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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实是进退两难——若背起景澈用神行术折身与众人回合,必定会暴露逃亡方向,而望川地宫是他们最后的防守大本营,决不能被暴露;而若带着景澈往前跑,遇上的无疑是临沧军队等等,方才那人说的是“将军”?
难道是萧烬亲自来了?那剑圣呢?七影心下一沉,难道剑圣果真是……
脑中热血一冲,只想着此战要与剑圣共生死,也顾不上景澈愿不愿意,将她往外面一推,塞了那只酒葫芦到她怀里,一句低喝,“快走!”
闪身便停在了那队闯入地道的临沧军队面前,由于右手受了伤,换了左手持剑,直接与萧烬对峙。
萧烬也是一手缠着绷带,面色有些异样苍白,却见到孤注一掷的七影,不掩嘲笑之意,轻嗤一声:“哼,谁都走不了。”
七影还未接话,身后便传来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老子也都没想走!”
回头一看,赫然是已经离开的那十个人。为首的是抿着嘴反而露出些许得意洋洋的景澈。
像是在说,叫你还推我走,看吧,现在大家都回来了。
真是丝毫都不了解情况之严峻……别人有骨气,她一个姑娘凑什么热闹!
“呵呵,”萧烬扫了一眼,不屑地笑:“一起回来倒好,省得再一个个去找了。”
端的是先带走这群乌合之众,也不怕日后拿不出诱饵捕获百里风间的心思。
对着身后的士兵下令,口气里是稳操胜券的狂与戾气:“杀两个,留一个,十二个人,正正好没有零头。”
“还有个少女,倒有趣,留着。”
“这是鹤浮的血。”年三娘从白瓷瓶里滴了一滴血到宅子后院井口,“这个密道结界只有用他的血打开才能进去”
果然是臻弋人被逼出来的严谨的行事风格,连密道口都如此一波三折。只是防不胜防的……是情啊。
想到鹤浮,百里风间侧头与年三娘说:“他的魂魄还在红尘客栈,你若还想说些什么,现在去来得及。”
年三娘面色苍白地倒退一步,摇了摇头:“不去了……有什么好见的,我出卖了你们臻弋人,他定是恨不得撕碎了我。”
望了她一眼,不再多说,百里风间跳下井口。
才进入密道没几步,便看到一团突如其来银光从前方炸开,惨呼声随着血腥味一起弥漫。
银光力量惊人而霸道,绝非普通练武修行之人的真气所能发出,倒像是……某种神器爆发的力量?百里风间心中诸多疑惑,足下生风,也无需再摸索方向,立刻朝着那银光出现的地方掠去。
停下之处,地上皆是横尸,有临沧军队的人,亦有臻弋人。心中隐隐沉痛,还是避免不了这种全军覆没的惨景!百里风间还是沉着气冷静地点了点人头,发现少了两人。
是七影和……阿澈。心中微存一丝侥幸,立刻往前寻了过去,才拐了个弯,便发现一个浑身浴血的人靠着墙壁角落,身边还瑟缩着一个少女。
“阿澈啊。”他低低地唤了一声,蹲下身去,有惊喜,亦有心疼。
景澈抬起苍白的脸,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与惊惶的神情,紧紧抱着一个酒葫芦在胸前。她缓缓而麻木地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眼前的来人。
又眨了眨眼,突然一瘪嘴,泪如开闸,汹涌而下。她搂住百里风间的脖子跪倒在他怀里,被哭腔填满的声音揪得人无比心疼:“师父,阿澈不要再看了……”
“不要再看了……”
景澈一直在重复这一句,从来势汹汹到无力喃喃。
血浸泡着逼仄密道的铁锈,闻得一股阴寒的味道丝丝缕缕弥漫。
幽咽声寂冷。
此刻半跪在密道中之人,正是扬名百年、被世人奉若神明般高高在上的迦凰剑圣百里风间,而那把举世无双的神剑龙渊白剑被随意置在一侧,也顾不上玄袍沾了地上的血腥,他宽厚的手掌端着无奈与安抚的节奏、极轻极缓地拍着怀中小徒弟的脊背。
她怀里紧紧抱着他的酒葫芦不肯放,一直在喃喃那一句,“师父,阿澈不要再看了。”
不要再看到到刀起刀落,不要再触碰血腥,不要再嘶喊着那人的名字而他的头颅却在下一秒滚到脚下,不要看,不要看,她不要再看了!
并非胆小娇滴之人,害怕血腥,害怕杀人,她只是畏惧死亡的力量,能让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人说没就没了,这远比那些听在耳里,写在书上的血腥要震撼太多。
素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喜怒哀乐都被放在众人心尖尖上照顾着,甚至被惯出了些许任性妄为的景澈,鲜少体会到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是阿娘死的时候,第二次便是方才。
感同身受,所以心生怜惜。百里风间也曾眼睁睁目睹那么多条活生生的性命在面前死去,他有神剑,有一身绝世武艺,却一样无能为力,更不遑说阿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童。虽早存有心思想让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徒弟看看乱世血腥是如何逼人,却也没有想过这个教训想到会来得如此惨烈。
“阿澈啊,没事了,”哄人的温语仿佛含了盎然的醉意,他安抚地抱起景澈,准备起身离开,“师父这就带你回家。”
“剑……剑圣……”极其吃力的一声低呼,一只颤抖的血手挣扎着绞住百里风间的衣裾。
百里风间微有吃惊地回头看。方才太过着急顾着小徒弟,先入为主地以为七影已经死了,也未多加探看。竟没想到胸前贯穿着一个巨大血洞的七影,还能撑到现在。当真不愧为南方臻弋复国党的铁血首领。
心里一股由衷敬佩,百里风间俯身探了探他的气息,气若游丝但幸好他在受到这一击时临时护住心脉,伤得虽重却也还有救。他唤来龙渊白剑驮起七影,三人一剑沉默地顺着密道往前走。
走到一半,百里风间本想问问那道突然炸开的银光是怎么回事,却垂眸看到小徒弟依然一副直勾勾而无神的目光,心想还是作罢,等到她缓过神来再说吧。
倒是七影先有了知觉,有气无力道:“剑圣……萧烬他……”
“他如何?”听到萧烬,百里风间倒是打起了精神。萧烬是这三十年来有名的帝国将军,手段毒辣,计谋诡异,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一个帝国神话。
今日是他与萧烬第一次照面,最后对峙的时候他说是一痕沙,实际上含了七分功力在里头,威力相比五痕沙,没想到萧烬能接下,倒真是个不能小觑的角色。
“跑了……”
欲再问,七影又沉沉昏迷了过去。
跑了?微绞起眉头。银光出现之前临沧军占得必定是上风,而以萧烬如此好大喜功穷追不舍的性格,纵然银光爆炸开来扭转了战势又怎会跑了呢?
一路沉寂无阻地走出地道,出口便是岐冶皇陵所在山脉入口。
夕阳将坠,昏沉的苍穹下影子倾斜得厉害。
血腥都弃之于身后密道黑暗之中,可是踏出这里以后呢?能捧住的最后一丝日光,不过是昭示着要迎接下一个黑暗而已。
正如百年苦苦挣扎的臻弋帝国。
只稍稍停顿,抬眼与夕阳凝视,便脚步不停地掠入重山之中的望川地宫。
望川地宫本是臻弋第五代皇帝曜合帝一个妃嫔的陪葬陵,因生前犯了什么罪而不得葬入皇陵。这众妃嫔大多葬在宫外乱葬岗,而曜合帝赐了荣耀将她的陵设在岐冶皇陵入口,这似一种受帝王宠爱荣耀,却更像是一种耻辱,堂堂妃嫔不得入皇陵,却成了千年的守陵人。
此等奇事在野史中流传颇广,而正史之中并没有记载当时曜合帝端的是什么心态,只草草记录了一句“三月初七忽降大雪,月妃殁,帝王伫立凝神半晌,只道:‘葬于皇陵口’。”当时的年代已经距今将近千年,史书一笔带过地写道那月妃姓苏。
因着这个陵墓不在皇陵结界内,又地处隐秘,最重要的是临沧人不知为何素来忌讳岐冶皇陵,此处守卫甚少,于是成了南方臻弋复国军的大本营。借着陵墓地宫原本就有的机关和墓室,整个望川地宫已经在百年内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但是为了复国大业,不得不扰前人长眠,而且这么多年望川地宫也是颇为安全,未受怨灵幽魂侵扰。
百里风间趁着日落之前进入地宫。常驻在地宫中的臻弋人不是很多,警惕地见到生人前来都纷纷戒备,却认清了来者竟是百里剑圣抱着一个少女,龙源白剑驮着昏迷不醒的七影,皆是大为震惊,手忙脚乱将七影安置好,巴巴等待着剑圣有啥指示,却只听他淡淡一句:“给我一个安静的房间。”
众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剑圣手中抱的少女身上。
“我徒弟。”打消了众人眼里暧昧不清的神情。
他将景澈安置到一个墓室改在的小隔间里,燃了一支安神香。
景澈本是紧绷着神经的状态,又惊又悲,突然此刻松弛下来,加上安神香的效果,不出片刻便睡了过去。
然而睡着了,却依然死死抱着百里风间的酒葫芦不肯放。他抽不出来,又怕扰了她,便就此作罢。
百里风间揉了揉头发,面色依然端着慵懒的从容,然而眼神里竟然有些茫然,顿了顿才在她床榻边坐下。想想这么几十年,一空下来便提着葫芦喝酒,此刻酒葫芦不在手了,他突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像是伪装的面具被别人拿走了,他不得不露出真面目示人。
又望了一眼沉睡的景澈。浓密的睫毛已经被泪花沾湿,眼角那颗泪痣引人生怜。这个小徒弟呵,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最不让人操心。让她睡吧。
百里风间还是起身出了屋去了七影的房里。七影果真是铮铮铁汉,几副创伤药下来,虽还不能动弹,但已经恢复了意志。
失血过度的他惨白着脸,见到百里风间,第一句话便是:“剑圣,阿澈手上戴的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