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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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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的阮青禾,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面无笑容地站在练习生的教室中。

    她板寸的发型在甜美清纯风盛行的引来一片哗然。平日里最多七八人来上的舞蹈课,今天满满当当挤了二十个人。

    就连一向神出鬼没我行我素的苏屏也来了,翘着一只脚站在教室的最后,好奇地打量着阮青禾。

    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脸颊上连一丝肉都没有,却恰好凸显了她近乎完美的骨相。

    看脸,是个甜甜的小美人。

    可是满身小太妹的气质,像是街头上讨过生活似的。

    “后来才知道,她家房子卖了之后,还真在街上讨过几个月的生活。”苏屏看着青禾,目光温柔得像要滴出水。

    阮青禾笑着嗔:“姐姐说得太夸张了!”

    “…也不是流落街头,”她坦然地看着金文熙,“那时候要强,房子卖掉,硬是撑到最后一分钱都花光。后来确实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就在图书馆里凑合了小半个月。”

    图书馆,机场,避难公园…这些24小时开放的地方,她辗转都去凑合睡过。

    十五岁的小姑娘不愿示弱,不愿让别人知道父母去后的处境,白天咬牙在学校装乖巧的中学生,维护最后一丝自尊。

    金文熙恍然大悟:“也是那个时候,你决定做了练习生?”

    阮青禾点头:“嗯管吃管住还发零花钱,再没有更好的地方了。”

    父母出事前,她家境小康,连钢琴都弹到八级,原本的梦想,不外乎按部就班读一所喜欢的大学。

    父母出事后,她阴差阳错,踏上了艺人这条路。

    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前辈,你要不要猜猜青禾是怎么考进娱乐的?”苏屏问金文熙。

    他好奇地看阮青禾。

    她的脸颊浮起淡淡的粉色,却大大方方地说:“靠你的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倾尔告诉过你,对吧?我初学舞,都是照着你的mv一点点跟着跳。”

    从零到有,她所有的功底都来自于对他的临摹。

    像是在重复着他的过去,一点一滴都不曾错过。

    的舞蹈老师问十七岁的阮青禾有没有基础,会跳什么舞蹈。

    她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墙角一甩,恰恰好丢在了苏屏的脚边。

    “我什么都会,popping跳得最好。”她扬起头,眼中燃烧着胜负欲,从金文熙的出道曲跳起,听音就能辨曲。

    初初还挺惊艳,几首歌之后老师渐渐看出了门道,停了音乐,半皱着眉头。

    “也不是跳得不好。”苏屏笑意渐浓,“只是动作太像男孩子了…”

    板寸牛仔裤,跳着已经出道的男前辈以力量出名的舞,也不会笑,话也不多。

    这怎么看…都是第二个苏屏一样的刺儿头。

    舞蹈老师心里暗暗叫苦,以为又来了个要供起来的小祖宗,哪里知道隔了几天才发觉,阮青禾非但不是刺儿头,反倒是拼了命练习的三好模范练习生。

    她真的是拼了命地练习,从早上七点练到晚上十点。

    舞蹈声乐形体演技表管,但凡开了的课,她一堂不落通通去上,一副宁肯累死也要出道的玩命架势。

    “那时我欠了钱嘛,想快点出道赚钱。”青禾有些尴尬地侧身,悄声凑到金文熙的身边。

    “而且只要去上课,公司就管饭。”她又笑出了弯弯眼,“还不是为了省钱。”

    金文熙忍俊不禁:“难为你了,为了蹭饭要装出这么勤奋的样子。”

    青禾点头如捣蒜:“可不是!”

    只是当时的苏屏不知道。

    十七岁的苏屏眼中的阮青禾,分明是她的翻版,却比自己努力一万倍。

    “像来砸场子的。”苏屏笑着说,“发型打扮那么像,又一样拽一样生人勿近。但是比我勤奋刻苦努力一万倍,明明歌唱得好舞跳得好,每天还要去上课。”

    “我还以为她是我爸妈请来督促我上进的托儿呢..."

    苏屏哪里知道阮青禾的过去,哪里知道她嚣张的气质下面藏着一个惴惴不安身负巨债的小女孩。

    “所以那时候,我就像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处处都在刁难她。”

    苏家是娱乐的股东,苏屏是娱乐的公主,有意为难一个刚进公司又没什么靠山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先是一开始还算热情和友好的前辈练习生们,若有若无地渐渐疏远了阮青禾。

    渐渐发展到来上课的时候,连教课的老师也开始躲避她的眼神,忽略她的存在。

    再之后,排挤和欺负像是会传染的病毒,蔓延到整个公司,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也开始对她甩脸色。旁人的肉菜蛋饭,到了她碗里就是稀汤寡水。

    “怎么忍心呢?”金文熙咬牙,“父母双亡身负巨债的一届孤女,被这样有意地孤立。”

    他在圈内出了名的心软和善良,若是还在娱乐,绝不会坐视不理。

    苏屏牙关紧咬:“前辈说得对,我就是个人渣。”

    她也不是真想逼死谁,只是青禾不服输不妥协的倔强,愈发激起她的怒火:“就想看看她到底能坚持多久,到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认输。”

    阮青禾笑得没心没肺,掌心紧贴在苏屏的后背:“我倒是想认输啊,但好长时间云里雾里,又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还以为这就是大公司的规矩呢…”

    十几岁的孩子,说单纯是真单纯,可是说残忍,也可以比谁都残忍。

    金文熙叹息,问阮青禾:“那你坚持了多久?”

    “九个月。”

    她坚持了整整九个月,境遇一天比一天糟糕。

    最困难的时候,有两个月的时间,公司无人与她说过一句话。

    “新年大家都回家。连食堂的阿姨都放假,我去超市买了面回来煮,收银的时候人家问我要不要塑料袋,我一开口,才发现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阮青禾的语气轻松,往日的苦难像是能带着笑说的趣闻轶事。

    金文熙却喉头酸涩,回头看她笑意盈盈的样子,胸口一阵阵地闷痛。

    他沉默了不说话,她却突然探身到他面前,放大了数倍的脸就凑在她的眼前。

    “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么撑过去的?”她盈盈的眼睛像会说话,万千情绪交杂。

    “怎么撑过去的?”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靠你。那年你上了很多综艺,出了专辑也拍了戏,我每天都在追着你的行程,看你…”

    她说出的话像是不可闻的叹息。

    她没有手机,只有一只旧电脑。每天除了食堂和练习室,就是躲在电脑前,得到一角四方安宁。

    他的小小的屏幕上光芒四射,而她卑微地崇拜着他,靠着幻想有朝一日与他并肩而站而努力挣扎着活下来。

    “就像现在这样…坐在金文熙的身边。”她的眼眶中终于有了隐约的泪意,“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啊。”

    那年他刚满三十,正是由青涩少年转型的时期,拼命做了很多节目接了很多戏。

    他疲惫得想放弃的时候,也曾问过自己,钱和地位,他明明都有了,就是吃喝享乐一辈子也不必愁,何必再这样拼搏?

    就在现在的这一刻,金文熙才终于明白。

    在他为了未知的未来而努力的时候,也有一个孤单又寂寞的女孩子,靠着他出现时的点滴光芒而得到慰藉。

    他存在的意义,他做偶像的意义,他至今仍不放弃的意义…成为了同一片夜空之下,另外一个人坚持下去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