行啊!我不吃熟的胡萝卜。”
“面让我、来一下。”隔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弟弟口味的正川雄一拿着胡萝卜来要挟做面的权力。
沈抱石意志坚定:“不行。”
正川雄一继续作势要切胡萝卜。
两个老头一个手持面条,一个手握胡萝卜,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互相威胁对峙着,过了几秒,他们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终于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把年纪了还玩威胁这一套。”
“一把年纪了、你还是不听哥哥的话。”
两个人互相指责了一番,沈抱石一脸“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把面条让给了正川雄一。
在那之前,他把锅里煮的差不多的细面条先捞了出来。
“自己做了的自己吃,我看看你能弄出什么来。”
……
最终,那碗略有粗一点的面还是让沈抱石以“自己更爱有嚼劲”的原因夺去吃掉了。
坐在院子里,两个老人开始聊天,谈过去,难过的事情的太多,很多话题,两个老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
那就聊现在吧,聊啊聊啊,就谈到了孙子辈的教养上。
沈抱石终于干了他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狠狠地嘲笑了正川雄一不会教孙子。
“你那个孙子,干活的时候一副我是来接受磨练的模样,真是让你养成了少爷脾气。”
想到自己的孙子,正川雄一觉得自己责任很大:“唉——平次,我没有、好好教导他,大朝、很好,小夕、也很好。”
“那是,你不看孩子是谁一手带大的。”说起自己的孙子孙女,沈抱石连脑袋都额外抬高了两分。
正川雄一就看不得他这副得意样子,再想到小夕那么好的孩子居然差点被沈抱石荒废了,他默默地把小腻歪抱到了石桌上。
“小夕、天资、非常好、就是,你不教她、厨艺。”
提起小夕不学厨艺的渊源,沈抱石有几分心虚:“谁说我不教?我那是以前以为小夕跟她妈一样,脑子聪明爱读书,不爱进厨房。”
正川雄一顺了顺小腻歪的毛:“你是把一头狼,当成猫在养。你不教她、我教。”
“是狼是猫那是我孙女,我现在教他也来得及。”沈抱石说着就要去抱回小腻歪。
正川大师坚决不放:“给我吧,我能教好。”
“那是我孙女!”沈名厨去拎小腻歪的小狗腿。
阳光晴好,微风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