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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掌
帮谢凌秋做事的是江乐。
江乐在保密部门做事,所以顾杨很少有瞒着江乐的事。
江乐对于顾杨的事情了若指掌。
而保密部门的工作又非常的适合给谢凌秋的作为打掩护。
江乐早已经计划好了。
他跟谢凌秋合作,早说了要替顾杨顶罪。
横竖都是顶罪,他俩一商量,干脆就把谢凌秋曾经的作为也往他头上一扣。
顶一个是顶,顶两个也是顶。
江乐无所谓自己,反正谢凌秋会捞他,但顾杨上军事法庭,就是不可以。
而真正做了事情的谢凌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说,竟然还能说动谢与元帅和老夫人,把顾杨看住。
不过老元帅夫妇并不止于就真听了他的话。
顾杨甚至都没有被拿走终端。
但两位长辈让他留下,他也就暂且留下了。
顾杨跟谢与老元帅面对面坐着。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顾杨问。
“比你早上几年。”谢与元帅答道。
顾杨深吸口气。
“江乐那小子过来告诉我们的。”老夫人端了个果盘过来,落座,“他跟我们说了一些事情。”
顾杨脸上肌肉抽了抽。
他紧抿着唇,问:“说什么了?”
“说你戒不了烟的事,还有准备自首的事。”老夫人拿了个石榴,剥着,“身为军人,我以为你早已经习惯意外和牺牲了。”
“是习惯了。”
顾杨垂着眼,看着老夫人放在他面前的石榴粒。
红艳剔透,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老夫人笑了一声:“习惯了还这么自责?还惦记着这么久。”
顾杨顿了顿:“但如果……”
“没有如果。”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的如果也没用。再说了,你还真觉得自己能一直打胜仗?哪次要是因为你的决策失误打输了,你还会想这么多如果吗?”
顾杨抿唇:“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老夫人问,“你选择了隐瞒,却没有认真的去了解核实自己的天赋,这不就是你决策失误?”
顾杨一时无法反驳。
“我看你就是没输过,受不了这打击。”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还憋着,还不说,我跟你老师教你带你这么多年,你对我们这点信任和依赖也没有吗?”
“我没有……”
“你有。”老夫人咔咔掰石榴,汁水四溅,索性把石榴扔到了一边,“不想跟情报部说就算了,对我不说,对你老师不说,对江乐也不说,你怎么不直接把这事憋死到棺材里去呢!”
“我……”
“怕我们怪你,是吧?”
顾杨叹气,摇了摇头:“你们不会怪我。”
老夫人擦着手,瞪着眼看他。
顾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他知道没有人会怪他。
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愿跟他们说。
活着的人无法代表那些死去的人原谅他。
从亲友那里汲取慰藉,仿佛自己得到了原谅,这种事情不是很卑劣吗?
老夫人都气笑了:“难不成你还想从死人那里得到原谅吗?”
顾杨也不知道他是想从哪里获得原谅。
他将自己困在冤魂的囚笼里,怎么也走不出去。
“你可真能钻牛角尖。”老夫人重新拿了个石榴,“你老师在役时也有几次大败,下属军团死伤十几万,你认为那全是他的错吗?”
“当然不。”顾杨下意识说道,“战场瞬息万变,责任并不全在……”
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这跟他的情况没什么区别,但换到别人身上,顾杨看到的却是全然不一样的答案。
老夫人斜眼看他:“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顾杨低头。
在一边安静吃石榴的老元帅终于慢吞吞地出了声:“想明白了?”
顾杨沉默很久,点点头:“……算是。”
“江乐要给你和谢凌秋顶罪。”谢与元帅说道,“他说你想回战场上去,所以不要你有污点,谢凌秋是未来的大才,也不适合有污点,但他可以。”
顾杨不说话。
谢与元帅看着自己的学生,叹了口气:“他说的是对的,顾杨。”
顾杨反驳:“做错事的人不是他。”
“他参与了,也不冤。”
顾杨摇头:“可那是为了我。”
“那你要让他们两个做的这一切白费吗?”谢与元帅问。
顾杨抬眼对上老人的视线。
老元帅看着他,眼神慈和而悠远。
历经三百年人世的老人看着顾杨,语气温和:“人生在世,总少不了失败和妥协。”
顾杨一动不动。
谢与元帅也不介意,他说:“你也大可将这件事的事实说出去,但我希望,那是你将要离开的时候。”
“有人愿意为你付出这么多,就不要再像个害怕失去的胆小鬼一样,只死死握着着你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非要坚持着跟他们划开距离了。”谢与元帅说,“你不妨尝试一下,接受他们这种不那么美妙的温柔。”
“我和你师母不会拦着你,顾杨,要做怎样的决定,你自己好好想想。”
顾杨对两位老人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他们的小院。
……
让帝国上下哗然的人体实验大案的审判日在两个月之后。
谢凌秋没有回来。
他作为发现这起案件的最重要的证人和原告,被紧密的保卫在军事法庭的保密住所里。
天气入了冬。
随着查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案件的舆论喧嚣尘上。
一直到审判当日,无数媒体和围观群众守在了最高军事法庭外的广场上。
广场戒严。
顾杨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驱车停在了戒严的广场停车场。
他点燃了烟,安静的听着广场上播放着的审判直播。
江乐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
被告认罪,审判的流程就相当的迅速了。
顾杨早已经见过罪状书,知道上边做了很多名堂。
零零总总的罪名虽然看起来又多又可怕,但是真细究下来,能成立的并不多。
勤务兵那时小心翼翼的告诉他,江乐大校的罪行,最多最多判个二十年监.禁。
这还是没有人作保,并且大法官不留情面的前提。
顾杨看了一眼江乐的投影。
这人一点变化都没有,还精神十足的,倒是不嬉皮笑脸了,免得激怒了陪审团和民众。
在第一次审判结束之后,顾杨去了押解室。
他被警卫拦在了外边。
顾杨将烟捻灭,摘掉了肩章和胸前的功勋章,摆在押解室外边的托盘上,又放上了一张卡。
“我保释他。”
他话音刚落,那边谢凌秋也正好从原告席上出来。
八年过去,谢凌秋长高了。
但脸上依旧是顾杨所熟悉的甜蜜笑容。
他们站在走廊的两头,沉默的对视许久。
最终,是谢凌秋先开口了。
他紧抿着唇,问:“我还可以回去吗?”
顾杨上下打量着他:“你东西被我扔了。”
谢凌秋愣住,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
“在花园里,也就是浸了雨水和湿气。”顾杨又说道,“房间是空的,你现在去捡回来,也许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