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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清幽之香萦绕鼻畔，世安再次醒转。
感受到指尖有细滑的缎袍拂过，脑后枕着一席柔软，他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
面前有一副忧愁的绝美面容逐渐清晰。
拂去面庞上不知名的泪水，世安自小婉的膝上坐起身，环视四周。
周遭一片昏暗，偶有水滴落石之声。
这是一处陌生的山洞，入口早已被巨石堵上。
里面有一小积水潭，右侧有一堆已经熄灭的篝火，幽暗但却很温暖。
世安猜测他们应是在此处待了许久。
“醒了？”小婉柔声道。
“嗯。”
短暂得沉默后，世安猛然一震，急欲起身寻找着什么。
下一刻，他在积水潭畔看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一具尸体。
已经永远睡去的钟庭。
眼里的光芒再度消失，他摇摇欲坠地上前，跪倒在钟庭身边。
钟庭的身子已冷，面庞很干净，似是被用心打理过。
他双眸紧闭，乌发披散，嘴角微微上扬，神情非常安详。
龟裂的晗光剑静躺在侧，已经黯淡了。
“兄弟...”
世安将后者抱起，紧紧搂在怀中，泪水不断。
“正中了袁星柯一记点星，超脱境修士绝无生路...好在他合眼前，看到了我...”
小婉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
“他安心了，至少自己没有白白牺牲，因为你活了下去...”
世安心中剧痛不止，怎么哭都哭不出声。
他知道，那个时常挥舞着哥哥的佩剑、那个遇事总是冲在前方、那个急躁、固执，还有些腼腆的俊秀男子...
再也回不来了。
同几日前那道苍老的身影一般。
他们的声音，自己再也听不到了。
“世安...”
小婉不知何时已经到其身后，轻抚着世安的肩膀：
“逝者已矣，你身上还有不可逆的道伤，万不能太过悲痛...”
世安放下钟庭，没有去看小婉。
“袁星柯呢？”
片刻后，他忽然抬头。
“她在望风泊动用了自己的法则，若是再拖下去与我一战迟早要暴露行迹。所以我来了，她便只能走...”小婉皱眉，言道：
“仙门圣教掌管有关各自的界域，但若想在他域行事，需得事前请示该域的仙门才可，不然算是越界管理，有伤倚仙之和...寻常修士如此，倚仙十杰更甚。”
怪不得早前自己一行人进入望风泊之后，便再也没见程进山的影子...
世安闻言，眼眸一沉。
但他那些南华的爪牙...
保不齐...
现如今，当尽快找到失散的大伙儿才行。
世安沉入内视，仔细地观测己身。
片刻后，他惊讶地发现，虽然体内多处经脉上依然有银针般的金光，紧锁着自己的几大脉络点。
但是先前在云霄宫和路上，那些因自己强行动手而引动的无数伤势，竟是好了大半。
现在的自己，似乎可以稍微调动一些灵力了，至少恢复行动力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得，就要交给时间去慢慢治愈...
“我尽可能地修复了你的伤....但我实在拔不动那些金光...”
身旁传来了小婉声音里透着些莫名的歉意：
“对不起...那日我应该随你们一起回青花原...我在的话，他不敢随意动手。”
世安有些触动。
这些可是触及经脉的道伤，严重至极。
自己先前运转不了灵力，根本无法通过共生功修复。
如今这些伤势却像是通过外界手段，被强行治愈了一些。
他望向小婉，看着那副有些苍白的面色。
世安猜测，后者定然花了极大的代价为自己治疗。
他低下头，想起了曾经在乾坤海一域，小婉对自己关于进山告诫，不敢再迎上对方的目光。
“无论如何...谢谢你...各种事情...”
半晌，小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幽怨。
“你没事就好...”
世安不再答话，而是将钟庭的尸体绑到了背上，起身朝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你伤还没好！”小婉见状，面色一急。
“同伴和我失散了，我去跟他们汇合...”世安面色沉重，回应道。
他其实此刻有千言万语。
道歉也好，和解也好，倾诉也好...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了。
世安心中非常清楚，自己这一行人但凡活了下来，程进山心中便会有多么得不安。
对方自小和自己一起，在云姐姐的教导下长大，行事同样果决，绝不留后患。
他绝对会派人设法潜进望风泊。
不将我们寻到杀绝，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等！”
小婉的呼喊将世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此刻已经挡在了山洞前。
“做什么，你让开。”世安道。
“世安！你跟我回南华吧！”小婉美眸无比坚决：
“我会让爹爹出面！让你有机会解释一切自证清白！我在程进山绝不敢冤枉你！”
“呵呵呵...”
世安闻言，一阵无力的苦笑涌了上来：
“如果我说他没有冤枉我呢？如果我说...我真得收养了两个魔族的幼童呢...”
小婉面色一怔，愣住了。
如果我真得勾结魔族...
你还会这般看我、待我么...
世安不再多言，越过了小婉。
“那我也能保你无恙！”
小婉忽然转身，神情极为罕见地激动了起来：“你放心！你跟我走！”
“天塌下来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
世安身形一顿，却依然没有回头。
“你...你若真得不愿，那就待在这里休息...我去将你的同伴寻回来，行么？”见世安不答，小婉开始央求。
世安一动不动，小婉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更看不到他的身躯在轻微地颤抖。
不多时，世安扭过头来。
“你不必如此...”
他面无表情，出奇地冷静，漠然道：
“你贵为倚仙十杰，神明后裔，一代仙道天骄，而你的门派如今同我有着血海深仇...”
“............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往后余生估计都难有交际...”
“程世安今日谢过你的救命之恩，若是来日有机会...定然百倍相报！”
世安言罢，再也不管后者的反应。他心底一横，强提周身的灵力，背着钟庭直接踏空而去。
对不起，小婉。
谢谢你如此待我。
如果允许，我真得想重新牵着你的手。
陪你一起走那仙道路，一起看尽这尘世间的日出日落。
可我实在不够格...
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前途如此高远。
我绝不能害了你，让你为我陷入麻烦，背上诸般骂名。
至少，这是我现在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
......
世安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枯寂的山石间只剩一道崩紧的曼妙身姿，在不断颤抖。
轰！
长久的沉默后，一道冲霄的玄青剑芒，在山岭间响起，在无数山景间划出一道慑人的痕迹。
小婉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
她悬在高空，衣袍狂摆，三千青丝在风中飞舞。
她手中的真言剑寒光四射，无数灵力倾泻，向那些碎石山岭尽情地发泄。
轰轰轰！
轰鸣响彻这片天穹，连绵不绝。
待烟尘散尽，空中只剩下一道无奈的倩影。
“程世安，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