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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那个凉亭处,江梦已经离开了,徒留地上不甚明显的水渍,祁怃寻了个黑色帷帽戴着,长而黑的幔纱几乎罩住了祁怃的整个身子,他自石凳上慵懒的坐着,黑纱半遮半掩,透出一丝神秘。
两个婢女一个园丁规规矩矩的在湖边站着,怯懦的低着头,唯恐主家对他们有所不满。
\"碧水游花,墨色垂天,陌陌枫杨起,落落思琴音。\"刻意放慢的语速似猫爪一般轻挠人心,声调时高时低,似诗人拿腔作调的吟诵。
三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或许是离得太远,或许是黑纱眯眼。
\"那毒不是蛇毒,那是外域厝罗国的一种蝎毒,名为薄蝎,薄凉弱水之毒,入肺腑如寒冰粹骨,浅薄凉人,浓厚腐蚀,此为薄。\"祁怃慢悠悠的解释这毒,放低的声线逐步压垮他们的心态。
有人偷偷捏紧了拳头,有人僵硬的挪不开身子,有人沉默着表示不懂。
\"主上给你们派了新任务。\"祁怃突然用厝罗语说了一句。
萧贺安和沐景琅没有一丝反应,哼哈二将一般一丝不苟的站在两旁,威严的注视着他们。
有两人微微一颤,只敢微微抬眼,眼黑拼命转到上方,徒留眼白一片,竭尽所能的看那个神秘人。
\"我是温离派来交接的。\"祁怃又用厝罗语说,那两人有了反应,情绪激动的抬起头,看到方才盘问他们的两个大人物恭敬的站在此人旁边不敢言语,这才放下心来:\"温大人有何吩咐?\"
\"保江梦。\"祁怃继续用厝罗话说,此话一出,两人脸色有些发白,紧紧咬住嘴唇,\"认罪之后,我会将你们送回外域。\"
二人情绪高涨一瞬,用厝罗话急促的说着什么,祁怃缓缓点头,二人才低落的垂下头,用中原话认罪:\"是我们两个做的,我们原是厝罗人,前年中江会墨家抢劫了我们的赖以生存的翎匹售卖,导致当年过得直食草根,所以才隐瞒身份,进入扶摇园,毁掉中江会。\"
沐景琅强忍着震惊,竭力忍住自己的牙关从紧闭的嘴唇中跳出,脸色都有点憋紫了,听着祁怃三言两语就让那俩人认罪了。
萧贺安强压下心中浓郁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抿着唇腿脚发虚的带着两个人下去,交给苏惑处理,留下沐景琅在原地陪着祁怃继续装腔作势。
剩下的那个园丁依旧沉默着,看到旁边两人被押送走了,茫然中带着一丝惶恐,哆哆嗦嗦的瞧着祁怃:\"大大,人,我,我可以走了吗? \"
\"好了,人走了,你什么时候下的毒。\"祁怃气势一松,懒洋洋的软成一摊,轻轻昂首问道。
\"大人,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园丁一脸惶恐,说着就要跪下来。
祁怃幽幽叹一口气,眼神带着无奈和不理解:\"兄弟,正常人听到外域应该是紧张或者茫然的,你,这么冷静,是要进宫当暗卫吗?\"
诡异的沉默弥漫在湖边,沐景琅竭力保持他堂主的伟岸形象,尽量不笑出来,脸色都已经由紫转黑了,身形带着微微颤抖,似是要崩溃瓦解。
园丁似乎被石化了,浑身僵直,手指都不能动弹一分,半响,他好像听到了乌鸦的嘲笑啼叫,湖里的金鱼簇簇游动身姿不停摆尾。
张坤没想到的是,自己会载到太过沉着冷静上面,他特地找了两个替罪羔羊,利用他们浅薄的知识和微面的伪装能力,隐藏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知道温离,这让他也震惊了,听到他还答应他们送他们出城,张坤都差点相信了祁怃的鬼话。
但他也不能拆穿他,尊主和尊上都提点过底下人,万万不能动这个画师先生,这个人除了最顶上二人可以动,别人都不能动。
\"我无可奉告。\"张坤有些灰白的脸色透着提前知晓死亡的淡然,我轻松的承认让祁怃轻轻挑眉,让憋的快窒息的沐景琅把人带下去。
片片黑纱被风吹出波浪的弧度,一挽一转的漂亮弧度惬意舒卷,祁怃的面部掩在黑纱中看不清楚,只能透过风吹起的缝隙窥见一点姿态。
慵懒的眼神轻轻落在湖面浮萍上,蓝色的蝴蝶围绕湖面仅存的一朵睡莲翩翩起舞,蔚蓝的翅膀在半空中映出漂亮的弧度线条。
睫毛缓慢的轻眨,清浅的眸子中透着疲倦和淡淡厌恶,呼吸仿佛跟随着黑纱飘忽的弧度起伏,若有若无。
那毒是江梦告诉他的,他但是他真的去过厝罗国。
封存的记忆又一次涌上心头,遍地都是薄蝎的身影,隐藏在绿油油的青草瘫里,与那绿色融为一体,根本分不清楚,危险随处可见。
祁怃带着祁老头回家的时候,就路过了这个国家,这个被绿意灌满的国家,这个满是薄凉的厝罗国。
短粗的不知名绿草通铺在这个国家,墙壁上石缝里都是插缝疯长的各种植被,每一抹绿色都隐藏着那股蚀骨的危险。
祁怃当然也被咬了,只不过那只蝎子在触碰到他的血液之后就迅速自杀了,一个呼吸直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与那绿色融为一体。
虽然中毒不深,虽然他的血可以解这毒,但是还是让祁怃吃了不少苦头,他在厝罗停留了二十天,几乎有十五天都在保守这股寒凉之气的侵蚀。
百跟银针入骨刺透每一缕血肉,寒冰棱刺在血液中奔腾翻涌,每一寸皮肤是滚烫的,内里却是如寒冰般的僵硬。
太难熬了。
祁怃夜夜抱着祁老头的尸骨痛苦,有时候似乎连眼泪都被冻住了,干涩的疼痛感在眼中徘徊,猛烈的痛意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坚持,动用了内力。
那是他封印内里半年以来第一次动用,当晚却是好受了些,至少能稍微睡几个时辰,但是,第二日当他下楼采买的时候,客栈老板说他可能吃不惯厝罗点食物,都瘦了几分。
他打哈哈的搪塞了过去,然后寻了片水瘫,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着自己脸部线条朝着祁昇方向的转变。
祁怃沉默了,默默抱紧那副木盒子,将面纱围多了几圈,毅然决然的继续走了下去。
祁怃就是在那学会厝罗语的,因为祁老头教过他一些,再加上他学习能力真的很强,自然学起来很快,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疲惫的闭上眼睛,祁怃把自己放空,不去想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