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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月25日,我与苏沐老师、田永财老师、彭显明老师相约利用暑期放假前往四四零(八分场)打烧柴。当时农场对全场干部职工明确规定:每个职工每年可休假一周专门用于解决冬季烧柴问题。对于生活在镇赉东部7社1场的普通百姓来说,每年的烧柴可是个大问题。当时农场北部几个分场的干部职工打“秋柴”的首选区域都是南部的七、八两个分场。因为那时只有农场的南部区域还有大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可用杉刀打草柴。正因如此,所以我才跟三位老师结伴同往四四零的。
好在八分场是个能给我们提供食宿条件的地方。吃就在八分场职工食堂,住就暂用八分校的学生教室。尽管食宿条件看似艰苦些,但总比要住在个人家里要方便多了。
抡杉刀打“秋柴”可是个苦差事。这次打柴禾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摸杉刀。杉刀的长度约有3米,刀杆只能用曲柳木做,因为曲柳木弹力和韧性好;刀头约有1.2尺长,使用前要把刀头好好开刃,然后再用细磨石把刀磨得飞快,这样抡起来也就能轻松一点。抡杉刀得学会用巧劲,不能用蜚力。所谓“巧劲”就是得把刀抡起来,用胳膊?住刀杆,然后扭匀腰枝,靠腰部扭动对杉刀给出的惯性力量去把眼前的草给打倒。在此过程中须用两只手“擎住刀把”、用一只胳臂“夹住刀杆”、然后用“扭动腰枝”传导全身的力量。由此可见,抡动杉刀的“技巧”关键在于这“一擎一夹一扭”三个动作是否高度谐调上。如果打了一天杉刀觉得既出活儿,又不觉着疲惫得不行,说明你的“擎夹扭”三个力道用得恰到好处,反之就是没有很好地解决高度谐调问题。
我跟三位老师在安顿完住宿事项后扛着杉刀就下草甸子了。七月下旬的“四四零”,茫茫草甸燠热难耐。倘若你是走动的还好,一旦停下来,蚊蝇、瞎蠓等立刻就会围拢上来。我们最后选择在离“四四零”南向2公里处的一片由小叶樟并杂有少量蒿草的草甸子做为打柴点的。为了便于彼此有个照应,我们四人依次每相隔100米向西排开,然后以100米宽做为一个草趟子的长度单位便开始挥刀打柴了。
事实证明,不是经常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冷不丁抡起杉刀还真就不是那么回事。在我们4人中,我因是“初生牛犊”身上有使不完的蛮劲,只要把刀使顺手了出活肯定是其他3位老师谁都比不了的。仅次于我的人是田永财老师,毕竟他比苏彭两位老师要年轻许多,而且是教过物理的,深谙力学原理,故打出的草趟子刀茬贴地较低、抡动的单片刀辐也较宽,草趟子打得还是比较透的。彭老师比苏老师看上去稍稍强点,但刀茬离地皮比田老师要高不少,杉刀抡动的刀辐明显存在宽窄不一的问题。最差的要数苏沐老师了,杉刀刀茬离地面高不说,那哪是在抡杉刀打柴呀,而是在拿杉刀砍柴。像他这种打法别说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只须半天就会把人彻底累垮的。
为了帮苏彭两位老师度过体能“耐受极限”,我每隔20分钟就会过去一趟让他们坐下来补充水分,同时再磨磨刀。正象老话所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吗!只要把刀磨得飞快就是对体能的最好保护。由于在打柴过程中通过上述方法很好地掌控了劳动节奏,所以确保了苏彭两位老师没有伤力,并把这场体验式的高强度劳作硬是坚持了过来。
通过这次打柴实践,同样揭示了这样一个人生哲理:即脑力劳动者和体力劳动者是轻易不能跨界的。一个只适合脑力劳动的人,若非得让他去从事体力劳动,那么他或许就会成为废人;相反一个只适合从事体力劳动的人,非得逼他从事脑力劳动,那么他同样会成为一个“对牛弹琴”的白痴。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类社会是绝对需要分工的。而生活在社会群体中的某一个体又都必须以一颗平常心去尊重和对待社会分工的。只有这样,社会才能进步,社会文明才能闪耀出光茫四射的火花!
头一个半天的抡刀打柴总算挨到了天黑。当我们4人返回八分场食堂时,食堂伙夫小卢还在那等着我们呢!
劳动的最大好处是可以改善人的胃口和睡眠。那天晚饭我们4人都超量多吃了两个馒头和多吃了一碗土豆熬茄子。至于那一晚的睡眠就更甭说了,几个人简单洗了把脸后就爬上由学生课桌临时搭起的简易床,便鼾声如雷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3点,我们几位就被八分场打更的老邵头给叫了起来。这是我们跟人家事先约好的,目的是趁早赶凉快抡杉刀打柴不遭罪。这时,小卢给我们这帮前来打柴禾的人已经做好了早饭。嚯,好家伙!广场部来打柴禾的总共就有21个人。大家伙彼此打着招呼,边吃边扯着“闲嗑”,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吃完早饭后,大伙都坐在井台边开始磨杉刀。磨完刀后便陆陆续续下甸子朝自己打柴的地方走去了……
走在清晨的草甸子舒服极了。空气润湿润湿的;被草地上的露珠打湿的裤管凉苏苏的叫人很得劲儿;沁人心脾的花草的馨香吸到鼻孔里是那般的令人迷醉。
走了大约半小时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4个人分别前往各自的工位又开始抡刀作业了。但今晨的劳动跟昨天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昨天那是炼狱一般的劳作;而今天却是充满乐观与快意的劳动体验。两种截然不同的劳动感受说明自然气候条件对于人的心境影响简直是太重要了。
借着中间磨刀和补水的空档儿,我又看了一下苏彭两位老师打过的草趟子,要比昨天好多了。明显的进步是杉刀的刀茬刹下去了。这样不仅出活儿,而且也不觉得那么累了。现在大家都非常重视的事就是“磨刀的问题”了。
大约打到上午9点钟的时候,在我工作的“掌子面”出现了一个奇迹:即打出了一个“花脸蘑”蘑菇圈。早就听说在“四四零”的草甸上有一宝——“花脸蘑”。这种草原蘑菇要比吉林长白山的“松茸蘑”还要珍贵,是非常难得一见的稀缺菌类。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田彭3位老师后,他们也都非常高兴,都说我的运气真好。当我们共同把这片蘑菇采下来后一掂量足有20斤鲜蘑,于是就把这些蘑菇就地摊开晾晒了。
晚上回到八分场食堂后,我把采到花脸蘑的事跟食堂伙夫小卢说了。听完我的话,小卢说:“花脸蘑非常稀少,它一旦露脸了可绝不是一、二拾斤那么点,你一定能在周围不出100米的范围内还能找到一个更大的蘑菇圈”。
第二天上午,根据小卢的提示一到草甸子我扛着杉刀就开始去找“蘑菇圈”了。说来这小卢还真是不简单,就在昨天发现蘑菇圈正北80米远的地方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更大的“花脸蘑”蘑菇圈。于是我把三位老师叫过来跟我一起采,足足又采了200斤鲜蘑。于是我就地打倒一片草,把蘑菇全都进行了现场晾晒。傍晚的时候,我用两条丝袋子把这些蘑菇全都背回了住宿的地方,计划等回家的时候把干蘑菇给4个人一分,岂不快哉!
又一个夜晚伴着我们震耳欲聋的鼾睡声过去了。按着惯例,我们早晨3点起床,然后吃饭,再然后是坐在井台边磨杉刀。突然,大地非常明显地颤动起来,接着是食堂小卢从房里跑出来大喊道:“地震喽——!地震喽——!”。
接着,整个屯子里的狗的吠叫声响作了一片。大约持续了20多秒钟,一切才归于平静。于是,我们又都扛起杉刀朝南部草甸子走去了。
待到中午我们几位回到场部食堂的时候,八分场的两位领导鹿金让和刘福才向我们宣布说:今晨3点43分河北唐山发生了7.8级大地震,城市损失惨重,大量人员伤亡,目前全国四面八方的救援人员正奔赴灾区,实施人道救援。
听了鹿刘二人的介绍,我们总算找到了今晨大地激烈颤动的答案。看来这个1976年可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啊!紧接着,场部向各分场下达通知说:国家地震局预测可能还有余震要在东北区域发生,要求各单位赶快组织职工群众赶挖地窖必须搬离目前居住的房舍。得此通知后,我们4人迅即整理行装,每人带上一兜干蘑菇便快速地赶回了自己的家中。
回到家中一看,母亲和弟妹们都在外边空地上支起的临时塑料布棚底下呆着呢!俺家老五、老六正在外边的一处空地上挖地窖呢!见我回到家中,母亲和弟妹们都象盼到了救星似的神情立马就不那么紧张了。随后,我也投入了挖地窨子的紧张劳动中……。
又过了两天,我从苏老师口中得知,唐山大地震简直是太惨了,整座城市20多秒钟就被夷为平地 ,好几十万人转瞬之间就命丧于大地震中。为吸取教训防止再次发生悲剧,国家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动员民众采取了目前的自我防范措施。
这种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情况好像持续了半个月,才终于让人们可以回屋居住了。因为,时值汛期多雨季节,挖好的地窨子动不动就被雨水罐了包,也同样面临危险,所以人们才迫不得已又都陆续回到房屋居住了。
8月15日,我跟苏沐老师一同向二分场申请派车把我们在八分场打的烧柴拉回。约好马车后,我俩又提前赶到四四零去码柴禾了。好在我俩加在一起将够两车,因为苏老师没有我打的多,所以我就只能替他背点了。第二天上午8点钟,由张佩文和王景信赶来两挂绑着挎杠的马车就到了,于是赶在中午吃饭前我们就装完了柴禾车,待中午人吃完饭,马也吃完草料喝完水我们就上路往回赶了。经过4个小时缓慢行驶,拉柴禾车终在天黑前安全返回了鹿场。直到看着一大车柴禾从马车上缷下来,我的心才算真正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