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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
张怜月没有耽误时间,很快找到了父亲留下的东西,那是一个硕大的木匣,木匣上铺满了小方块,每个方块上都可有一个西夏文字,要打开木匣,只能滑动方块组成一个特定的词语或句子,如果想用外力强行打开,就会引燃其中的硝石硫磺。
硝石硫磺引燃的破坏力没有那么大,只能产生一定程度的高温,不会像火药那样爆炸。但是却足够摧毁木匣中的东西,所以张怜月猜测这其中放的应该是一封密信。
当初在东京城张怜月曾经提出将存放木匣的地点告诉叔叔张雷生,让叔叔回西夏取出交给国主,她自己则继续留在东京照常生活。可惜张雷生不同意,硬生生逼着她出了东京城。
她的父亲张元只留下了木匣没有留下打开方式,这么多年这东西从来没打开过,张雷生悄悄将东西送入了宫中,嵬名谅祚见到木匣会心一笑,吩咐所有人退下。
而后嵬名谅祚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人敢去打扰。
打开木匣对于嵬名谅祚而言很简单,木匣中有两封密信,一封由西夏文书写,是嵬名曩霄(李元昊)留给宁令哥的,应该是嵬名曩霄(李元昊)提前交到张元手里了;另一封信由汉文书写,是张元写给嵬名曩霄(李元昊)的。
这两封信的存在令嵬名谅祚一阵紧张,张元的信中是对嵬名曩霄(李元昊)的一些建议,比如在宋辽之间选择对手,首选是宋国,宋人已经习惯了用钱来解决问题,以后会更习惯的。所以,即便是对土地垂涎若渴也要装作贪图岁币的样子,用来麻木他们。
宋国有一个范仲淹但是却被排挤,以后再出现一个范仲淹依旧会被排挤,所以如果再有范仲淹一类的人物出现在边境。西夏只要略作挑拨再给出他们内斗的空间,就可以解决宋国西境统帅。
对于辽国,尽量减少大规模冲突,嵬名曩霄(李元昊)之前与耶律宗真对阵沙场的时候,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同时又有宋军俘虏的协助才能取胜。
其实辽国的军力还是很强大的,尤其是他们的骑兵,短时间内西夏还不能比肩。所以短时间内,合辽战宋才是王道。
但,对于宋土,只可蚕食,不可鲸吞。西夏吞不下宋是显而易见的,一旦开始鲸吞必定引起宋国上下一心的反抗,时间一久宋国文官很难压制武将,一旦武将掌权,宋夏两国顷刻间就会攻守异形。
更不可与辽国合计鲸吞大宋,辽只会坐山观虎斗,绝不会真出力。说不得还要从背后给西夏捅一刀,得不偿失。
对于西方,角厮罗部死灰复燃不是不可能,需要提防。就算没有角厮罗,吐蕃诸部也绝不是可靠的朋友。
西夏人要记住一点,西夏国没有朋友,只有敌人和以后的敌人。
如果西夏能完全、长久的掌控河西走廊,西夏就有了与宋辽两国争衡的实力。如果能得到河西走廊的经济支援,可以缓解西夏国连年战乱带来的乱局,给百姓一个温饱。同时,也可以借此壮大军力,甚至于让铁鹞子满万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这里少年国主叹了口气,可惜在没藏太后摄政之时,采取了与张元遗书上完全相反的策略,与宋朝结好,强迫兄长没藏讹庞退还之前侵占的宋朝屈野河对岸的土地。同时厉兵秣马,对契丹展开全面军事行动,而后三次败于契丹铁骑,这期间那个被嵬名曩霄(李元昊)抢走的没移氏也被契丹掳走。
之后西夏被迫向契丹乞和,但幸好三次败北对于西夏的损耗没有特别大,加之党项诸部奉命操练不休,让契丹没有趁机西出的时机。
嵬名曩霄(李元昊)的书信很简单,敕令宁令哥登基之后不得伤害弟弟嵬名谅祚。
还有就是,要提防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这也是嵬名谅祚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可能在世的哥哥,当初卫慕皇后所生下的真正意义上的嫡长子并没有如同记载那样被一并处死,而是被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嵬名曩霄(李元昊)自己也不得而知。
准确的说,嫡长子被带走的时候,嵬名曩霄(李元昊)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当时没有阻拦,也没有追踪去向。
这是嵬名曩霄(李元昊)一生中难得的父爱泛滥,他也担心自己狠戾的性情,担心自己日后会想去斩草除根,所以干脆让孩子不知所终。
确如所想,后来嵬名曩霄(李元昊)曾经派人试图追杀过那个孩子,可惜没有查到踪迹,也幸好没有查到踪迹。
信中嵬名曩霄(李元昊)叮嘱宁令哥提防那个不知所踪的兄长,登基后立时派人查找踪迹,同时对于带走嫡出长子的人做了详细描述,反复强调宁令哥万万不可手软;又强调一定善待弟弟谅祚。
最后叮嘱宁令哥,那件东西是否使用,让宁令哥自己酌情。
所谓那件东西,其实是夹在密信中的一道密旨,让没藏氏随他远赴九泉之下的密旨。
没藏氏如果殉节,那么同时要做的就是铲除没藏讹庞整个家族。嵬名曩霄(李元昊)的预料是有偏差的,可以说偏差很大也可以说不大,他想到了没藏讹庞日活必定所行不轨,但没想到人家敢在他没死的时候就有不轨之举,而且一箭双雕杀了他父子俩。
或许他想到宁令哥对于他抢夺太子妃的举动会有不满,但是他没想到宁令哥会有这个勇气跟他拼命。
他更没想到的是,宁令哥竟然会听从没藏讹庞的挑拨来弑父。
嵬名曩霄(李元昊)一生自信,也许没藏讹庞刚刚好就利用了他的自信。
嵬名谅祚将这些一字不差的读完,立马就烧了。
看着密信燃烧后的灰烬,嵬名谅祚自言自语着:“多谢父皇,如此厚爱于我,不过您可能想错了一点,相比于那位不知所踪兄长,宁令哥应该更想要杀了我。
相比与兄长,儿臣这个最受父皇宠爱的幼子,对于身为太子的宁令哥的威胁可大多了。
虽然您未想传位于我,但请相信我会让大白上国强大起来的,我可以确定自己比宁令哥聪明,舅舅的鬼话也只有我这个太子哥哥会信。
多谢张太师为国家留下良策,不过蚕食……终究太慢了。炎黄故土不是他赵家的私产,嵬名谅祚未必就不能一扫六合,朕既然做了一国之君,怎么也要试试诸侯尽西来是何等痛快。”
余烬熄灭,嵬名谅祚本想召回张雷生交代长兄的事儿,想了想算了,如果他与舅舅的争斗未能取胜,自己可能殒命。兄长在世,好歹嵬名氏不算绝嗣,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他今年十岁,本该是玩闹的年纪,却被逼成了大人。孙仲谋与曹刘两家对弈的时候好歹到了十八岁,而嵬名谅祚只有十岁的时候却要面临自己的董卓了。
虽然年幼,但嵬名谅祚已然对一些汉家史书很熟悉了,他觉得自己目前面对的情况有些像汉宣帝和霍光,还有点像汉献帝和曹操。但是舅舅没藏讹庞与霍光和曹操相比差的太多,他自己手中的实力又大了很多了,所以他又觉得舅舅类似董卓,可其实没藏讹庞比董卓的实力也差了很多。
回到后宫,嵬名谅祚这个小皇帝还要去面对他的小皇后,这是舅舅没藏讹庞的女儿,是没藏讹庞用来监视他的眼睛,也是他用来误导没藏讹庞的迷烟。
没藏讹庞以为自己能掌控西夏这座皇宫,但其实这宫里真正的主人一直都是嵬名谅祚。否则他凭什么能出门见张怜月,又凭什么能让张雷生自由出入。
小皇后在宫里听到的都是崇敬,看到的都是拜服。就是听不到真话,看不到真相。
张怜月要求的牧偿很快由细封氏给予,嵬名谅祚的意思是细封氏先垫上,他日后会还。
细封氏当然没有傻到日后去要账,这要是真让国主还了账,才是真的吃了亏。细封天策不会吃这种亏的,这辈子除了东京城中那壶十贯钱的酒,他就没吃过大亏。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会有人将一壶酒卖到十贯钱啊。
从此刻起,张怜月带着雪球将常住在属于她自己的小牧场,也许会这样一直住到闭眼的那一天。她本可以在东京城内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被舅舅和叔叔硬逼着改变了生活轨迹。
也许在这里她可以如同公主一样生活下去,但却是孤独的公主。这种生活在今时今日,必定有大把的人向往着,却偏偏让这个不向往的人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