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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巡抚衙门。
“毛中丞!”李实拱手而来,脸上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容。
“李公公!”毛一鹭和曹长鹤一齐起身还礼。
“哎呦,曹大人也在啊!”李实在曹长鹤跟前站定,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道,“曹大人,给魏大中和周顺昌两家做媒,这份面子,毛中丞都轮不到呢!”
李实的一句话,既是玩笑,又藏杀机,既是揶揄,也是挑拨。
毛一鹭尴尬的望了曹长鹤一眼,说实话,他也搞不明白一贯深谋远虑的曹长鹤怎么会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来——魏大中是钦犯,私自放人跟钦犯见面原本就是大罪;这还不够,两个东林党的党魁居然还在一起大骂魏忠贤;最可恶的是,他们居然惺惺相惜凑在一块儿成了亲家,根本就没把钦差、锦衣卫还有江苏地方上上下下的官员放在眼里!
曹长鹤平静的望着李实,什么话都没说,肩膀一动,双手一抬,平举过顶,十个手指便稳稳的搭在了帽沿上。
“老曹……”毛一鹭似乎猜到了曹长鹤接下来要做什么。
曹长鹤没有停下,按着帽沿的双手往上轻轻一提,就把这顶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从二品乌纱帽给摘了下来。
“老曹……”毛一鹭瞪大了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曹,你这是干什么?!”闻讯而来的江苏按察使王启泰一跨进门口,就看见曹长鹤在摘乌纱帽,立刻就嚷嚷了起来。
曹长鹤双唇紧闭,就这么捧着乌纱帽站在原地。
“李公公,这……”毛一鹭又望向李实,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李实不去看曹长鹤,只是瞥了眼毛一鹭,又扫了眼王启泰,心想你们这些个文官又来玩这一套,嘴上却淡淡道:“你们江苏,都是一个想念喽?”
这句话问得十分阴狠——一个想念,就是说毛一鹭、曹长鹤、王启泰三人都是一条船上的,曹长鹤辞官,毛一鹭和王启泰就会替他开脱,到时候上头追究起来,就是一锅端、连坐;如果毛一鹭和王启泰急着撇清干系,那就是当场跟曹长鹤翻脸,多年交情就此作罢。
毛一鹭愣住了,与其说是被李实问住了,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思考怎样回答的时间。
“什么一个想念?两个想念?我一听说这事就赶来了!”王启泰不假思索道。说完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但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妥——他就是刚刚才知道的呀!于是又道,“曹大人、李公公,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弄顶帽子不容易,可别说摘就摘啊!”
王启泰这一嚷倒让毛一鹭来了急智,于是道:“曹大人是我的下属,事发之地又在巡抚衙门,按《大明律》,本官应当回避的。王大人,你是按察使,这件事应当由你来审。为了以示我江苏官员的清廉公正,还请王大人派人将本官看押起来,直到审讯论罪定案完毕。”
“毛中丞,你这是……”王启泰原本是最无辜的一个,现在倒被毛一鹭这一手金蝉脱壳弄得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了。
不等王启泰把话说完,毛一鹭也学着曹长鹤的样子摘下乌纱帽、神色平静、腰杆笔挺的站在原地,一副听凭摆布的模样。
“李公公,你看这……”王启泰在心里把毛一鹭和曹长鹤骂了个遍,心想你们一个回避一个涉案,倒是跟没事人似的玩起高风亮节来,却把老子往火坑里推。
不想李实却丢出这么一句:“咱家当得是宫里的差,是给圣上办事。地方上的事儿,还得三位大人说了算。咱家要是多说一句,那便是太监干政,要杀头的,咱家脑袋上可没乌纱帽可摘!”
“操,你干涉地方政务还少吗?!”王启泰暗骂一句。不过人被逼急了也能出奇招,王启泰像是想到了什么,道:“事情涉及钦犯,我这个地方按察使也不敢擅作主张,咱们还是去请钦差来吧!”
一句话点醒众人,林腾甲这上好炮灰,岂可不用!
魏大中被看管起来了,由受伤未愈的文之炳亲自把守。放行的那个队官也被拘押,由张应龙负责审讯。而赶往茗园请林腾甲前来“主持大局”的任务,自然落在了戚辽身上。
戚辽一身火红的锦衣卫官服惊动了茗园内外。二管家林知足伺候着,大管家严暮春连忙赶去内院通报。很快,常寿便陪伴林腾甲来到偏厅,手里还捧着那套同样火红的钦差官服。
戚辽把事情一说,林腾甲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明白了毛一鹭李实等人来请自己的用意。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是不能回避的,也无法回避,于是当场让常寿给自己换上官服,并吩咐下人备轿。
离开茗园时,林家上下都来相送了。戚辽在女眷中撇到了林蕤儿,这个高挑的女子也正朝他望来。四目相接,戚辽没有回避——中国的男人,总是明明看了却要摆出一副没有看的样子,欣赏女子原本就是大大方方的事,又何必搞得跟做贼一般。
林蕤儿也没有回避,而是迎上戚辽的目光,女人总是喜欢被人欣赏的,尽管她们会对男人的注视报以轻薄、无赖的“回击”,可要是无人问津,她们又会倍感失落。
按照戚辽对女人的鉴赏,林蕤儿不论在气质长相还是衣着打扮上都是颇具风情的,可这样的风情,配上了明明幼稚却故作世故的神情,便多了几分滑稽可笑。而林蕤儿对此浑然不觉,眼中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挑衅——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是好色之徒;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也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本小姐的男人,是在庙堂之上,豪门之中……林蕤儿突然想喊住父亲,想提醒她碰见织造局的人时别忘了提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