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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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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和阮青禾分开,似乎都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

    一周没在,独自推开家门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金文熙笑着回头对着摄像,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有什么意思呢?”

    每次都是这样,两个人一起出门,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金文熙抿了下唇,清晰地感受到一次比一次更深刻的不舍,自嘲地笑了下:“…真的是由奢入俭难,以前一个人待了那么多年,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离别。”

    家中本来就金文熙一个人,老罗/干脆连小黑屋中的单独采访都省了,拉近了镜头,问他:“以前前前的时候,为为为什么要单身很多年?”

    挑这个时候,在镜头前问出这个问题,就是给了他机会替自己正名。

    金文熙抬起眼睛,学着阮青禾总是做的那样,直勾勾看着老罗的眼睛,在镜头前调试最佳的表情,说:“…偶像谈恋爱,往往都没什么好结果。”

    “要为女孩子宝贵的青春负责。这责任太过重大,年轻时的我还担不起。所以宁愿单身,也不想让喜欢我的人失望,无论是恋人,还是粉丝。”

    他的人生似乎只存在于片场、舞台、电视台和独自一人的家中。

    单纯到了近乎无聊的地步。

    普通女艺人不敢和他接触交往,怕挨了粉丝的骂。而那些顶着骂声也要凑到他跟前的女明星,他又不敢相信了。

    多善良的一个人啊,无辜的面容配上清澈的眼神,隔着屏幕都让人情不自禁地心软。

    金文熙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更很少在镜头前替自己辩白。

    此时学着阮青禾在镜头前的路数说了一通真心话,又害羞得转过身去,轻轻咳嗽一声,随手抓起墙边的扫帚。

    一周未归,小院略显杂乱。

    他静下心来,一点点地打扫和收拾。

    柿子树花期刚过,浅黄色的柿子花零零散散落在院中。金文熙停下扫地的动作,弯下腰,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将残花拈起,放在了树下他们常坐的长凳上。

    “到底是花,和垃圾放在一起多可惜。”他顿了顿,又笑,“也不知道阮青禾那个大大咧咧的傻丫头注意到过没有。”

    老罗站在摄像机旁夸他:“很有风度呢。”

    金文熙笑,摆摆手:“是无趣吧。”

    十几年演艺生涯,无论上舞台上的他曾经霸道地撕开过多少次衣服,曾经狂野地顶过多少次胯;无论电视里的他曾经板着面孔饰演过多少个冷酷俊美的霸道总裁,私底下的金文熙,就是这样一个细碎又敏感的人。

    就算有魅力,也只是要在一片寂静中才能理解到的安静的魅力。

    午后乌云来袭,海边淅淅沥沥落下小雨。小院又湿又潮,全摄制组的人都聚在二楼的书房,安静地围在金文熙的身边。

    他抱着吉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歌词还没写好,只有大概的旋律。”他笑了笑,随手在吉他上拨动着弦,硬朗的下巴被柔和的面部曲线中和,显得格外的温柔。

    老罗透过镜头看他,想了想,又把拨片递给他,示意他刁在嘴里:“这样含着更有感觉。”

    金文熙扑哧一下笑出声。老罗这是明目张胆地指导他装模作样地扮酷耍帅。

    他调整了表情憋着笑,嘴里含着白色的拨片,黑色的刘海散在额前,抱着吉他秀了一段古典吉他《月光》。

    他的手指真的漂亮,圆润的指甲泛着健康的光泽,旋风般的演奏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坐在底下的女工作人员在他停下的时候,情不自禁发出小声的赞叹。

    金文熙的眼睛亮亮的,笑得如沐春风:“我们那时候还挺讲究这个的,抱着吉他安静唱歌的少年都很受欢迎。”

    他是第一代的偶像,什么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几年练习生生涯,将一把吉他练得驾轻就熟。

    “口琴我也会。”金文熙笑着说,“钢琴也能弹一点点。也是因为虽然脸还凑合,却没什么魅力,又很无趣,口才也不好。每天都在想上节目的时候怎么让自己分量多一点,练了一身的小把戏。”

    底下的工作人员起哄让他秀最拿手的个人技,金文熙好脾气地点头,学着恩师尹智美的腔调,全程假声唱了一首歌,女声调的高音依旧清澈响亮,再度收获欢呼声一片。

    傍晚雨停,老罗带着摄制组离开小院。

    金文熙简简单单下了碗面,端着碗坐到了电脑前面。

    之前在希腊的时候没机会,现在他终于有时间看他们的节目回放。

    金文熙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阮青禾在接受单独采访的时候到底说了些什么。

    最新的一期节目刚好播到苏屏和宋倾尔来他们家中做客。金文熙坐直了身子,又紧张又忐忑地盯着屏幕。

    还好,剪辑还算友好,将他和苏屏之前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剪得十分搞笑,轻飘飘地将苏屏的挑衅化作玩笑,配上轻松可爱的花字,效果十分好。

    金文熙边看边在心里吐槽,如今的剪辑真的是鬼斧神工巧舌如簧,把苏屏这么个刺头儿都剪出了英姿飒爽,非但一点都不讨嫌,反而帅气又有中性气概。

    这一集播完,估计能圈不少粉丝。

    嗯,还插了一段苏屏的独访。

    老罗站在摄像旁边问苏屏:“怎怎怎么看起来,好像你和金文熙有些不合?是故故故意逗他开玩笑,还还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金文熙一愣,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他一直以为苏屏初见时就对他近乎敌意的态度是因为,嗯,苏屏对阮青禾的占有欲,或者保护欲?

    她们练习生阶段曾经出生入死,阮青禾连恋爱都不曾谈过,就要和他这个身陷泥沼的过气艺人组成假想情侣住在一起,拿她当亲生妹妹看待的苏屏会有不满,金文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按老罗这种问法和剪辑手段,难道苏屏对他的敌意,还有其他的原因?

    屏幕里的苏屏,板寸的短发染成了淡淡的紫色,鬓角还刮成闪电的形状,不怒自威,看起来极有性格。

    她冷冷地看着镜头,细长的眉梢扬起:“我确实对金文熙前辈很不满。”

    金文熙眉头紧锁,将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

    苏屏说话时还带了些外国人特有的腔调,干净又利落:“我和阮青禾从练习生的时候就在一起,两年多的时间未曾分离过一天。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虽然看起来很甜美可爱,又喜欢撒娇。但是骨子里是比谁都骄傲都执拗,都更倔强的一个人。”

    平时里的苏屏攻气十足,但她和青禾之间若有分歧,最终让步的往往都是她自己。

    “大家都知道,青禾因为父母车祸的治疗,欠下了很大一笔外债。我们在一起生活的两年多,她竭尽全力省下公司发的生活费,一点点地攒起来。”

    “我认识她之后,曾经无数次提过要替她还钱。但是她从来都不肯,拒绝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历经生死之后感情日益深厚,为数不多的吵架都与青禾不肯接受她的援手有关。有时是生日的时候因为拒收她太贵的礼物而发生争执,有时是她想直接塞钱,却被她发现。

    “青禾的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有年入了秋,她连买件厚点的羽绒服都没有办法,宁愿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愿意让我买给她。”

    那次苏屏被阮青禾的倔强气得发晕,足足两天没跟她说话。

    “就是这么骄傲,自尊心这么强的青禾,和文熙前辈在一起拍摄节目之后,竟然开口问我借钱。”苏屏扬起眉毛,“宁愿穿着单衣在寒风里受冻也不开口的青禾,竟然会因为和你在一起录制节目而放下自尊问我借钱。我真的很想知道,金文熙前辈平时里是怎么待她的?”

    这每一句话单独,金文熙都能听得明白。

    可是连成一个段落,他却听得云里雾里。

    青禾性格倔强为人骄傲,既不肯开口借钱,也不愿接受苏屏或者他的资助。

    那为什么阮青禾要问苏屏开口借钱呢?如果她缺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好在节目中紧接着苏屏的单独采访之后播出的,就是阮青禾在小黑屋中的单独采访。

    青禾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声如蚊蚋:“前辈很照顾我,但是可能因为是粗枝大叶的男人,所以总有些注意不到的地方。”

    比如去邻居阿婆家里吃饭。

    “茶米油盐,样样要钱。我们在别人家蹭饭,添了多少麻烦,怎么能不多付一些报酬?”

    “我们年轻,又是艺人,多少钱不能赚,怎么能占旁人的便宜?”阮青禾说得坦白,“既然来了,就想力所能及帮一些忙。”

    金文熙恍然大悟。

    他理所当然以为节目组会替他们的开销买单。

    但阮青禾想到的怕是比他更多。

    金文熙又想到他们去希腊前在机场挑衣服,最终付款的时候她也掏出信用卡来,坚持要付一半的价格。

    如今想来,她背了那么多债,哪里来的信用卡?

    十有八九是苏屏借了给她,就是为了不让她处处都花他的钱。

    电脑中的阮青禾又斟酌着开口:“虽然综艺节目中是男女朋友的设定,但是很不想把花前辈的钱当成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实在是喜欢他在乎他,所以不愿在他面前丢脸。好像总是对他开口,他们之间的相处就不那么纯粹似的。

    “因为在现在这一刻,我们之间是平等的。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火遍全球的选秀艺人,我也不是一个刚出道的小透明艺人。只是两个并肩站在一起,努力奋斗着,要将自己的生命变得更美好的普通人。”

    她的眼睛晶晶亮:“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回忆有遗憾。更不想让其他人觉得,是我在占金文熙的便宜。”

    看着电脑的金文熙摇了头,轻轻叹:“傻姑娘。”

    节目中的阮青禾犹豫开口:“我把自己喜欢他的心情表达得明明白白,但是好像文熙前辈,并没有很喜欢我…”

    看着电脑的金文熙抚额:“傻姑娘。”

    阮青禾捂着脸颊:“因为喜欢他在乎他,所以不愿在他面前丢脸。好像宁愿问姐姐开口,也比对金文熙说,请帮我买这个买那个要容易一些。”

    陷入初恋的小姑娘,那不愿被恋人看轻,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金文熙说不清楚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既酸又涩,苦味蔓延,却又渐渐有一丝回甘。

    思念像白色的烟雾,无边际地蔓延过来。

    金文熙前所未有地想见到阮青禾,想狠狠在她的脑门上弹一下,骂她一句:“真是个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