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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金镶玉の远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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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柜台结账时,我嘱咐收银员把我们的东西分开装,他淡淡地看我一眼,不由分说地将卡递了过去结了帐。
我知道,他们这些人是见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掏钱包的,于是客套地对他说:“谢谢啦!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好。”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因为我和嗲嗲的东西足足装了三大包,回到霖苑后,他绅士地帮我把东西送上楼。
一开门,嗲嗲就似一团肉球般从阳台滚了过来。
见到他,眼睛一亮,竟丝毫不畏生,欢快地扑倒在他脚边,极其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裤脚。
我知道他这人是有洁癖的,慌忙弯腰去抱嗲嗲:“乖嗲嗲,别缠着叔叔啊!听话,过会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抬头,却见他一脸不悦地看着我。
我已习惯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也没怎么在意。
嗲嗲在我怀中“汪汪”地叫着,不断扭动着身子,一双黑豆眼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我想这色妞八成是犯了花痴症,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进来坐会吧?”
他点了点头,将东西拎到客厅。
这边,嗲嗲在我怀中挣扎得愈加厉害,他看我板着脸威胁呵斥嗲嗲,和善地说:“放它下来吧,没关系!”
我实在降不了发了疯般的嗲嗲,只得将它放下。
这小东西四脚一触到地面,立即奔到他身边去舔他的皮鞋和裤脚。
他似乎也很喜欢嗲嗲,蹲下身子逗弄着它,用手指轻抚它的毛发,让它乖巧地蜷缩在他脚边。
我听说喜欢小动物的男人多半是善良且细心的,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于是客气地问:“你喝点什么?”
他拍着嗲嗲的头,抬眼看向我:“纯净水就好!”
※※※
我从冰箱中拿了水出来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用咀嚼棒跟嗲嗲玩。
眉目舒展,眼角溢笑,那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似个大男孩。
“看来嗲嗲很喜欢你。”我笑着走上前将水递给他,弯腰点了点嗲嗲的头,“这妞定是被你的美色迷惑住了!”
他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打开瓶盖仰头喝水。
对于哥哥圈子里的其它朋友,我手术后虽也疏远了些,但每次见面他们都待我极热情,几句俏皮话一说,隔阂也就消除了。
而他,却是从不跟我嘻哈玩笑的。
比如刚才那句话,换做旁人,定会嬉笑着接话说:“那是,哥的魅力向来鸡犬通吃!”
看着嗲嗲用两只前爪抱着咀嚼棒狂啃的俏皮模样,我宠溺地拍拍它的脑袋。含笑抬起头,却毫无预兆地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
隐隐地,我感觉他的目光正在穿透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空气里突然多了一种紧绷感。
我被他那子夜寒星一般深黯的眸子盯得有些手足无措,脑子转了转,想到一个话题,开口时却不争气地结巴起来:“那、那个,你住几号楼?”
他的眸光沉了沉,有些不悦,仿佛我理应知道他住哪一幢楼。
不过,顿了片刻,他还是回答说:“A栋,顶楼。”
我怔了一怔,没答。
心里却在盘算着:顶楼呀!霖苑顶楼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房子!一共只有三套,42层高,一层只有一个住户,有专属的直达电梯,宽阔的空中阳台和精致的玻璃花房,透过窗子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繁华。
总结起来就是:那哪里是房子,简直就是空中宫殿!
顿了一下,我忽然反应过来:“A栋?你住A栋?跟我一栋的A栋?”
他扬了下眉,反问:“霖苑还有几个A栋?”
我讪讪地笑了笑:“这个地球似乎小了点,我们竟做上了……呃,邻居!”
他眸中的光闪烁了一下,莞尔:“是么?我倒是觉得地球愈发地大了,大到邻里不识。”
我扯了扯嘴角,未语。
心下却想:你与我隔了21个楼层,常常半夜三更才回家,日上三竿才出门,我哪有机会“识”你?并且,我住的这公寓是我哥哥的,已购置五年。你们之前那么要好,肯定是知道楼层房号的。之前我们在小区遇见过,你既知道我住这又不来串门,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主动去与你攀邻附友呢?
这样一想,忽然觉得他因与我哥哥有矛盾而怠慢冷落我的行为实非男子汉应有的作为。
之前,我不知道他这般待我的缘由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也该识趣地主动将我们之间的楚河汉界画个清楚。
不然,总“那个这,那个那”地称呼他,怕是会让他误以为我想跟他攀扯套近乎呢!
我这边脑中千回百转地不说话,他那厢亦安静的坐着。
这样的沉默,两人倒也不觉得尴尬。
嗲嗲在沙发上独自玩了一会骨头,觉得困乏,蜷着身子靠着他的腿睡了起来。它那模样退去了白日的娇蛮跋扈,竟有种说不出的乖巧恬静。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九点三刻了。
想了想,我婉转地对他下了逐客令:“上官先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多坐了。我改天再请你吃饭,答谢你。”
我自以为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情,不失分寸。可是,话音落地后,他却一直没有应话。
我抬头去看他,他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一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黯光,看不出情绪。
我见他不说话,心想“敌不动我不动”,于是也沉默地坐着。
过了好一会,他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看向他,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辨不出情绪。
他见我不答,又问了一遍:“骨骨,你叫我什么?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明意味的询问。
我抬手摸了摸嗲嗲的头,答:“上官先生。”
答完之后,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凝着我,黑色的瞳子如一汪海洋,深不见底。
我正惴惴不安地揣摩着他的心思,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脸色阴翳地凝着我:“好,很好!”
嗲嗲被他猛然站起的动作惊醒,抬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我用手顺了顺嗲嗲的毛发,没作声。心里想:好?很好?可是,你的表情可不大好?
静默在室内诡异地蔓延。
俄顷。
嗲嗲忽地叫喧着从沙发上跳下,像一团肉球似的连滚带爬地奔向门口。
房门被人重重地摔上,嗲嗲趴在门前,低嚎着用爪子抓着房门,那叫声里竟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靠在沙发上,想到他刚才那压抑着怒气又有些悲伤的眼神,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心痛。
嗲嗲不知在门旁哀叫了多久,终是累了,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拱着我的脚。
这时,我方才记起它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忙打起精神,去翻购物袋找犬粮。
看着那袋子中的牛奶、鸡蛋、水蜜桃、脐橙……我的脑子有些懵!将余下两个袋子都翻了一翻,哪里有半点我那些垃圾食品的影子?
想到回来时,被他落在后备箱的那个大购物袋,我沮丧地抓了抓头发——啊啊啊啊啊啊啊上官琅玕!你拎错了袋子了!
※※※
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睡得极不踏实。
天蒙蒙亮时,开始做梦。杂七杂八,都是一些琐碎的片段,并无任何情节。
梦中,最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辫的女孩站在一排冰柜前,笑靥如花地对一个背影模糊的男子说:“这可是冰淇淋中的‘劳斯莱斯’嗳!在这种地方捧着纸盒子吃有什么情调?下次我们去店里吃,呃,我要吃酒酿黑樱桃口味的……”
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冰柜旁的一张广告牌却渐渐清晰:“If。”
迷迷糊糊的,我想:这也许就是人们说的“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起床后,我头疼欲裂!
刷牙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十一那日刚修整过的头发,现在俨然成了鸡窝,说不出的凌乱邋遢。含着牙刷,用手理了理齐耳的头发,回想起梦中那女孩离去时脑勺后一晃一晃的可爱马尾,我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该把头发留长。
三年半前的开颅手术,不仅拿走了我的大部分记忆,还让我由长发飘飘的大闺女变成了一个寸草不生的小秃头。
刀口愈合后,随着头发慢慢长出,一些记忆也悄无声息的在我脑中抽枝萌芽,大有萌发复苏的趋势。可是,我心底其实是有些拒绝过去那些记忆的。因为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的——
没有过去,只有未来,活得多轻松自在?
吐出嘴中的泡沫,我对镜子笑了笑:金骨瓷,不是谁都有机会忘记一切的,你是何其幸运!
洗漱完毕出来时,嗲嗲正耸搭着脑袋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上前抱起它,笑问:“小宝贝,你这是怎么了?”
它两眼无光地睨了我一眼,缩着脑袋恹恹地窝在我怀中。
我想了想,问它:“小花痴,你这该不是得了相思病了吧?相思你上官叔叔?”
它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兀自闭上眼睡了起来。待它呼吸变得绵长时,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狗窝里。看着它那肉嘟嘟的模样,我才意识到,这妞最近益发地肥了!以前睡着颇为宽松的小窝,现在明显有些拥挤了。
看来,真该让它减减肥了呢!
起身进厨房,看着琉璃台上的两袋犬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他选得那袋低脂的倒进嗲嗲的食盆。
打开冰箱,将他选的牛奶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下标签,有全脂和脱脂两种。
想了想,拆了一盒全脂的给自己倒上,又拆了一盒脱脂的给嗲嗲倒上。
将犬粮和牛奶给嗲嗲端过来时,它听到动静睁开了眼。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很喜欢这犬粮和牛奶,狼吞虎咽地将东西吃了个精光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你这小东西,净喜欢好东西!这个牌子的狗粮可比你平时吃的要贵一倍呢!”
它过来舔了舔我的手,一副餍足的模样。
回到厨房,我看着他的那一大包水果,终究还是没抵得了诱惑,将它们洗干净去皮切块一起放入盘中,撒上酱汁做了沙拉。
按理说,我与他住的这样近,垂直距离不过几十米,做个电梯上下也就几十秒的功夫,这包东西我应主动给他送上去的。
可是,想到昨晚他离开时盛怒的样子,我觉得自己近期内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为好。反正他这人最不缺的便是钱,怎会跟我计较这些东西?
这样一想,我这沙拉吃得是愈发心安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