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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卉微笑,正想说些什么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却听得外面乱糟糟的一片,好似有人在争吵些什么。
贾赦的怒点比安卉低,立刻便黑了一张脸,怒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因贾赦要与安卉说话,秋风便站在廊檐底下候着,此刻听到贾赦在里面发怒,忙打开门帘子进了来,“禀老爷、太太,是琥珀的三位嫂子在外面哭闹,非要……非要见太太。”
秋风边说着,便抬眸头看安卉的脸色。毕竟,她是有前科在身的,大太太怀疑她故意为之,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她如今已经背弃了以前的主子,若是再遭如今的主子猜忌,日后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安卉沉着一张脸,不过,她倒不是怀疑秋风,她是在生老太太的气。不过是个下人,就算是死了亲人,也断然不敢到主子面前闹腾的。不消说,一定是老太太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安卉稍微思考一下,便明了了老太太心中的打算,她是想要借此激怒贾赦,盛怒之下,贾赦哪有心情去管一个小丫鬟的死活?必定是直接赶出去了事的!
只是,她老人家怕是万万也想不到,她的计划处处都好,只是,那片刻的时间差,就注定了她将功败垂成。
“她们是什么意思?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这些个破事彻底的破坏了贾赦的心情,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声气,不过,当他看到安卉的时,脸色又微微有些好转,见安卉想要起身,忙按住了她,“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先歇着吧!”
安卉知道这有些没规矩,但是那些个糟心事,她也不愿意去管,如今既然有人要撞上来,安卉自然不会反对,“如此,便辛苦老爷了。”
对于把贾赦卖掉,安卉是一点心理压力也无,不管怎么说,死的那人都是贾赦的女人不是?他吃干抹净了,拍拍屁股走了倒干净,她又凭什么要去收拾残局?这就是所谓的自作自受吧!合情合理!
正想着,耳边传来贾赦的声音,“不知你们急着‘求见’太太,所为何事?”
只是不是聋子,任谁都能听出“求见”两个字里无法忽视的讽刺。琥珀的三位嫂子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但是,贾赦不同于安卉,若是上面坐的人是安卉,她们大可以可着劲儿的闹腾,但是对于贾赦她们却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于是,大嫂子在两位的弟妹的推动下,怯怯的说了一句,“我们……我们是想知道琥珀到底是怎么没的。”
“她是吞金自杀的,难道你们不知道?”贾赦的声音很淡然,很平静的叙述着这一事实。
大搜子隐隐的觉得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有汗水正在慢慢滑落,对于贾赦明显的装糊涂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时候,那长着一双斜挑丹凤眼的三嫂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抬头,摆出一副戚戚然的模样,“可是,大老爷,琥珀她为什么要自杀?她还没那么年轻,日子还有那么长,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完全没看到那木讷的二嫂子眼眸中有一闪而过的讽刺。
“这个,你应该去问琥珀。”
安卉失笑,她现在才知道,论起揣着明白装糊涂和打太极功夫,贾赦比她高杆得多了,这才是人才。
“大老爷!”三嫂子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一个度,“我们一家十几口,几十年来忠心耿耿,对主子吩咐下来的差事也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因为琥珀的事儿,今日奴婢的母亲却一时想不开,差点悬梁自尽,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我们家将又添一缕亡魂!如此,奴婢万不得已,只能斗胆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我们家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让我们这些辛辛苦苦为主子操劳一生的下人们心寒?”
“咣当”,茶杯被重重掼在案几上发出的声音,接着便是贾赦的冷笑声,“忠心?你们当初为何千方百计的琥珀塞到老太太那儿去?真当谁是死人呢!这也就罢了,既到了我这儿,又摆着那张死人脸给谁看呢?我原想着她年轻不懂事,看在母亲的份上,且不与她计较,不曾想,她竟心怀怨恨,将我的内院搅得鸡犬不宁!教出这样的女儿,我尚未与你们计较,你们倒主动撞了上来,怎么?打量我好性?”
贾赦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话说明白,似乎是为了解决眼前的这个麻烦,又似乎是说给里面的人听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想看到里面那人憔悴的模样,而且,隐隐的,他能够察觉到她因琥珀而与他产生的隔阂。虽然,在此之前,他绝不相信自己会把那么丢人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贾赦很快又否决了后者,他虽然一贯的喜欢怜香惜玉,却没有为一个女人做过这么“恶心”人的事儿。那个理由,让他觉得自己很……很不像个男人。
琥珀的三位嫂子愣住了,贾赦这番疾言厉色模样,再加上他们做贼心虚,真真是吓坏了,身子不由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
此时,就连里间的安卉都愣住了,她没想到琥珀的事儿竟然还有□□。她暂且想不透琥珀当时到老太太身边伺候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她确定那个主意和老太太心中所想的,定然是不一样的。而且,琥珀的死和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定脱不了关系。而老太太,多半是知道琥珀一家人的主意,并且恼了她们,这才派她们来做炮灰。如此一来,既能达到目的,又能惩治了奴才。
不得不说,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这计策竟一环套一环,将所有的人都算计了去。只可惜,她到底算漏了一个变数,那就是贾赦的心意。
“都滚下去,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随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不需说,自然是琥珀那几位嫂子离开的声音。而她们离开之后,安卉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而贾赦也不曾进来。安卉猜测,贾赦应该是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未免引火烧身,安卉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儿,安卉还不见贾赦人,又有些担心贾赦回过味儿以后会恼了她,犹豫了一下,起身行至外间,正看到贾赦闭着眼睛,斜斜的靠着椅背。她也不敢贸贸然的开口,只转到贾赦身后,轻轻的为贾赦按着太阳穴。
贾赦早就听到了声音,只是他实在太累了,才假作不知,直到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为他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他的心里拥入一股暖流,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发脾气的时候尝试着靠近他,安慰他。不自觉的,贾赦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心情慢慢的好转起来。
这一日,大房里如此热闹,二房也没有个安宁。
“无知的蠢货!”王氏咬牙切齿的骂着。
原来,她辛辛苦苦安插在大房里的眼线被贾赦发配到花园去管理花草了,虽然人仍然在大房,但是用处已经无限接近于无了。
说起原因,更是让王氏吐血。
原因很简单,那张婆子也就是王氏安插在大房里的眼线,她为了讨好王氏,为了立功,在安卉命令将琥珀的尸体移走的时候,假装很热心的上前,特意在经过安卉身边的扯落了该在琥珀脸上的白布,将安卉吓了一跳。此事,安卉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天事情太多了。但是,贾赦注意到了。他也不去调查,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把人赶去看花草去了。他为人做事的原则,明显的就是宁杀错不放过。
那张婆子不能预见自己的结果,还以为自己很聪明,颇为洋洋自得,连了个契机都懒得寻,便到王氏这里来讨赏。王氏当时气了一样倒仰,差点没命人把这没脑子的给赶出去,颇恨自己当初只顾着眼线的数量,竟然没注意质量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王氏还能安慰自己,那邢氏并不是一个很有脑子的人,她说不定不会发现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可是,不过一日功夫,她就接到了这个比被邢氏发现还要糟糕的消息。她很清楚,得罪邢氏也就算得罪了,不管怎么说邢氏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就她的身世就已经决定了这一点。可是,一旦贾赦插手,那就不好说了,他会把简单的妯娌间的争斗上升到另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
王氏只觉得自从那个赵姨娘(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那个怀孕四个多月的素锦,因为有了孩子,所以她现在已经被提了姨娘)怀孕,她就一直倒霉,一直倒霉,心里直把那赵姨娘当成了克星一般。她总是觉得若不是赵姨娘怀孕克着了她,以她儿子的才学,一定能考上进士的。
不得不说,此时的王氏完全颠倒了因果关系,她丝毫不觉得这一切,本应该是她先为了那虚无的“进士”甚至是“状元”之位忽略了自己身边人,然后才让赵姨娘钻了缝子怀了孕。
正心烦着,贾元春怒气冲冲的进了屋来,两颊涨得通红,也不请安,直挺挺的来了一句,“母亲,您太过分了!您把女儿当成什么的了?”
看到女儿这么没用规矩,原本就一肚子火的王氏更是怒火中烧,猛的一拍桌子,“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你的教养呢?”
贾元春很得宠,很得她母亲的宠,对于那些阴私之事,她的母亲从不瞒,她可以说是在那些弯弯绕中长大的。所以,对于母亲她是又敬又爱的。可是,这一刻,她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母亲。母亲告诉过她,任何人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但是,她不能相信她的母亲会利用到自己女儿的头上。
她真恨,若是她不知道那月影是母亲的人,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于是,她索性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发过了脾气,王氏心中已见清明,她了解自己的女儿,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走到女儿身边,微微弯下腰,“元春,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听到母亲柔声询问,贾元春更是觉得委屈得厉害,哽咽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指责的目光看向王氏,“母亲,我知道您想对付大太太,就算您用了那样的方法,我也理解您。可是,您怎么能让女儿去听那些腌h事?”
王氏一头雾水,“什么腌h事儿?你听到了什么?我怎么对付邢氏了?”
“您……您问梦瑟好了……”那样的事情,贾元春实在说不出口,说完这句话,便又趴下哭了起来。
梦瑟,与抱琴一眼,是贾元春身边的一等丫鬟,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便是“琴瑟”二字。
王氏无奈,只得把梦瑟叫了进来,“告诉我,你们今儿遇到什么事儿了?你们姑娘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
梦瑟虽然也是未嫁人的小姑娘,心里也害羞,但是主子问话,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能强忍着羞愤,将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王氏听着,怒火在她的眼眸中一点一点聚集,她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竟然遇到了那样难堪的事情?虽然内宅的事,王氏从未瞒过女儿,可是那种事情也一样是禁忌,如何能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家说?
“这事,跟我没关系!”王氏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
贾元春本就发泄得差不多了,此时听到母亲这话,不由得抬起头来,诧异的看着王氏,“母亲?!”
王氏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才算勉强压制住胸中的怒火。
得到可定的答案,贾元春的思维开始飞速的旋转,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巧合?”
王氏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真相,但是打心底里,她并不认为这事是巧合,要知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一般所谓巧合,不过是人精心策划的罢了。
贾元春想着,便嘱咐梦瑟,“一会儿抱琴回来,便让她进来,我有事问她。”
梦瑟恭敬应是,然后便退出了王氏的房间。
一时间,母女俩相对无言,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多时,抱琴便回来了,她将自己在安卉房里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换来的是王氏和贾元春更深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突然开口,“看来,我们都被老太太给算计了。”
“祖母?!”贾元春有些难以接受,但是最终也还是接受了。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祖母并不是普通的祖母,她和母亲是一类人,而且,她自己将来也会是那类人。但是她自问,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对自己的孙女的。想到祖母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各种疼爱,初时的感动都化为如今更深的愤怒。
不过,对母亲的担忧到底还是盖过了对祖母的愤怒,“母亲,女儿的今日那般作为,会不会惹得大太太怀疑到咱们头上?”
“你到底还是太小了,手段太稚嫩,她若不怀疑,那就真是蠢到家了。”
贾元春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很是不安,“女儿……女儿给母亲惹麻烦了吗?需……需不需要女儿做点什么?”
王氏摇了摇头,“没关系,大房本就和二房不和,也不在乎多这一条。”
想到那个月影,王氏简直要怄死了,心里比吞了一张苍蝇还要恶心。如果说蠢笨的张婆子让她觉得生气的话,那么现在这个背叛她的月影,就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没有机会也就罢了,若是得了机会,她一定会让那个叛徒痛不欲生。
正想着,门外廊檐上传来彩云的声音,“太太,奴婢有事禀告!”
“进来吧!”王氏正襟危坐,又恢复了以往那个端庄威严而有慈祥善良的模样,“什么事?”
彩云进了来,目不斜视,恭恭敬敬的回话,“回太太,大太太那边命人把一个叫月影的小丫鬟给送了回来,命她娘好生看着,说是随时可能召她。”
王氏摆了摆手,命彩云下去。
这是,贾元春才开口询问,“母亲,大太太是什么意思?警告我们吗?”
王氏的右手无意识的叩击着椅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起,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或许是,或许不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若不是,那又是什么意思呢?”贾元春对母亲的话很是不解。
王氏这才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儿,“元春,母亲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应该学着动动脑子,自己仔细想想。”
说罢,闭上眼睛,也不去理女儿。
贾元春知道母亲这是在锻炼她,只能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贾元春都坐累了,王氏这才睁开眼睛,表情严肃的看着女儿,“元春,有所得吗?”
“女儿鲁钝,实在想不明白。”贾元春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大太太总不至于是想要告诉我们,咱们两房这一次的矛盾是祖母一手挑拨的吧?”
“为什么不至于?”王氏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好像要透过她的身体看透了她的灵魂一般。
贾元春诧异的抬起头,“怎么可能?我们……我们……”
“怎么不可能?”王氏挑了挑眉毛,“你是想说,我们两房是敌对的,对吗?”
贾元春虽然没有点头,眼睛却已经说明了一切,两房的敌对是由来已久的,在大太太还不姓邢的时候,两房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
王氏叹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自己教给女儿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才发现,还是远远不够的啊!至少今日那事,她的手段就太稚嫩,也太激烈了!连她时常说的,未谋进先谋退的道理都忘记了,一开始便把自己置于了风头浪尖,难以抽身了!
“元春,母亲今天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我们彼此的利益一致,就可以合作。横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待到事了,再做敌人时,也不必顾忌什么,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贾元春受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是,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看着女儿乖巧的样子,王氏满意得点点头。说起来,或许有点不该,但是王氏是真心的没把贾政当做依靠的对象,说不上他有什么不好,仕途不顺也不是他的错,但是她始终觉得他并不是女人依靠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所以,她几乎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而且,很明显,她这一双女儿都不是池中之物,必定能为她带来无上的荣光,直到她成为贾府真正的女主人。
“母亲,我们现在要静观其变,对吗?”贾元春大胆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错,我们此时不必动,看准了时机,若是大房那边真的能占到上风的话,我们自然是要助她一助的。”
果然,不过两天,大房那边就又来提人。
月影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却说不清楚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是还是非常非常的害怕,打心底散发出来的恐惧,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弭。
这一次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院子里,贾赦和安卉端坐在上面,下面或跪或站了很多下人。
只一眼,月影便确定了,这应该是大房里所有的下人都到齐了,她还没来得及跪下,后面的婆子便一脚踹在了她的腿上,她吃痛不快,膝盖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不禁痛呼出声。可是,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任何人表示同情,很多人甚至隐隐的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看到她来,安卉看向贾赦,见他没有开口的打算,便首先问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老老实实的招了,你到底有没有故意陷害秋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月影已经没有了翻供的资格,纵然已经意识到不妙,可是她还是要继续死撑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奴婢并无半点虚言,求太太秉公处理。”
安卉转而看向一旁的赵二,也就是那个占了秋叶便宜的猥琐男人,“你怎么说?”
“回大太太的话,大概半个月前,小的和影儿在假山后相会时,隐隐的听到外面有人。我们当时怕极了,慢忙转出来看,恰好发现秋叶姑娘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虽然,我们并不确定秋叶到底有没有看到,但是,影儿坚持说不能冒险。于是,我们便定下了这个毒计。”
“赵二,你胡说八道!你冤枉我!”月影挣扎着,想要上前去撕扯赵二,可是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将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影儿,我们已经错了,就不要一错再错了。”赵二说着,脑海里却浮现了前一天秋雨对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是老太□□排的人。”秋雨开门见山。
赵二冷笑一声,这不是秋雨第一次来了,上一次她来的时候,态度也是这么嚣张,可是他咬死了秋叶不放,这个女人再聪明,不还是一样铩羽而归了吗?难道她以为这次会不一样?
“你以为,只要你咬死了秋叶,我便那你没办法了吗?”秋雨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这个被绑成粽子一样的男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然后缓缓的展开,“这个,就是你所谓的情诗,是秋叶写给你的,是不是?”
“是!”
“好!”秋雨笑得开怀,“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情诗的墨用的是廉价的婺源墨?我们贾府一向用的都是休宁墨!”
赵二并不懂墨,也不知道这两种墨水有什么区别,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小细节或许能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或许是秋叶自己买的墨,她一向喜欢写写画画的,可是她不过是个丫鬟,哪里有那么多墨?那纸是咱们府上用的……皖……皖南纸!”
秋雨发现,跟着自己的主子久了,她似乎也喜欢笑着把人逼入绝境了,“你记得倒是清楚,真是难为你了!可是,你能告诉我,这封口的火漆为什么是绩溪的火漆呢?这火漆的用量少,咱们府里用的都是上好的鼎湖火漆!”
“这……可能是火漆恰好也没有了……”赵二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秋雨仍旧步步紧逼,“好,都算你说得过去!那,为什么秋叶房里用休宁墨写出来的字都纯熟圆润,而你这用婺源墨写出来的字却落笔生涩,还有回笔修饰之处呢?”
赵二张嘴,正想接着诡辩,秋雨突然面色一凝,豁然起身,“赵二,别把别人都的当傻子!我告诉你,你们的计划失败了!这种种细节,都是大老爷亲自查出来的,你若不招,他随时能把帮你造假的老张头给揪出来与你对峙,到时候,你说说你会是什么下场?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是给你指条生路,你可被自寻死路!”
赵二放弃了,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管怎么样,整出这一切的老太太是不会有事,可是他就算完了,他挣扎着做磕头状,“求姐姐帮帮我!”
秋雨这才坐下,微笑,“我到这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的,你且听我说。”
接下来,秋雨便把脏水都泼到了月影身上,赵二听着,暗暗冒汗,却只能点头,如今,他别无选择,因为他不想死。老太太虽然许了他不少的银两,他也等着那银两还赌债,但是命若没了,就一切都完了。
月影不是傻子,她见赵二突然这样胡说八道起来,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安卉的主意,立刻便把炮火对向了安卉,愤怒的看着安卉,“大太太,您怎么能为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这样陷害奴婢?”
安卉怒火中烧,正想说什么,贾赦突然按住了她的手,“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叫赵二?”
月影愣住了,是的,她无法解释,她一个长在内院的未嫁女子,怎会知道男人的名字?若他是两位老爷或者是几位哥儿身边的小厮倒也罢了,可他是贾府外院一定很不起眼的下人。她这才发现,她似乎用简单的两个字,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安卉不看月影那惨白惨白的脸色,冲贾赦感激一笑,转而看向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四个守门婆子,“说说看,是谁放赵二进来的?放了几次?”
“老奴们没有,我们是冤枉的啊!”四人异口同声,只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
这个时候月影身后的一个婆子站了出来,“大太太,您把月影送到她老子娘那里之后,我们太太很是不安,没想到从我们那里出来的人会给您惹了麻烦。于是,立刻命人严查,结果竟然查出她娘私底下和您这边看门的孙婆子和李婆子过从甚密。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已经将她的父母绑了来,任由大太太处置!”
剩下的话,自然不必说了,这王氏是想借着她的手将自己身边的叛徒清除,顺带手还以颜色呢!
贾赦没有工夫去管那些下人们听了这话是个什么反应,快刀斩乱麻,“既如此,看门的婆子一家通通赶出去,为了丁点的利益就不把主子的安全放在心上,这样的奴才,不要也罢!至于月影,看在她年轻不懂事的份上,打发她回自己家,配了赵二,两人择日完婚吧!至于她的父母,毕竟是二房的人,我们也不好越俎代庖,就交还二太太处置!”
安卉微微挑了挑眉毛,他还真够毒的,看起来他轻饶了月影,实际上他这是要用慢刀子毁人一生啊!那个赵二,人品低劣不说,更是嗜赌成性,月影若是嫁给了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是彻底的玩完了!
最得她心的,自然是对王氏那边,虽然两人刚刚联手清扫了老太太的人,但是她还没有给王氏当枪使的心胸。想出气,那你就自己去当那个坏人好了。
贾赦说完,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散了吧!”
这样杀鸡儆猴的敲打,相信大房应当能有一片清明了吧?
贾赦觉得很累,其实这样的场合,他完全不必参与的,而且,他也相信安卉能够做得很好。可是,他还是故意要坐在这儿给安卉撑场面,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再任何的变故。因为,他在调查找刺中竟然发现秋叶真的是冤枉的,而冤枉她的人竟然是他的母亲。她是贾府老太太,要对付的自然不是一个小丫鬟,那就只能是安卉了。想起之前母亲在他面前,话里话外都是说安卉包庇自己的丫鬟,他的心里更是堵了一口气。
贾赦知道,他的这位母亲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安卉,可是他自认他和安卉都是极孝顺的,从来不计较她的不慈。可是,她仍然觉得不够,还要用那样卑鄙龌龊的手段,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所以,这次,他就是故意要扫老太太的面子,要让她知道,他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这些年,她已经做得很过了。
王氏见那叛徒领了回头,又听了婆子的禀告,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摇摇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既是大伯的意思,那明日就让他们两个拜堂吧!只是,他们家对大搜做了那样的事,我也是不能容他们了,三天以后,就让他们一家都离开吧!”
那样子,好像自己有多不得意似地。只是,没有人看到她此时宽大的衣袖下,双手已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贾元春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只觉得自己母亲果然是对的,前一刻两人还能一起合作,各自解决了彼此的麻烦,但是下一刻,立马就能把对方给算计了,丝毫不顾及什么情面。只是,想起那天那人叫她“元儿”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这么大的动作,老太太那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其实,早在贾赦打发了琥珀的嫂子们却不曾迁怒秋叶,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她也曾旁敲侧击的想看看贾赦的反应,但是他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只是,她没想到二房也插了一杠子,回头想想,却又是合情合理的。
邢氏,王氏,还有那个永远都没把她当成母亲,只会做表面功夫的大儿子,三人同时发难,她想不败都不行。只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是为那些损失的人脉,那些人本就是用银子收买来的,只要人有贪念,只要她还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太,不管他们换多少人,她仍旧能轻轻松松的将他们收买。
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案几上,老太太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孩子们,你们真的以为你们能赢得了我吗?日子来长着呢,我们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