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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我有女朋友了。”我着急地说。
“你说阿娇吗?她不配你,她做不好你老婆的,天一,别傻了,你看不出来吗?那个女孩子城府很深的,你并不完全了解她。”
是的,我不完全了解阿娇,可是我也并不完全了解小雅,阿娇对我好也许是图物质上的满足,可小雅对我好又图什么呢?我没名没利没工作没大都的户口,难道他只图我的外表?或者干脆就是换一下胃口,调剂一下生活,在她吃厌了王伟这道套海鲜大餐之后换一道水果沙拉?对于女人,我讳莫如深,我谁也不想了解,只知道开始了就要坚持,自己选的,不管对错都要坚守下去。
小雅见我不开窍,放弃了再次进攻,浅笑一下说:“看你吓得,脸都白了,还男人呢,算了,不逗你了。你这衣服太薄了,走,姐给你买件羽绒服去。”
我不去,我想从此我不会再花她一分钱了。
小雅也不勉强我,摇摇头,格格笑着走了。
时间过得很快,小雪大雪过去转眼就到了冬至,大学里快要放寒假了,我辍学的事瞒了家里半年多了,我在想着寒假一定要回家,我虽然学业未成,但学了谋生的手艺,也找了老婆,爸妈应该可以接受这个结果了。
我问阿娇几时回去,她说要跟一个同学去苏州,在那儿玩到春节再回家,我其实是想请她去我家的,我们已经是这个关系了,我想让她见见家里人,等她一毕业,我们就结婚,我们都回到县城里去,她去学校当老师,我开个小店,然后业余时间研究易经,过平静的生活。
我犹犹豫豫地把我想法告诉她,她搂着我的脖子说:“天呐,等我毕业上了班就没时间出去玩了,我想在这个寒假去南方几个城市玩玩,等结业了我们再去见你爸妈好不好?”她说得也在理,我不忍看到她不开心,只得同意,并且开始为她攒旅游的费用。
那天是个周末,阿娇为一个同学过生日没回家,我恹恹地没什么情绪,也不想再去天桥,躲在家里看书。中午时郭民生带了一个陌生人来了。
郭民生悄悄告诉我,这个人叫陆成伦,是一个房产商,他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听说我懂易经,想让我帮他测测马上要拿的一块地有没有风险。
郭民生是一个足不出校园的学生,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认识房产商的,因为他做事一直比较谨慎,我也没多想。
陆成伦四十多岁,成熟稳重,只是手指上戴一颗硕大的黄金戒指显得有些富贵气,要不然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商人。我师父说,如果你深谙梅花术,可以在几秒钟内知道来人的意图,如果功力达到了炉火纯青的话还可以读懂他的内心。一个人,无论他如何掩饰,都遮不住他浑身上下透出的信息,我虽然还不懂梅花易术,但这些年阅人无数,也有自己的读人心法,我第一眼便看出陆成伦身上有一种冷冽之气,只是不知道是正是邪。
陆成伦优雅地喝着我倒的茶水,谈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说:“周大师——”
我叫停他:“陆先生,不要这样称呼我,大师我是不敢当,你叫我小周或者天一都行。”
他轻笑:“周兄弟在大都名气很大呀,虽然年轻,但也应该是大师级的人物了,你当之无愧,就不要推辞了。”
我说:“我听着别扭,你还是叫小周或天一比较随和。”
他不再坚持,说:“周兄弟,我有一件事,因为事关重大,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做,麻烦你帮我测一下。”
我问:“什么事?”
“我看中了一块地,位置很不错,也不用走招拍挂的程序,内部操作,交一些出让金就可以,我总感觉这事太顺利,不放心,想请你测一下,有没有什么风险。”
我让他摇了一卦,卦出兑为泽,官化回头生,而且官兄同动,求财一场空,财又临螣蛇克世爻,伤于女人设陷阱之象。
我说:“这桩生意大不吉,破财伤身,毁于女人,看卦象应是有人设了圈套等你就范。”
陆成伦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这块地我不能要对不对?”
我只把他的占卜结果给他说明白,至于他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我说:“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你应该自己做决断。”
他问:“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问你吗?周兄弟,我和郭民生是朋友,我们也算朋友,你帮帮我,毕竟我前期也是投了交际费的,花了一百多万了,放弃太可惜了,还有什么法补救吗?”
我看看郭民生,他冲我点点头。既然是郭民生的朋友,我只好照实说:“没有什么办法补救,我劝你还是放弃,放弃了你损失的只是一百万,如果做了,可能还要损失更多金钱,甚至有牢狱之灾。”
“那好吧我信你的,不做了,一百万就当我捐给灾区了。”陆成伦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说。
陆成伦出手很大方,给我留下了一千块钱,我因为要赚钱供阿娇去南方游玩,也没做推辞就接受了。
他们走之后,我就感觉哪儿好像不对,思想一下人既然是郭民生带来的,有什么不对也只是他自身的事,和我没多大的关系,就把这个疑问放过去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卦差点送掉我的性命,也令我几乎对我钟爱的易经丧失信心。
这事过去了三天,我还心神不定,这是从没有过的,陆成伦那种有些?人的笑总是在我眼前闪回,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看看窗外,外面正下着小雨,虽然才下午五点多钟,因为是雨天,天已经全黑了,我的心情愈发地阴沉。我打开灯,想起一课看看吉凶。于是洗净手,在伏羲像前焚上香,捧起铜钱来,刚要摇动,铁门急急地响了,我只得放下铜钱去开门,小雅湿着头发裹着寒气撞了进来,不由分说,拉起我往外就走“天一,邱宇出事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我问:“怎么会呢?他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还在大都?”
一周前,小雅和孙发财打了招呼,孙发财也送了小雅的人情,同意邱宇辞职,并且态度很友好,邱宇走的时候我还送他到火车站,我亲眼看着他上火车走了,这会怎么会在大都出事?
“上次走了,就不能回来吗?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交警队的一个朋友刚才打电话给我,说邱宇念叨你的名字,他知道我认识你,让我通知你去医院。”
我一听,脑子嗡地一声,不详的预感很强烈,抓起外套边穿边锁门,下了楼和小雅打的就往医院跑。
在急救室外面,两个警察坐在休息椅上抽烟。
小雅走过去问其中一个人:“梁子,邱宇是被什么车撞的?肇事者在哪?”
“肇事车跑了,正在查,不过怕是难有结果,肇事地点在郊区,因为天下雨,路上没行人,目前还没找到目击者。”
“郊区?他去郊区干什么?”我问。
“刚才他醒过来一会儿,说是下午去天盛建筑公司别墅区工地要工钱,跟天盛的货车回市里,在路上天盛的货车因为要去另外的地方,不进市区,他就下车走着回来,从他身后开过来一辆车就把他给撞了。”梁子看了我一眼跟小雅说。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小雅,刚要说出自己的疑点,小雅做手势止住我,问梁子:“邱宇目前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悬,从他被撞到拉到医院用了一个多小时,时间耽误太久了,流血太多了,怕是危险。”
我着急起来,拉开急救室的门要进去,正好里面出来一个医生,问:“谁是伤者的家属?”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邱宇怎么样了大夫?”
“你是他的亲属吗?准备后事吧送来的太晚了。”医生惋惜地摇摇头。
我冲进急救室,邱宇身上已经盖上了白色的床单,我拉住他正渐渐变冷的手大放悲声“邱哥,是我害了你”小雅走进来,劝我说:“天一,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想办法通知他家里吧。”
我抬起泪眼,怨愤地逼视她说:“一定是孙发财干的,一定是他干的!”
小雅说:“天一,你理智点,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这事还是等公安部门的调查结果吧。”小雅把我拉出急救室,梁子说:“你把邱宇的家庭住址给我吧,我们要通知他的家人来办手续。”
我说完邱宇的住址,刚要把自己对孙发财的怀疑告诉梁子,小雅连推带搡地把我拉出了医院说:“你干什么?无凭无据乱猜疑什么?你凭什么说是孙发财干的?证据呢?人命关天的事你也敢信口开河?孙发财要是知道了,他会罢休吗?天一,遇事要冷静,知道吗?孙发财和交警队的人都很熟,这种话不能乱说的。”
我知道小雅是为我好,可是邱宇是我的朋友,他在我紧要关头帮过我,他出了这种事,我有责任找出凶手,替他讨个公道。
我恶狠狠地说:“邱哥不能白死,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凶手,替他报仇!”
“唉,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全国每年肇事逃逸案件数不胜数,能破案的有几个?天一,别幼稚了,公安若破不了的案,你也就别抱幻想了。”
我定定地看她“你也这样说?”我为她的冷漠感到心寒。
“还有谁这样说?天一,不是我消极,因为我从事这种职业,我比你了解事实的残酷,好了,别伤心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甩开小雅,冲进了雨里。
易经-天水讼卦辞曰:有孚窒。惕中吉。终凶。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在一个诚信被污蔑,道义被践踏的社会里,只有小心谨慎才能不受伤害,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小人横行,防不胜防,终究还是凶险啊,在这种境况下,也只能求助于有权势又正义的人,而不是凭一己之力试图闯过重重艰难险阻。
邱宇的父亲和妻子第二天赶到了大都。老人已经六十多岁了,脸上写满岁月的沧桑。他掀开床单,端详了一会儿子,眼里闪动着泪花,嘴唇?嗦了好一阵子,说:“儿啊,我劝过你不要回来的,钱财乃是身外物,性命才是家人福,你不听,非要来讨工钱,几千块钱就把你的命丢了,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了你要钱有什么用呢?”
邱宇的妻子悲恸欲绝,扑倒在丈夫身上,哭得惊天骇地。
老人问警察:“我儿的遗物在哪?”
警察拿过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一串钥匙,一包将军烟,二百一十三块钱,还有几张字条。
老人问:“没有其它钱了吗?我儿是去天盛建筑公司要工钱的,他说天盛还欠他五千块钱,他要回去还还春天买化肥欠的帐,剩下的过完年把房子修修”
警察摇头说:“我们到现场时,他所有的遗物都在这儿,一样没少。”
我心如刀绞,有一种憋屈和仇恨在胸膛积聚,像捂热了的炸药一样,随时都可能爆炸。如果在我了解孙发财的为人之前,邱宇出了这样的事,我不会相信他为了五千块钱,会对邱宇痛下杀手,但现在,我深信不疑,这事肯定是孙发财干的。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警察要证据,他们没证据什么也干不了,我自己去找孙发财拼命?我拼不过他。有仇恨也得憋着是最痛苦的,可除了憋着我无能为力。
老人拉着警察的手说:“我要去天盛公司,我要见见孙发财,我要问问他给我儿工钱了吗?我儿为了讨工钱把命都搭进去了,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那个警察很年轻,大约是看到这一幕悲剧被触动了,态度很好,没有因为老人是个乡下人而冷淡他,只是为难地说:“老人家,我们是交警,不管经济纠纷,你要去讨工钱我也帮不了你啊,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签字,把邱宇的遗体火化了,我们也好结案。”
老人说:“我儿见不到工钱要回来,怎么火化?他到了那边也不安心哪!”
我搀住老人说:“邱爸爸,我陪你去找孙发财。”
我们打的去天盛公司,孙发财正把腿翘在办公桌上闭目养神,看到我们,孙发财保持着坐姿不动,轻慢地问:“周神算,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没钱花啦?”
我眼里喷火逼视他说:“孙老板,邱宇死了你知道吗?”
“邱宇死了?他死关我什么事?他已经辞职了,不是天盛的人了,你和我说这个干嘛?你是他什么人呀?”孙发财把脚重重地放下来说。
“我是邱宇的老爹,我问你,你欠我儿的五千块工钱给他了没?”邱宇的父亲问。
孙发财面无表情地说:“当然给了,财务有他签的字,别说五千块钱,就是五万块我也付得起,我们天盛公司是大公司,还没欠过谁的钱,你这老头要是再在这儿污蔑我的声誉,可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孙老板,邱宇已经去世了,看在他曾经给你卖过命的份上,你好好想想,如果那五千块钱没给的话,你就把钱给老人吧,老人不想让儿子带着遗憾离开”为了邱宇,为了邱宇他父亲,我强忍怒火,低声下气说。
“天一,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上,我早把这老头轰出去了,别说我现在不欠邱宇钱了,即使欠也轮不上这老东西来要,隔手没帐,他算老几,跑到我公司要钱?天一,别的我就不说了,你们走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孙发财露出一副流氓相说。
小四几个人听到这边喧嚣,从隔壁过来了,把我和老人赶出了天盛公司。
老人站在天盛公司门口,老泪横流,仰天长叹说:“邱宇啊,我的儿啊,城里人黑哪,爹没办法让你走得安心,我也随你去吧!”说着要冲向马路去撞车。
我大惊忙拉住了他,这时另一双手也拽住了他的胳膊。
是小雅,她去了医院,听说我们来天盛公司了,怕有什么不测,就追了过来。
“天一,我最担心你和孙发财闹起来,还好,你终于能拢得住脾气了,看来你成熟了。”小雅欣慰地说。
“我宁愿自己不成熟,我想杀了姓孙的那个王八蛋!”我恨恨地说。
“说什么傻话呢,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就是五千块钱吗?我去要!”小雅这回很干脆“你看好老人家,别让他出意外,在这等着,我去找孙发财。”
我搀着老人在路沿石上坐下来,小雅扭身进了天盛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