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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胡民抛出这个话题,就是想检验一下张青云的智商。
胡民知道,张青云原来在市委党校的时候,有“愣头青”的绰号,敢于和领导叫板,谁也不在乎。
这样的个性,再加上现在有省长王天成做靠山,张青云已经今非昔比了。他现在呈现的势头,就是在这小小的清溪县,一步一步当上老大,然后积聚升迁的资本,估计这是王天成深思熟虑的结果,对自己的秘书,只要是一棵好苗子,谁不用心栽培啊!
所以,胡民对现在的张青云还缺乏全面的了解,不懂得张青云会不会还是当初的书呆子脾气,动不动就和领导对着干,如果那样,在清溪县今后的这一年半载,胡民的日子可真是不那么好过了。
本来,这五年多,胡民已经在清溪县里树立了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县长刘建有时候也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当然,刘建有刘建的办法,如果胡民行事鲁莽,得罪了他,他就软抵硬抗,让胡民什么事情也办不成,只好寻求妥协的方案。
斗的时间长了,两个人逐渐掌握住了其中的分寸,胡民觉得这样做差不多了,刘建不会公开反对了;刘建觉得,胡民这样也给了自己面子,不算太过分,自己的利益该照顾的也照顾到了,就不再下面使绊子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均势,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至少维持了权力的平衡。
原来清溪县的权力格局是:县委书记胡民是一把手,拥有绝对真理,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
县长刘建是二把手,拥有相对真理,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有发言权,但是,如果胡民坚决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县委副书记冯名扬是三把手,没有真理,就是完全没有自己的主动权,生活在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权力夹缝中,想讨些残汤剩羹,都要靠时机,看运气。
在县里,这三个人是权力的三巨头。
冯名扬由于上面没有强硬的后台,只能在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选边,没办法,只能自觉成了胡民的大跟班。
按照当今的权力设计,县委副书记本来就是一个可大可小的角色,因为你的权力都是虚的,是协助县委书记工作,让你协助,你就协助;不让你协助,你就只好无聊地歇着。相当于外国的储君似的,只要元首还活着,你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有元首突然逝世了,你的机会就来了。
为什么官场上那么多人对县委副书记这个位子趋之若鹜,就是因为离一把手的位子近,一旦风吹草动,可以捷足先登。万一县长或者县委书记出事了,或者升迁了,你立马就有了当一把手的机会。
县委书记和县长,那才是名符其实的实职岗位,在县里,一言九鼎,有用人权,用财权,想干什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干,后面有无数的人巴结,那多风光啊!
胡民从内心里希望这个刚来的张青云,能够像冯名扬一样,是个识时务的人,这样自己最后在清溪县的日子会好过些。
但他知道,这个希望很渺茫,张青云不是冯名扬,冯名扬是土生土长的基层干部出身,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上面也没有大官做后台,在官场上,就像没有娘的孩子,只能是随波逐流,看一把手的脸色行事。
而张青云不一样,张青云有后台,这个后台就是省长王天成,在当今的官场上,有这样强硬后台的人,一般情况下都比较嚣张,可以有恃无恐。万一哪一天,张青云和他胡民公开叫板了,那就难以收场了。到时候怎么办?收拾张青云,暗地里使绊子,把张青云搞垮。
那样副作用太大,即使成功了,把张青云排挤走了,自己的前途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因为张青云在王天成面前说几句你的坏话,那胡民的前途就一塌糊涂了。提拔副厅级,估计门也没有了。
所以,胡民的心里预期是,自己在清溪县最后的一年半载里,一定不能和张青云发生公开的冲突,一定不能激化矛盾,万一有了冲突,也要迁就张青云,这是最坏的打算,因为他不知道张青云到时候会不会犯糊涂,万一现在还是愣头青一个,那就只能先这样了,没办法,胡民也知道,这个张青云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得罪不起。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吗!
胡民判断,张青云和自己发生公开的冲突,这样的情况,可能性很小,张青云现在不会那么差了,在官场上已经历练了五六年了,肯定成熟起来了,不会犯这么低水平的错误了。
这样好,大家和平共处,日子过得都舒坦。
张青云和自己联手,共同对付刘建。这样的情况,胡民判断,也不会出现。除非张青云是个傻逼,看不清形势。
其实,张青云最佳的方案就是超然世外,不介入胡民和刘建的冲突,自己悄无声息地在一边,坐山观虎斗,只是熬时间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现在的张青云,说白了就是熬时间,混资格,等胡民走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胡民觉得,张青云应该会有这个智商,看得懂大事的。
果然,当胡民故意抛出两人联手对付刘建的建议后,试探一番,他看到张青云沉思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答复他,于是连忙自我解嘲说:“青云老弟,我就是这么一说,既然你不愿意立即表态,算了,算了,我就不勉强了。”
张青云看着胡民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老兄,我实话实说,我现在无意卷入任何一场纷争,我刚来,两眼一抹黑,了解情况都需要一年半载的,希望老兄见谅!”
胡民挥了挥手,说:“这样好,这样好,你刚来,先了解了解再说。”
胡民喝了一口水,说:“好,言归正传,马上要开常委会了,你对分工有什么要求?”
张青云说:“没有什么要求,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胡民说:“这样吧,反正你是协助我工作,组织、人事、政法、维稳,你重点抓一抓。”
张青云说:“好的。”
胡民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张青云,说:“这个你先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再向我提出来。”
张青云看到,这是一份拟发的文件,
标题是:中共清溪县委办公室关于调整县委常委分工的通知
张青云浏览了一眼,他看到,正文部分是这样写的:
县委书记胡民同志:主持县委全面工作;
县委副书记刘建同志:主持县人民政府全面工作,主管全县经济工作;
县委副书记张青云同志:协助书记负责县委日常工作,负责组织、人事、政法(包括公安、交警、检察、法院、司法)、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社会稳定、县委办、台办、信访、保密、机要、政研、督查工作,兼任县委党校校长,分管工业、招商引资、工业园区建设、工信委、中小企业等方面工作,联系县人大、政协、人武部工作;
其他常委的分工,张青云没有仔细看。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看这些就足够了。反正张青云觉得,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管的还真够多的,几乎是什么都管了。
张青云说:“老哥,我刚来,情况还不了解,你就看着安排吧!”
胡民说:“我想了,要尽快让你熟悉情况,就要多管些事情,多走走,多看看,最关键的,要把全县的科级干部认识一大半。这样今后才能方便开展工作。”
张青云说:“是,是,这个安排好。”
胡民说:“你这个县委副书记,说白了就是我的助理,我没时间办理的事情,你都可以代替我办理。”
张青云说:“我明白了。”
胡民说:“今后跟着我干事情,记住一个大的原则,有事情大家多商量,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情放在桌面上谈,不要下面搞小动作。这是我的从政风格。”
胡民是想借机敲打一下初来乍到的张青云,让他懂得一些规矩,免得将来两个人发生冲突了,再提醒就晚了。
但这些话还是显得有些重,让张青云心里微微地有一丝不快的感觉,他觉得胡民这是在倚老卖老,仗势欺人,但是,他很快就理解了,心里想,说不定胡民也是好意,怕他张青云不明事理,提醒他不要和刘建搞在一起。
张青云说:“老哥,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
胡民说:“老弟,我告诉你,这基层工作,不比你在省政府,那里多超脱啊,批示批示文件,开开会,传达传达文件,到地方上视察视察,日子就混过去了,什么活都是我们这些基层的干部在干。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啊!等过一段你体验体验,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青云说:“我知道,基层工作很苦,我有这个思想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