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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经略高大人派我来迎接上差的。”吴望接下话茬,笑眯眯道。
戚辽一愣,心想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早一步到了高第耳朵里,于是道:“你家大人耳目倒是灵通啊!也难怪,这山海关,总比宁远离京城近些。”
相隔五年,吴望还是那个吴望,戚辽却非当年的戚辽,吴望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又见戚辽身后还有两辆马车,于是朝马车努了努嘴,道:“戚将军见笑了,大人吩咐了,请上差一行往经略衙门歇息。”
“歇息?”戚辽冷笑一声,提着马缰的手一抖,也不管挡在前头的吴望等人,一马当先往城门冲去。
“轰隆隆!”马队紧跟在戚辽身后,风驰电掣而去。
“戚将军!”吴望只觉脑门一炸,连忙让手下兵丁跟上。
“何人胆敢闯关!”守关的将士大叫起来,大队人马从两侧向城门涌来。
“北镇抚司办差,谁敢挡驾!”戚辽大喊一声,一手提缰,一手从怀里摸出那块沉甸甸的北镇抚司铜腰牌,冲前头的几十个兵一亮,动作漂亮潇洒之极。山海关云集了大明朝最大规模的兵痞和老油子,如果不在气势上镇住他们,就凭三个太监和十几个锦衣卫,根本没法在这儿办差。
“是京城来人,让开,快让开!”吴望带着一伙人跟在马队屁股后头,一边跑一边大叫。
不知是被戚辽等人的气势所慑,还是认出了吴望,总之守城门的士兵们都让开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望着马队冲进城里——京城来的,谱儿就是大!
辽东经略衙门,经略使高第早已等候多时。自打宫里派人来山海关的消息传来,他便寝食难安,一连两个晚上没有睡好。本来,他在京城当兵部尚书当得好好的,可偏偏孙承宗去职后没人愿意顶上辽东经略的职,挑来挑去,也就他既懂“兵略”,又有资格,便被朝廷派到山海关来。
高第原本以为凭着魏忠贤在朝中的力量,足以把反对放弃辽西、退守山海关的声音压下,可没想到辽东总兵马世龙前脚带着军民入关,宫里的人后脚就到,而且还有锦衣卫同行。出动了北镇抚司,就说明圣上动摇了,要来彻查此事。
“高大人,别来无恙啊!”一声大喝打断了高第的思绪。魏三打头,另外两个太监一个跟在右边,一个跟在后头,左边则是裹着棉袄皮甲、脚踏棉靴、身披黑色斗篷、虎步生风的戚辽。
“啊,魏公公!”高第一眼就认出了魏三,当兵部尚书的时候,他没少跟司礼监的太监打交道。
“吴望,吴望呢?让他去接公公的,居然不见人了……酒宴,酒宴摆好了没?我要给魏公公接风!”高第手忙脚乱的大喊着,借以掩饰心中的慌乱。按照地方接待中央的惯例,高第首先要给他们接风洗尘,然后再谈正事。
“这辽东,可真是冷!”魏三一边走,一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公公,这儿还算是在关内呢,要出了山海关,才算是到了辽东地界。”高第道,顺便送上一通马屁。
“高大人,客气话就不用说了,”魏三白了高第一眼,道,“这一趟,咱家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的,还是先谈公事吧!”
“啊,这……公公请,公公请!”高第定了定神,顿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在前引路。
“大人,大人,我回来了!”吴望带着一大群人气喘吁吁的追到衙门口,却被一干锦衣卫拦住。
“吴大人,”戚辽沉声道,“管好你手下的人,一个时辰内,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明白?”
“明,明白。”吴望浑身打了个哆嗦,就这么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
一众锦衣卫没有去吃饭,而是跟着高第和魏三等人来到内堂外,将吴望等人隔在十几步外——他们必须时刻保护三个太监的安全,半点也不得放松。
锦衣卫不去吃饭,作陪的吴望也只能跟着呆在内堂外。两人并肩站在廊下,客套几句后,便叙起旧来。
戚辽话不多,正所谓言多必失,这些年来,他逐渐养成了听别人说得多,自己说得少的习惯。
吴望告诉他,当年随林腾甲出使朝鲜归来后,朝廷论功升职,巡抚王化贞便举荐他出任锦州县令。可上任才几个月,就赶上后金大举进犯。广宁一战,明军惨败,丢了重镇广宁不说,就连辽西大大小小数十座城堡也全都丢给了后金,锦州也没能幸免。吴望见锦州城小兵少,无力坚守,便跟着从广宁溃败下来的军民一起逃往山海关。这样一来,非但没了之前的功绩,还可能落个“失地逃亡”的罪名。只不过因为从辽东溃逃下来的官员实在太多,朝廷也无法一一追究责任,所以他也没遭处分,一直在山海关闲混,直到孙承宗出镇辽东。由于吴望一直在地方任职,又精通朝鲜话,所以很快又被派去跟着出使朝鲜,回来后便留在经略衙门当了一名小吏。高第上任后,又提拔吴望为经略衙门通判,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杂事儿都交给他打理。
待吴望说完,戚辽才问起东江军的近况。
吴望先是把毛文龙狠夸一通,然后道:“毛军门不简单啊,就靠一支孤军,硬是在鞑子腋窝子后头打出一片天地来。现在不但整个辽南海上都在东江军控制下,就连朝鲜那帮孙子,见了毛军门,也是低头哈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可惜啊……”
“可惜什么?”戚辽追问道。
吴望叹道:“可惜毛军门太穷,东江军没钱啊!”吴望叹道,“东江军每年的饷银都要从山海关走,就那三四十万两银子,能顶什么用?四年,朝廷往关宁军身上砸了上千万两银子,不还是连个水泡都没冒!”
“还要统统丢给鞑子。”戚辽又补上一句。
吴望脸色大变,像是明白了什么。
戚辽也觉得自己说多了,于是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不再多说什么。
一炷香工夫后,内堂的门“吱嘎”一声开了。魏三走在最前头,同行的两个太监跟在他身后。
“戚将军,咱们走!”魏三丢下一句话就走,脚下带起一股寒气。
戚辽瞥了高第一眼,后者的胡子上竟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