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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年前脚离开,赵班主后脚就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他满头大汗掐着锦瑟的胳膊嚷嚷道:“华年那个小蹄子呢?又去哪儿浪了?”
锦瑟吃痛连忙挣脱开,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道:“唱了一天的戏累的很,自然是去歇着了。”
“歇着?我刚从她房里过来,怎么没见着人?”赵班主瞪着锦瑟,“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敢帮她打掩护让她出去跟人鬼混断了我的财路,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班主不用如此疾言厉色,现在已经入了夜,又没人听戏,华年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可以。若是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就是了,若是想要传话,等她回来了我自会告诉她。”锦瑟端起盛着玫瑰花的脸盆欲走,赵班主却胳膊一伸拦在门口。
“你当我愿意大中秋的不喝酒赏灯跑来找你这丫头片子鬼扯?”赵班主下巴上的胡子已经绪的很长了,每次生气都像要吹飞了似的,他瞪着锦瑟呵斥道:“赶紧把那小浪蹄子给我找回来!不然今天晚上都得死!”
锦瑟闻言想起那些再没能回来的师叔们陡然警觉起来,她死死盯住赵班主试探道:“班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班主的声音突然拔高差点破音,指着外头道:“没看见刘尚书的轿子落在门口了?人家刘尚书听说华年那蹄子戏唱的好特意来看,结果那死丫头竟然溜了!现在让我怎么跟刘尚书交代?啊?”
见不是出去赴宴,锦瑟稍稍松了口气,想来那刘尚书不会在这天禧班就明目张胆地要人。可刘尚书是谁?长安什么时候多了位姓刘的尚书?于是问道:“刘尚书?哪个刘尚书?”
“新晋兵部尚书刘成刘大人,这位可是个在刀口上滚过来的主儿,当初趁夜毒杀宋国龙虎营、手刃宋国国主、大开濛城城门迎接御林军的就是他!那可真是杀人不眨眼呐!”赵班主脸色都白了,他靠在门上拍了拍胸口,忽然语重心长跟锦瑟好说好商量道:“锦瑟啊!咱们天禧班能不能在长安城活下去,可就看今晚了,你就算不看在我养你们俩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想想你师父总可以吧?就是把华年找回来唱一出《韩母救子》,今儿这个砍儿就算过了,成不成?”
“只是唱一出《韩母救子》?”锦瑟狐疑道。
“对呀,就是韩母为子自尽那一段儿,刘尚书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出,左不过几盏茶的功夫,只要伺候的刘尚书高兴,咱天禧班可就在这长安城站住脚了!”赵班主转了转眼珠,又道:“只要刘尚书高兴以后必会常来,等有了刘尚书撑腰,那姓霍的那几个老色胚我也就不怕得罪他们了。”
赵班主的话果然说动了锦瑟,因为她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华年。华年厌恶霍掌柜人尽皆知的秘密,如果刘尚书撑腰,那霍掌柜不过一介商户又岂敢放肆?可锦瑟还是有些担心,她害怕万一刘尚书对华年起了别的心思,恐怕凭师父和她是保不住华年的,更别提赵班主本就是个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卑鄙小人。
锦瑟放下手里的盆,走到华年的妆台前坐下,犹豫片刻问道:“如果只是唱这出戏,倒不必非得华年回来。”
“哎呦我的祖宗,咱们天禧班能唱韩母的可只有华年了,不用她回来唱,难道要你师父上台?她那嗓子早就不行了,你这不是让整个天禧班给她陪葬呢么?”
赵班主急地不行,眉毛一立眼看就要变脸。
锦瑟提起桌上的毛笔沾了沾红色的胭脂在眉间点了朵梅花,然后微微转头,一双美目低垂,眼中盈盈含泪,两手在空中虚抱,如泣如诉唱道:“削——肉身——为泥,盼——吾儿———珍重......”
“如此,可否?”锦瑟站起身,双手在小腹前交握,等着赵班主回话。
“可、可、可,太可了!”
赵班主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眼中满是惊艳。
华年唱的虽好,可也是跟风秋荻相比,却赶不上风秋荻的师父苏芷琅半分。而锦瑟在天禧班十余年,几乎从未正经登过台学过戏,可她一颦一笑一字一句竟可得苏芷琅八分神韵。
赵班主高兴极了,从前他一直觉得养着锦瑟跟养个赔钱货没什么区别,若不是她善于料理内务,只怕早就将她赶出去了。是以他激动地一个箭步冲上前恨不得将锦瑟抱在怀里好好稀罕稀罕,可锦瑟却后退一步,语气淡淡道:“班主若是点头,那便由我替华年唱这一回,且先渡了这个难关,别叫刘尚书在前头空等。”
“成成成,你说怎么着都成,这样,”赵班主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将锦瑟按在椅子上坐下,道:“锦儿呀,你就安心在这上妆,我呢先去前头陪陪尚书大人,你说的对呀,可不能叫尚书大人空等!”
赵班主说完又在锦瑟肩上拍了两下,才“嘿嘿嘿”笑着走了,那模样跟捡了一百两黄金一样高兴。
锦瑟看着赵班主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起身快步关上了门,她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只要能保护华年,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她都绝不后悔。
她坐在妆台前飞快地上好了梅花妆,不过在那胭脂里又加了一点东西,最后才朝角落挂着的红梅踏雪戏服快步走了过去。
丝竹声响,灯影瞳瞳中台上的帷幕缓缓拉起,漫山的红梅于飞雪中盛放,乌发披散的白衣女子立于梅中,她眉心的花朵泛着点点荧光,似仙似妖,似灵似魅,朱唇轻启,似有寒山而出的彻骨清泉绕于心间。当那女子手中的利刃刺进胸口,漫山的梅花败于雪中。
众人呆呆地坐着一时无法回神,还是赵班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一脸谄媚上前想要跟刘尚书搭话。
只是那位已至不惑之年眉目俊朗的男子仍旧静静地坐着,看着舞台上白衣飘飘的女子,两行情泪缓缓流下。
赵班主看了看刘尚书,又看了看舞台上羞涩行礼的锦瑟,嘴角微微挑起,计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