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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怀袖嗤笑一声, 抬起手,衣袖滑落,露出两截白嫩纤细的手臂, 搭在萧叡的肩膀上, 抱着他的脖子,像是甜言媚语道:
“陛下, 我们打小一起长大, 你我之间的阴私事儿彼此都一清二楚。”
“我是怎样的人, 您不清楚吗?我当年进了尚宫局做过什么你大致也知道,我的手也不干净,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是我这几年为了与你好聚好散,让你觉得我改吃素了?”
萧叡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他低下头,凝视着怀里的美人。怀袖不说,他还真快忘了, 他以为他们俩自从暗处走到明处之后, 都想洗去身上的淤泥。
他在编织一个温文儒雅的明君名声,尚宫怀袖在六局之中亦有仁恕之名。
怀袖只是大仇得报之后失了杀心, 并不是她没有手段,他登基前,六局就已经捏在了怀袖的手里,为了不暴露彼此关系,明面上他可没给过怀袖什么帮助,是怀袖自己一个人杀至六局之首。
怀袖诚挚地说:“我要想怀上你的孩子,我偷偷把避子汤停了便是,就算你不开心,我也有办法把孩子生下来。”
“到时你就算娶了皇后, 我凭着皇长子在后宫之中也有一席之地,到时候慢慢地熬死她就是了。我杀过一个皇后,我就敢再杀一个。”
萧叡脸色不好看,他就是再宠再爱怀袖,听到这番话也不可能笑得出来,但也没有生气,只静静听着怀袖说。
“你不让别的女人生孩子,只让我生?需要你让吗?”
怀袖如他所愿,继续说:“你以为我是怎么爬上来的?宫里的那些小手段我能不会?只要我不想,你就算让她们怀了,我也能让她们生不下来,生下来就弄死。”
“你看看,先帝的后宫里死了多少孩子?要是我出手,我保管不留痕迹,叫你一点证据都查不出来。”
萧叡搂着她的腰,只是脸色愈发难看,待她说完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他收起了温柔的假象,像是想看穿她美貌皮囊之下究竟是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在这空旷冷寂的宫殿里像是也染上了寒霜,带着几分冰冷刺骨的柔情,怀袖能清楚地看到他墨色的眼眸中只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萧叡收起了假惺惺的示弱,撕开了伪善仁君的嘴脸,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怀袖,慢慢地俯身下去,贴近她,影子铺天盖地地罩下去,将她整个人裹住。
两人在咫尺之间的距离相拥着,针锋相对地望着彼此。
他冷静残忍又温柔宠溺地说:
“你想闹就闹,都随你,你开心就好——你现在怀着身孕,我早说过,有什么气不必憋在心里,反正有我给你撑腰。”
“朕中意你,自然不是只中意你的温柔小意。你宽容仁慈,朕喜欢;你长袖善舞,朕喜欢;你心狠手辣,朕也喜欢。”
“朕不是善人,也无所谓你善不善良,你善良也好,恶毒也罢,朕都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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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
怀袖走时没带走家中财物,他们生活倒是无虞,只是久久没等到怀袖回来,实在叫人不安。
米哥儿每天从私塾回来,都要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等,连巷弄的小伙伴抱着鞠球在他面前显摆他都无动于衷,一心只想等怀袖回来。
等了一日又一日。
雪翡却知道,姑姑此去,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她让米哥儿不要等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隐约能窥见真相,外人只道是怀袖出远门探亲了。在她心里,怀袖姑姑是个刚毅强大的女子,可再要强,也拗不过世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到一封从京城寄来的信。
原是怀袖姑姑对他们的安排,雪翡今年已有十三,年纪是小了些,但有人扶助也不是不能当家,她将临安的铺子宅子都送给她,另有一部分钱财付于郦家兄妹,做五年的护院薪酬。
到时雪翡年满十八,可自立门户,他们兄妹是去是留都无不可,但看他们自己的决意。
小哭包米哥儿这回却没哭,他难过了好几日,知道自己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倒不是不可以回仙隐观继续当个逍遥自在的小道童,但他若也走了,雪翡姐姐怎么办呢?
他私底下和雪翡两个人一起商量:“姐姐,我们可以把干娘救出来吗?”
雪翡摇了摇头:“我们无权无势,势单力薄,必做不到的。”
米哥儿握紧拳头,却不肯认命,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娘亲,就这样被人夺走了,都是因为他还太小了,他得有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人,才能把娘亲给救回来。
雪翡却想,她以后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只是守着怀袖姑姑留下的铺子和田庄过日子吗?她一低头,就看到一本书,是姑姑给他们几个上课用的书,只讲了一半,还未讲完。
如今姑姑不在了,这本书她却得继续读下去,她不知道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在这世间能做到什么,但怀袖姑姑曾对她说过读书的好处:“书是吾友,他能告诉我们在与谁为敌,又该如何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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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三。
是怀袖回宫之后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便定在这一日举办皇贵妃册封典礼。
她睡到最后一刻才起身,萧叡特意交代了她怀着身孕一切从简,切勿动了胎气,许多三跪九拜的礼节都先省了,本来要跪着受旨的,也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除却最后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之外,怀袖小半日下来几乎没怎么屈过膝盖,她到了慈宁宫,才刚跪下,拜了一下,太皇太后便命嬷嬷把她扶了起来,准她免礼。
把她叫到跟前,还赐了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给她坐:“别跪了。坐下说话吧。你肚子里揣着龙种,要是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无心与她亲热,给面子地说了几句,便打发她走了。
怀袖行礼告退,乘上小轿回蘅芜殿。
翌日。
四妃九嫔前来拜见新晋的皇贵妃。
秋气肃杀的天气,蘅芜殿夹道两旁却摆满了鲜花,这座宫殿才刚翻新,比其他几座宫殿都更华丽,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崔贵妃自认如今她的品阶虽不如皇贵妃,但却是其他妃子的头头,便如领头羊一样的站在最前面,穿上她最美的一身裙子,戴上最贵重的一套首饰,拾掇得艳光照人。
她想着,那位平民出身的皇贵妃又无母族依靠,就算母凭子贵,也应当要对她们这些的世家贵女折下身段结交吧?
却没想竟还讲她们晾在殿外,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说让她们进去谒见。
崔贵妃一跨进门,先是看见了一个高居上座的女子身影,依稀有点眼熟,一时之间却记不起是在哪见过。
这个女子生得极美,相貌并不稚幼,崔贵妃自负美貌,但在此处,却仿佛被艳压了一截。
皇上则坐在矮桌另一侧的椅子上。
崔贵妃端正规矩地跪下:“拜见皇上。”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本来若只有皇贵妃在,她不一定要行跪拜之礼,福身一下也就过去了。
萧叡道:“平身。”
崔贵妃才要起身,却听见上首那个女子颐指气使地道:“陛下,我口渴了,您给我倒杯水吧。”
崔贵妃吓了一跳,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这个女人怎敢如此说话?居然敢指使皇上给她倒水,她可从不敢在皇上面上如此放肆。
结果皇上还真的亲手为她倒了一杯水,崔贵妃听见汩汩的水声,只觉得刺耳。
她又福了福身:“见过皇贵妃。”
怀袖正面望向她,莞尔一笑:“崔贵妃,别来无恙。”
崔贵妃终于认出她是谁,霎时间脸色雪白,吓得指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