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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战争历四九七年六月·帝都新长安——
“终于、终于完成了!”为自己的作品画下最后一个句号,年轻的内阁书记官杨诚忍不住兴奋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辛苦了,要不是你不喜欢喝酒我都想开瓶酒庆祝庆祝。”气质温文尔雅的中年学者在他身侧递来一杯慰劳的咖啡。
“当然要是没有老师的协助和教导我根本就没法把这本书完成,该我对老师说句辛苦才对。”杨诚接过咖啡杯抿了一口,看向学者的表情突然有些羞涩,大概是察觉到自己刚才大喜过望的失态了吧。
“我做的事情不多,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学者温和地笑笑,“当初你说要在三年之内把这本书完成我只是觉得年轻人心气可嘉,就算最后没有达成目的对你而言也是不错的人生经历,现在完美成书倒是让我后悔自己当初小看你了。”
“嘿,老师你知道,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死心眼,所以我认定的事情哪怕知道结果不好也会干到底的。”杨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笑道。
“坚持说来简单,真正能做得到的却没几个人啊。”学者抬头感慨了一句,“尤其是像你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却能潜下心来做学问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老师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杨诚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平素有一说一,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让他十分得意,能够受到老师这么优秀的人的真诚夸奖是对他最高级的奖赏。
当然他也确实有被夸奖的资格,出生于皇室杨家旁系的他原本有大把机会可以从军出仕,靠着从光武帝杨希恩往下历代明君留下来的面子混个差不多的地位非常简单。然而杨诚却毅然决然选择了从文修史,至今不过是一个俸禄勉强够养家糊口的小小内阁书记官,就连刚刚完成的这本《永恒战争的黎明》都是他在没有任何官方赞助的情况下自己用业余时间写作完成,要说他获得的唯一一份帮助,大概就是来自于这位三年前和自己偶遇的老师了。
“这次就夸夸你让你高兴一下吧,毕竟以后大概没什么夸你的机会了嘛。”学者的表情依然温和,半开玩笑说出来的话里却蕴含着某些让人无法无视的潜台词。
“果然这本书完成之后老师就要离我而去了么。”杨诚脸上并不见惊讶,虽然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舍却也没有刻意强行挽留的意思,“像老师这样的人能拿出三年时间陪我写书已经是我人生中最高的荣幸,不过在您离开之前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想问就问吧,当然别指望我问什么答什么,个人隐私这东西我很看重的。”学者点点头坐回沙发上,给自己续了一杯加了威士忌的热咖啡。
“我会仔细斟酌,而且这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对话。”杨诚笑笑坐到学者对面,“第一个问题我就直接问了,您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张松岚张总长没错吧?”
“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的?”张松岚很爽快地承认,然后反问道。
“大概是开始跟您讨论改元初期历史的时候吧,观点独特的历史学者不管在帝国还是在南联都不缺少,但您的观点和他们都不一样。您是在用当事人的视角评论当时的事情,这种代入感哪怕是最优秀的历史学者也做不到,而且您知道太多在历史中已经被归类为野史的问题的准确答案,要说您不是当事者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双方认识了三年,互相都很坦诚。
“确实我没有故意隐瞒我知道的东西,毕竟跟你这样求知欲旺盛的年轻人打交道不拿点真东西出来就太缺乏诚意了。”张松岚面色了然,应该是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也知道双方都留着这层窗户纸是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当一切揭晓之时就是二人分别之时。
“然后是第二个问题,要是觉得八卦您不答也行,不过从改元前到现在的五百年历史上有很多事情都传说跟您有关联,您真的干涉了那么多事情?”杨诚眼中的好奇愈发旺盛了。
“呵,你也不想想我哪儿忙得过来啊?”张松岚闻言淡然一笑,“就说三零七年帝国的夺嫡之乱和南联的贸易冲突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传闻说我在这两件事上都有参与,难道我会分身术,能同时在帝国和南联掀起波澜?”
“也有传说您暗中建立了一个默默守护人类的地下神秘组织,如果是一个组织的话应该做得到吧?”杨诚反驳道。
“阴谋论不可取啊。”张松岚摇摇头,“说个最简单的道理吧,如果我要维持权力和控制力一直担任南联总长是最好的办法,还有什么组织能比承载着半数人类的国家组织更强力?”
“那您当初为什么只做了十年就辞职了啊。”杨诚忍不住追问。
“给南联的领导人权力交接做个先例,尽量让南联的政治制度和发展方向与帝国区隔开来以保持人类未来的多样性,还有最重要的理由嘛……因为我懒。”说到最后,张松岚突然苦笑起来。
“懒?”虽然这位张总长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确实是挺懒的,杨诚也仅仅以为这是他对身份的一种掩饰而已,可现在听他这么说,好像懒才是这个人的本性?
“对,就是懒。”张松岚一脸严肃地回答,“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知道当一个独裁者有多累吗?帝国第一王朝时候那么多皇帝短命,除了基因病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用心做事的皇帝全都过劳死了。我是义体人倒不至于被累死,可是我能活的时间比别人长得多啊,那么沉重的工作干十年已经是我极限了,再让我干下去说不定身体没怎么样精神先疯了。”
“额……”杨诚呆愣愣地盯着面带正色的张松岚侃侃而谈,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英雄实际上是个懒鬼,这种事就算自己写在书里面讲出去大概全天下也没几个人会相信吧?
“真相就是这么回事,影响不到我的事情我才懒得管,自从在南联辞职之后张松岚这个名字我就很少用了,历史上出现的痕迹绝大多数不是假借我的名字来当旗号就是亲自冒充我的骗子。真正唯一一次我主动介入是在七十三年的龙江战线崩溃,那次是受老友遗愿所托,我不出手不行。”张松岚叹口气,摊开手来跟杨诚坦诚道。
“所以您协助我完成这本书的编纂,也不是出于什么更加深刻的目的?”杨诚此刻的表情要怎么形容呢,总之是很复杂。
“更深刻的目的啊。”张松岚忽然又笑起来,“既然你是研究历史的人,当然也研究过我,我在和平士官读大学的时候知道我选修的是哪门课程吗?”
“军事历史。”就算不用刻意调查,和平士官也早就把张松岚的在校经历当成招生招牌大肆纪念了,这种问题只要稍微关注的人都能答得上来。
“我啊,对自己人生最理想的职业定位就是历史学者,这个想法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可惜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就没法用自己的名字来编纂一本史书,我就是抱着这样的遗憾偶然听说到了你的努力。”张松岚又抿了口威士忌咖啡,轻声感慨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杨诚终于明白为何张松岚要帮自己,因为官史有官史的写法,很多时候就算明知道不符合事实为了宣传也必须这么篡改历史,而杨诚这本书在本质上是怎么写都行的野史,而他又是个立场中立钻研学术的人,张松岚应该是把自己的过往抱负投射在了他的身上才决定帮他完成这本书吧。
“总之你能把这本书发表出去就好,做到这一点我就没有遗憾了。”说完这句话,张松岚仰头把杯里的咖啡喝干,放下杯子站起身来。
“老师,最后一个问题。”杨诚没有起身,他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传奇化身的男人,他也没资格留住这个男人。
“嗯?”张松岚站定脚步,亮给对方一个侧脸。
“这本书真的不加上老师的名字吗?哪怕只是化名也行啊。”杨诚忽然有点鼻酸,他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态。
“不必了,像我这样的流浪者是不需要名字的。”张松岚洒脱地摆摆手,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外。
PS:至此这本断更数次写了不知道几年的作品终于迎来了尾声,多谢各位老读者长久以来的支持,作者要向坚持看完本作的各位致以由衷的感谢,希望我们能够在下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