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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梅?”怀里的人没有回应,谢云昭纳闷地看了看她,“睡着啦?”趁机捏了捏她的脸,依旧没动静。谢云昭不由轻轻笑了笑,孩子的事儿改天再说吧。

    寂静的月夜,清辉透着木窗洒了一地。

    青梅缓缓睁开眼,鸵鸟政策还能用多久?不由地伸手抚摸对面之人的脸颊轮廓,为什么他总是抛给她一个又一个以前都不曾遇到的难题……

    “王妃,您还想听什么曲子呢?”

    好半响,青梅依旧愣愣地托腮不知看向何处。

    蓉儿又道:“王妃?”

    “啊……”青梅揉了揉鼻梁,立刻收回思绪,“随便吧。”

    蓉儿拨了拨琴弦,笑道:“王妃您总是说随便,若是奴家那里唱得不好,王妃直言便是。这随便二字……太过为难了。”

    “放肆!”凉风猛地呵斥。这歌姬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没看见王妃她心情不好吗。

    蓉儿却不怕她:“凉风姐姐言重了,蓉儿见王妃面带愁容,就算是九天仙女来唱曲,王妃也听不去啊。”

    “你只管唱你的曲就行,哪来的那么多话!”

    蓉儿笑了笑,不再与凉风争辩,拨弄琴弦,自顾唱了起来:“……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青梅轻轻叩击着木桌:“你为何要唱《长门赋》?”

    “王妃许我随意唱,这《长门赋》是奴家前日新学的曲呢。词还没背熟,不知奴家刚才唱的如何?”

    “挺好的。”青梅看了她一眼:“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蓉儿轻抿了嘴唇,似在犹豫,过了好半响,终于道:“奴家斗胆问一下,王妃满腹心思可是与宣王爷有关?”

    话刚说话口,凉风猛地斥道:“大胆!”

    青梅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凉风瞪了蓉儿一眼,暂时退到后面去了。青梅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蓉儿深深呼了一口气,静静道:“王妃您身份尊贵,能够让您露出如此愁容的人也只能是王爷了。”

    “继续说。”

    “前日长公主与驸马设宴,小人去席间演奏时,听到了长公主说……她说……”

    青梅看着她,也不催。蓉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闭嘴不言。

    凉风都快替这二人急死了,直接道:“长公主说了什么?”

    蓉儿垂着头:“奴家不敢说。”

    “说吧,恕你无罪。我不会告诉长公主的。”

    “王妃此言当真?”

    青梅点点头:“嗯。”

    看见青梅不是开玩笑,蓉儿这才道:“当时长公主与驸马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因为我就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所以隐隐约约听到了。说是……王妃您嫁给王爷已经过了大半年了还没有信传出来,宫里的太皇太后似乎动了替王爷纳……纳侧室的心……”

    “你放肆!”凉风忍不住了,直接冲了过去,挥手就要给她一剂耳光。

    青梅呵斥道:“住手!”

    “可是……”

    “回来!”

    凉风咬着牙,手渐渐握成了拳,浑身气得发抖,终究是不情不愿地走了回来。

    蓉儿早就吓得跪了下去,一行清泪滴落:“王妃大人,奴家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一句虚言啊。”

    青梅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说了,我不一定会感谢了。反而,若我将你的话告诉了长公主,偷听主人说话,下场有多惨你是知道的。”

    蓉儿低着头,轻轻抽泣:“因为,因为王妃是好人啊。”

    “哦?”青梅略带迷茫地看着她。

    “掌柜都告诉我了,王妃您对他嘱咐过要照顾我。”身为歌姬,虽说是卖艺不卖身,但免不了要被那些客人搂搂抱抱。就算是被强了,也只能将苦水咽回肚子。她是公主府上的歌姬,是长公主拿出去给人逗乐的玩物,青梅一句话暗示着这名歌姬是宣王妃看中的人,也许喜欢了会带回宣王府,是以点了蓉儿献唱的客人也会对她多少规矩些。至少大老爷们也得给女人几分面子不是,同样也是给宣王府的面子。

    青梅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略有宽慰:“所以你这是在报答我?”

    蓉儿道:“奴家人微言轻,不能替王妃做什么。只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您,也提前做好准备啊。”

    “如此,我得谢你了。”

    “不敢,只要王妃您过的好好的,就是对奴家最大的恩赐。”蓉儿再次跪爬下去。

    凉风早就将一锭金子放在桌上,临走到蓉儿身边时低声道:“今天这屋里说的所有话都要忘干净。”

    “奴家明白。”

    离了茶楼,凉风无奈地叹口气:“王妃,那蓉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您不会真信了吧。”

    “你想一想,这些话对她有好处吗?她为什么要冒险告诉我?若是真的,我定会动怒;若是假的,对我根本就没印象。”

    “那您的意思……她说的话是真的?王爷他,他……”真的要纳侧妃吗?这也太快了吧!凉风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走了一会儿,发现路有些不对劲,“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柳府。”

    “啊?!”凉风惊得叫了一声。

    青梅蹙了蹙眉:“很奇怪吗?”

    凉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个时候去柳相府做什么啊?难不成……难不成还是为了五公主?”

    见青梅点了点头,凉风更是惊得有些坐不住了:“咱们自己府的事儿都忙不过来,您还要替五公主做媒人?!王妃!”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勒马到青梅身边,“我说句不该说的,什么事都要讲究个两厢情愿,五公主她现在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要是郎有情妾有意,您帮着拉拉红线也就算了,现在这种状况,您看柳相他还是柳状元的亲叔呢,都不愿趟浑水,您也就别跟着瞎参合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您还去?!”

    青梅悠悠哉哉地道:“谁告诉你我是去帮五公主打听情况了?”见凉风一头雾水,青梅笑了笑,“作为师妹,我去探望一下师兄不行吗”

    凉风:=口=

    假的不能再假了!

    还没回过神,玉狮子已经一骑当先往柳府跑去。

    柳颜今天并没有上朝,说是病了。青梅去的时候,门令也道:“柳相病着呢,王妃要不您明儿再来,将病气过给您就不好了。”

    青梅一挥手将他拦到一边:“病了啊,我正好会一些方子,不碍事的。”

    “宣王妃,宣王妃……王……”

    门令见拦不住,立刻招来了腿脚快的小厮,让他赶紧跑到后院去通禀。柳颜正在后院花房里浇花剪叶子呢,见着小厮来了,还以为皇帝又来搞突袭,连忙脱了衣服往屋子钻,盖上被子“哎哟”起来。

    青梅一路而来,畅通无阻。快走到里屋了,小厮硬着头皮上来道:“我家老爷正躺在里面呢,王妃您看……”虽然您俩年纪差的挺大,但是不是也该避避嫌。

    隔着几道帘子,青梅的确看见一个人影躺在里面,喊了声:“师兄,听说你病了?”

    “咳咳咳咳咳……”还没说话,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柳颜气喘吁吁地道:“承蒙王妃挂牵,老朽这身子骨啊,越来越不中用了。”

    凉风瞪了一旁小厮一眼,低声呵道:“愣着作甚,还不给王妃看坐!”

    “啊?!”小厮苦着脸,万分无奈地搬来了椅子。

    青梅坐定,捧着一个暖炉,跟柳颜如一个老朋友般拉着家常:“自从茹云嫁出去后,您这府里就冷清多了。”

    数道帘子后又是一阵咳嗽,又隔了好半响,帘后才幽幽道:“可不是吗,女儿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啊。”

    青梅知道在柳颜这聊天,你就必须要将自己摆在一个高度,是以她以同辈人的身份关切道:“师兄,您也应该娶一位如夫人了。瞧您现在病着身旁也没个人伺候,茹云指不定多牵挂呢。”

    凉风默默地站在一旁——这屋里气氛怎么就这么怪呢,她家王妃这老气横秋的口气到底是跟谁学的?

    王府里,正喝着热茶偷懒的张妈妈突然打了个喷嚏——啧!谁骂我呢这是!

    “谢王妃关心了,只是我啊一个人过习惯了。这冷不丁的多出一个人怪别扭的。”说完,仿佛岔了气般,咳得像是要把肺都要咳出来。屋里的丫鬟小厮忙的进进出出,管事走来道:“王妃,我家老爷今儿身体的确不好,要不您过几天再来看看?您看这里手忙脚乱的,万一待您有个不周到,等老爷好了指不定要怎么骂小人了。”

    青梅也不是个死乞白赖的人,对着帘子里的人道:“师兄,那你好好养病吧。我就是记得吧,您老家是在江南的江州一带吧。江州的吴王身体也不好,听说今年开春后的朝见来不了了。”

    说完,带着凉风离去。

    帘子后面的人也不咳嗽了,管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老爷,王妃她那是什么意思?”

    柳颜没接话,掀了被子嚷嚷道:“刚才差点没叫你们给捂死!下次,再有人突然来探病不要慌不要急,懂吗?!哎,真是没病都要被你们给吓出病!”

    “是,老爷那您现在……”

    “我那花还没浇完呢!”

    “是是是。”管事连忙伺候着他好穿衣,继续回花房拿着小壶浇花。

    此时天近晌午,已经散了早朝。谢云昭又被他哥提溜到御书房加班,还好,这里管饭。刚吃了个半饱,就要开始上班了。

    皇帝这个人一向赞成没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做决定不开会的原则。如今刚开春,便收到了好几份奏折。

    “去年年初柳颜向朕建议,将淮南,江南,江东几地的流民与部分百姓迁至边塞。如今开春,淮南这几地的官员告诉朕,因为朝廷去年发出的敕,导致今年开春他们那里良田无人耕种。而且迁至边塞的百姓背井离乡,水土不服,总之是民怨载道。”

    中书令也是辅佐了两朝君王的老臣,此时眯着眼,悠悠道:“柳相去年此举寓意是要巩固边防,淮南江南这一带富裕的很呐,人多,从这里挑人去边塞也说得通。只不过柳相他手段激烈了点,人嘛,都有个故土之情。”

    “哼,什么故土之情!”羽林卫大将军道:“无非就是吴王他们借机生事!柳颜将他们那里的壮丁迁到了边塞,等于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得活扒了他的皮啊!”

    “哦,对了。”皇帝插了句话,“今年春天朝见,吴王称病不来了。”

    众人皆震惊地看着皇帝,谢云昭是早就看过这部分的邸报,当即解释道:“冬天时吴王骑马摔断了腿,来不了了。”

    大将军是个直脾气,顿时怒了起来:“我呸!吴王将规矩都忘了不成,哪怕只有一口气,也得先朝见了陛下,再咽下!”

    谢云昭快速地偏过头——幸亏拿袖子先挡了,差点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皇帝善解人意地笑道:“无妨。皇叔他年纪大了,朕也舍不得看他老人家路途奔波啊。众位卿家,先说说今年开春这事。”

    大将军气鼓鼓地坐下:“还说什么,这明摆着要陛下您办柳颜!柳颜也是个怂货,就为这事竟然吓病了。”

    众人默……

    竟然还有人以为柳颜是真病啊……

    谢云昭道:“既然他们说良田无人耕种,不如收回中央。你们种不了,那就让陛下重新派人去种,如何?”

    皇帝眼睛一亮,中书令却道:“不可,这样更是会刺激吴王!陛下,您要三思,现在边塞有赤勒虎视眈眈,如果吴王他们现在反了,咱们将会相当被动啊!”

    屋内陷入了僵局。

    次日,皇帝发出了新的敕,只是让江南淮南一带的官员加紧时间春种,若是缺人可以到附近州府借人,朝廷每人补贴一钱银子。

    算是用银子暂时保住了柳颜一命。

    “你说,到底要不要保柳颜?”

    御花园里,宫女焚香煮茶,就着这春日百花,真令人赏心悦目。可喝茶的两个人都无心赏景。

    谢云昭沉思了半响,说道:“自从柳颜将柳茹云嫁回了江南士族,随后在朝局上一直以低调示人,重新博得了柳家对他的认可。江南那块的士族也对他评价颇高,如果您这个时候办了他,会让江南学子们寒心。”

    皇帝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柳颜嫁闺女是多么高的一招,这闺女嫁的太值了!

    “可是不办他,江南诸王们肯定不会罢休。如今朝廷的兵力一大半都压在了边塞,如果这个时候以吴王为首的几位皇叔有所动作,仅凭咱们留守在朝廷里的兵力,有些吃力啊。”

    僵局,僵局……

    这个局面,到底还要僵持多久?!

    皇帝为此彻夜失眠,皇帝为此无心泡妞,皇帝觉得自己的人生苦逼透了。人在倒霉的时候,总喜欢拉着一个人跟自己一块儿倒霉,作为亲弟弟谢云昭责无旁贷,所以皇帝当即道:“太皇太后跟皇后说,你家那口子现在还没传出我未来大侄子的信儿,是不是该给你纳个侧妃什么的。”

    “噗……”一口茶悉数喷了出来。

    谢王爷,御前失仪,罪过啊!

    “这哪的事啊,太皇太后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臣弟去给她老人家请几个戏班子过来?”

    哟,看不出来自己的弟弟还是个情种啊!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难得这个总是一个冰山脸的酷老弟这么慌张。皇帝欣赏够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太皇太后也就是那么一说,有皇后帮你劝着呢。不过你也要抓紧啊,我可是给未来大侄子准备了一堆礼物没处送。”

    “多……多谢皇兄。”谢云昭实在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来面对了。

    回了府,立刻召来了吴冲:“让你查的事,办好了吗?”

    吴冲道:“回禀王爷,王妃这段日子都喜欢去品香茶楼听曲。”

    “听曲?”

    “是!”吴冲顿了下,低声道:“都是听一个叫蓉儿的歌姬唱曲。”

    “蓉儿?”谢云昭蹙着眉,实在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吴冲见他疑惑,当即道:“就是长公主府上的歌姬,江东人氏。”

    “王妃经常与她来往?”

    “是!”吴冲走进了几步,道:“王爷,要不您也去看看?”

    了解一下老婆的业余生活爱好不算什么吧,谢云昭点点头,表示这个可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