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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茵从枕下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她将药瓶握在手里紧紧的按在胸口,今日若不是有唐无忧留给她的药,恐怕她早已成为一具伦尸了。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男人静静的看着,直到看见她真的爬上了窗子,邪魅的长眸一紧,赶紧上前拉住了她,“你疯了?”
林文茵手一甩,瞪着他,“不用你管,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闻言,男人不屑一笑,手中的斗笠一甩,扣在了林文茵的头上,转而伸手在她腰间一勾,轻身一跃便从窗前跳了出去,迎着残月,两道身影消失在重重楼阁之上。
……
破庙里,林文茵站在一旁许久,男人点了火堆,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在那站上一夜?”
“为什么帮我?”
男人嘴角一勾,看着她眯了眯眸子,“因为你有趣。”
林文茵紧了紧手中的斗笠,走到火堆前坐下,他说她有趣,难道就是因为她杀了个人?
“你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这几日她已经经历的够多了,她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怕,即便是再遇悲惨,左不过也就是个死,既然她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害怕的?
男人挑眉一笑,长眸眯了眯,“我叫梅兰,不过看样子你好像真的不认识我。”
林文茵防范似的瞪着他,“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梅兰撇了撇嘴,转头四处看了看,而后起身走到门前捡起一张布告一样的东西,他弹了弹上面的灰,嫌弃的喃喃道:“啧啧,还真是尽心尽责,这东西居然都贴到这来了。”
看着他拿着那脏兮兮的东西走近,林文茵不由的皱了下眉头,梅兰坐在她身旁,将那布告摊开,“看,这是上面的人就是我,不过我个人认为这画像画的没我好看。”
显摆够了,梅兰侧头看了她一眼问:“你是不是不识字?这上面写的是……”
“悬赏一千两,捉拿采花大盗,梅兰。”
“诶呦不错哦,没想到你居然还识字。”
梅兰赞赏似的一语,而后将布告摊在面前,满不在意的说:“最开始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看上我,要请我当上门女婿呢,可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居然是要悬赏抓我的,你说这些人是不是都是吃饱了没事闲的?”
官府悬赏抓他,他竟全然不为在意,她真不知是该说他冷静,还是该说他没心没肺。
听他唠叨够了,林文茵淡淡看了他一眼问:“你可知这布告后面写了什么?”
梅兰佯装认真的看了看手中的布告,琢磨了半天,而后说:“估计就是说我长得美艳之类的话吧。”
闻言,林文茵眉一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而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布告说:“此人作恶多端,专欺良家妇女,若有得此行踪者,悬赏百两,若有提其首级者,悬赏万两。”
咕咚一声,梅兰咽了咽口水,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着说:“这手笔还挺大,你该不会是想去报官吧?我警告你哦,你可是杀了人的,说不定到了明天你的布告就跟我一样被贴的满城都是,所以你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
林文茵总觉得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哪有人被贴了满城的布告还到处招摇的,而且他好像一点都不怕,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坐在这破庙内。
“你真的是采花大盗?你真的作恶多端?”林文茵好奇的问。
自己的老本行居然被怀疑,梅兰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他突然把林文茵往怀里一搂,另一只手轻轻的从她脖子上划过,而后就见那素白色的肚兜被他握在了手里。
林文茵见此一怔,没有伸手去抢肚兜,反而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一声脆响回荡在破庙之内,梅兰微楞过后,直接将肚兜甩到火堆之中,火焰蹭的一窜,林文茵直接被梅兰压在了身下,他咬着牙愤恨道:“我梅兰最恨的就是别人打我的脸,你活够了是吗?”
林文茵不惧他的恐吓,反正今晚她本就不该活着,就算是现在死在他的手里,她也没什么觉得惋惜的。
“我是活够了,所以你最好现在杀了我,不然我宁愿被捕也会去官府告诉他们你在哪。”
林文茵这不怕死的性子似乎很合梅兰的胃口,长眸微眯,邪恶的手从林文茵身上轻轻掠夺游走,最后却在胸前停了下来,林文茵本就咬牙恼恨,见此她更是险些咬碎了压根。
蓦地,大手探入,正当林文茵欲恼,突然听见梅兰一声大笑,“哈哈,真的是它,妙毒仙的长相解,我就说那花楼的老鸨怎么会蠢到不给你下药,原来你有万毒解,哈哈哈,今天真是赚到了。”
看着梅兰手中的药瓶,林文茵蹭的起身去夺,“你是我朋友留给我的,你还给我。”
梅兰手一躲,好奇的看着她,“你朋友?谁啊?不会是妙毒仙吧?”
“不用你管,总之你把它还给我。”
林文茵拼了命的去抢,这是唐无忧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它丢了。
“喂,我将你从花楼里救出来,你就算是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把它送给我也不为过吧?”
“不行,你要什么都行,就唯独这个不可以。”说完,扑通一声,林文茵将梅兰整个人扑倒在地,硬生生的抢回了他手中的药瓶。
看了一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林文茵脸色倏地红透,而后赶紧起身,“对不起,这个真的不能给你,这是我朋友留给我的遗物,这是我最后可以思念她的物件了。”
想到唐无忧,林文茵忍不住红了眼眶,见此,梅兰一惊,急忙叫道:“诶诶诶,你,你可别哭,我这辈子最害怕女人哭了,你让我不要这个东西也行,可是你得告诉我,你刚刚说的遗物是什么意思,你的朋友怎么会拿妙毒仙独有的长相解作为遗物送给你,你朋友是谁啊,该不会真的是妙毒仙吧?”
闻言,林文茵慢慢抬眸看向梅兰,半晌,她愕然道:“你说什么?你说的妙毒仙难道是那个穿着红纱的神医?”
“没错,就是她,原来你真的认识她!”梅兰兴致勃勃,早就听闻那妙毒仙是个冰山美人,只可惜他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林文茵拧了拧眉,低头看向手中的药瓶,她不认识那位神医,但唐无忧说过她也不认识,可是为什么她给她的药会是那神医的?
“我就说嘛,这长相解是妙毒仙自制的一种独有的解药,她向来只会用它来救人,但却从不出售,你说这是你朋友给你的,我本还奇怪,说了半天,原来你的朋友就是妙毒仙,你还真是好命,居然跟妙……”
梅兰自己嚷嚷了半天,终于反应到有些不对劲,他猛地抬头看向林文茵,脸色顿时变的严谨,“你刚刚说这是你朋友的遗物?什么意思?你是说妙毒仙死了?”
林文茵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药瓶,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梅兰刚刚的话,妙毒仙自制的解药,从不出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妙毒仙就是神医,可是妙毒仙不出售的东西怎么会在唐无忧的手里?
那么神医到底是谁?唐无忧跟神医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想以往,唐无忧是懂得医术的,她经常消失的那段时间刚好是妙毒仙出现在京城的时候,难道……难道真的是她?
她提前将药交给她,难道是早就预料到自己会遭遇不测?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又是为了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放弃自己的性命、放弃她的一对儿女、放弃为了她而远走出征的荣王?
见林文茵默默落泪,梅兰有些惊慌失措,他伸手上前想要安抚,但他实在不会做这样的事,举了半天的手慢慢缩回,他捡起地上的布告想要帮她擦泪,又觉得这东西有些不适合,最后,他捏起林文茵的袖口,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那个,你别哭啊,这大半夜的再把狼招来。”
话落一瞬,本是默默哭泣的林文茵突然放声大哭,梅兰吓的一抖,赶紧缩回了一旁,“那,那,那个,那个谁啊,你你你,你,你别哭了,我,我不要你的谢礼了还不行吗?”
见林文茵的哭声不断,梅兰简直要疯了,他起身在这破庙里来回的走,直到哭声慢慢停下他才肯再次坐下来。
“梅大侠。”
一声带着抽泣的娇柔,梅兰愣了一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梅大侠?我?”
林文茵红着眼看着他点了点头,见此,梅兰嘴角一抽,“呵呵,我可不想当什么大侠,你还是叫我梅兰好了。”
让林文茵对一个不认识的采花大盗叫名字,她还真是叫不出来,见她不出声了,梅兰再次看向她问:“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林文茵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你不是想要我手里的药吗?我可以给你一半,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一个忙换她手里的半瓶药,这就是用手指头想都觉得划算,他一脸谄媚的点了点头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我想回京城,我想回去看看我的爹娘。”
“你还有爹娘?”梅兰闻言一愣,在他的印象里,呆在青楼那样地方的姑娘不是被父母卖了,就是没有父母的人,可是她居然说要回去看爹娘?
对于梅兰的反应林文茵也能猜到几分,她垂了垂眸子,低声道:“我是被人害了才会流落到这花楼的,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我爹娘一定急死了,我想回去看看他们,我好想他们。”
“是谁害你?”
漫漫长夜,反正也睡不着,闲着无聊梅兰便开始打听她的情况,林文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对这个梅兰还不了解,她不敢将自己的事情都告诉他。
梅兰行走江湖,也并非那不识趣的人,见她不想说,倒也没逼她,他捡起一根木棍戳了戳火堆,“你家在京城的什么地方?前段时间我也刚从京城过来,说不定我知道你家。”
“长柳街,书道北巷。”
梅兰想了想,而后半晌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真是巧了,我真的知道那个地方,那条巷道口有个林家,好像是什么几品小官的家,不过听闻他家有个京城第一才女,我进京那段时间,本是想去会会那才女,只是没得上机会,不过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闻言,林文茵不解的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就见梅兰惋惜的摇了摇头,继续道:“哎,真是白瞎了那姣好的人儿,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早知如此我就先一步将人截出来了,说不定她会因为我救了她一命而以身相许呢!”
咚的一声,梅兰转头随着声音看去,见林文茵手中的药瓶滚落在脚边,他赶紧将捡起来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有一丁点的闪失。
“我的天啊,你想什么呢?刚刚还拿它当宝,这会儿就敢往地上摔,若真摔坏了,我的心也要跟着碎了。”
“你,你说什么?谁被烧死了?”林文茵愣怔着有些回不过神,她明明好好的坐在这,为什么他会说她被烧死了?
梅兰仔细的检查着手中的药瓶,喃喃的说:“都死了,全都死了,林家上下无一活口。”
蓦地,林文茵突然抓向梅兰的胳膊,一个不稳,手中的药瓶险些又甩出去,梅兰脸色一变,正准备恼她一顿,却见她眼中再次泛泪,惊愕之下,口中的话也说不出了。
“你说什么,你说林家失火烧死了所有人,没有一个活口?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爹娘没死,他们一定还活着,他们不会扔下我,他们不会的!”
话落,林文茵蹭的起身,梅兰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跑出了门外。
错愕之下他赶紧起身追去,一把将林文茵拽了回来,他压低了声音喝道:“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爹娘,他们不会死,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林文茵死命的挣扎,也不知她是打哪来的力气,几次都险些甩开了梅兰的手,这夜深人静的她这个吼法,就算是引不来狼,也惹来官兵了。
他捂着她的嘴将她拽会破庙,“你小点声,这大晚上的,你就不怕青楼的人追来?”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娘,你走开。”
林文茵用力一挣,太过用力,挣开了梅兰的同时脚下不稳,整个人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见此梅兰一怔,正准备扶她,可是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你爹娘?难道那林家就是……那你岂不是……天啊,你居然没死?”终于反应到一切的梅兰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林文茵,他刚刚还拿那死去的人打趣,这会儿那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
看着停止了哭闹的林文茵,梅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没事吧,我不知道那是你家,不然我肯定会婉转一点告诉你的,那个,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别再憋坏了,你这样可比你大声嚷嚷还吓人,喂,说话啊!”
林文茵一言不发,两眼直愣愣的望着地面,轻袖下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已深深的嵌进肉中。
都说祸不及家人,可是她却连累家中二老惨死,她家中向来用火慎重,又岂会无故失火,即便是真的失火,也不会殃及整个林家,家中父母也非年迈之人,若是想要逃离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如今无一生还明显就是有人刻意陷害,而这人是谁,那便是不言而喻。
许久,林文茵如失了魂魄般的开口,那仿若被夺了灵魂的声音,没有激动,没有恼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你刚刚说想让林家才女以身相许,如今你若是还想要我,我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我还是那一个要求,我要回京,我要去看我爹娘最后一眼。”
……
多年来,梅兰一直独来独往,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同行,只不过身边有人和没人好像也没多大差别,一路走来,林文茵除了在破庙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外,一连两天都没有再开过口,好几次他都差点忘了身边还有她这么个人。
突然,一声马鸣长嘶,梅兰一拉缰绳,回头看向停下来的林文茵,“怎么了?”
斗笠上的黑纱随着冷风轻晃,半晌,林文茵摘下头上的斗笠,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进京了。”
闻言,梅兰无语扶额,这眼看着就到了,她却临时改了主意,这才女还真是难伺候。
“你说真的?你真的不进京了?前面就是城门了,我们若是现在掉头,我可不会再带你回来了,你要想好。”
林文茵点了点头,看着远方的城门半晌,“林家没了,我爹娘也不在了,我没脸见他们,身为子女,不但没有尽到孝道,反而令他们二老丧命,我不配做他们的女儿,更不配去看他们最后一眼。”
忽的,梅兰轻身一跃,从他的马背上直接来到林文茵的身后,大手不安分的环住她的腰,低头凑近她的耳畔邪恶一笑,“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你确定要跟我走?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说不定哪天我将你玩腻了就会丢掉,丝毫不会对你留情。”
看了一眼环在腰间的手,林文茵淡淡的说:“你是坏人,可我也不想再当什么好人,我的手上同样染了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愿意跟你走,但是我还有个要求。”
“说来听听。”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有要求,当初他将她从花满楼带走,不过是因为觉得她有趣,后来知道她是京城才女,他更是不敢小觑于她,然而此刻她这般淡定的举动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她见惯了吵吵嚷嚷的女人,可是她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我要学武功。”
林文茵话一出,梅兰愣了半晌,而后他噗嗤一笑,拎起她细弱的手臂打量了一翻,嘲笑道:“就你这小身板,估计连一把重一点的刀都扛不起来,学什么武功?你还是没事抚抚琴唱唱歌,安安静静的当你的才女好了。”
话落,笑声未停,一道倏来的力道袭中了他的腹部,梅兰一时吃疼不禁收回搂在她腰间的手,得此时机,林文茵忽然转身,猛地一把将梅兰从马上推了下去。
看着跌在地上呜嚎的人,林文茵恼道:“不教就离我远一点,我没时间陪你。”说罢,马腹一夹,踏着轻雪狂奔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来的太突然,梅兰根本没时间反应,见林文茵头也不回的走远,他捂着肚子低咒一声,赶紧上马,“真是见了鬼了,她真的是才女吗,这也太生猛了。”
其实她走不走梅兰倒也没多在意,本还以为她是个可人儿,可眼下这般,他还真巴不得能离远点,可是那长相解还在她手里,难得说好了分他一般的,若是不要他岂不是亏大了!
“喂,你这个女人,等等我。”……
——
三个月后,在宫洺的带领下,三十万兵将已夺取七城,兵营内,宫洺研究着地形图,手里摆弄着他从未离身过的穗坠。
突然,南影急切的闯进,不待宫洺不悦,便急忙开口,“王爷,京城来信了。”
闻言,宫洺面色一喜,足足三个月他没有得到京城的任何消息,而他传回京城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唐无忧不回他的信,宫洺并不觉得奇怪,那丫头性子傲,只要上来一点小脾,气完全是有可能晾他在一边的,只不过,曹佑不回信倒是让他有些觉得奇怪,那家伙废话那么多,就算是每日一封他也是做的出来的,可是已经三个月,他居然音讯全无,倒是让人怪担心的。
宫洺刚一起身,却发现南影手中并无信件,眉心微皱,这才发现南影的脸色不是很好,“信呢?”
南影为难的看了宫洺一眼,而后头一垂,死死的握着拳,“王爷,并没有任何信件,是唐少将派人送来的一个口讯。”
“说了什么?”不好的预感腾升,这么久了,第一个传信来的人居然是唐无辛,而且还是口讯。
南影紧垂着头,低声说:“唐姑娘……在三个月前被乱箭穿身而亡,另外,两个孩子也不见了,唐少将已寻了三个月,却始终没有两个孩子的下落。”
咚的一声,宫洺手中的穗坠掉落在地,本就憔悴的面色顿时泛白,双拳握紧,他上前急道:“你说什么?”
南影怯怯抬眸看了宫洺一眼,却是没有勇气再重复一遍。
宫洺走近他,一把拉过南影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南影紧皱眉头,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有多大,但也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知道如何劝解,“王爷,要不要属下派人回去在确认一下?”
确认?
唐无忧三个月没来一封信,连曹佑也没有任何消息,如今唐无辛亲自派人来信,难道只是为了戏耍与他?
松开南影的衣领,宫洺落魄退后几步,“撤兵,回城。”
这一仗本就是为了唐无忧而战,如今居然得到她身故的消息,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打下去,一代帝君,出尔反尔,居然在他出城后就要了唐无忧的性命,并且隐瞒这么久,难道就只是为了那十五座城池吗?
……
三十万大军在宫洺的一声令下后倏然撤退,宫洺一路失神,却不小心中了敌军的埋伏,土坳中颗颗大石落下,将大军分隔,宫洺带领的小批人马遇袭,只因他心思全在京城,根本无心抵抗。
重伤被擒,他不过是仰天一笑,回想起三个月前的离别,他才想起唐无忧似乎从来都没有承诺过会等他,也许她早就知道此次一别会是永生,也许只有他愿意相信他的出兵可以守护她的性命。
他恨自己,恨自己亲手将她推入死窟,倘若他没有这样愚蠢的提议,他大可以牢牢的守在她身边,不至于让她到死都是孤零零的一人。
——
林浪阁
“噗——”
“圣女!”
苏子辰刚走到门前,突闻里面急切一声,他大步而入,来到床边扶过那消瘦的身子,看着地上的血迹,他眉心拧的倏紧,手一抬,运气缓缓的推向怀里的人。
一声嘤咛般的喘息,苏子辰敛回手,剥开那披散的发丝,一张妖娆的面容映入眼底。
长眉细而高挑,眼妆浓郁,唇如赤霞,与她的虚弱相比,这张脸当真是极为不配。
“妙一。”
一声轻咳,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琉璃般的紫眸是那般的深邃魅惑,她淡淡一笑,虚弱道:“我没事。”
苏子辰摆了摆手,将一旁伺候的两个侍女支了出去,他心疼的抚着她的脸,懊悔道:“都怪我不好,我若是能早点到,你就不用受这样的苦,如今你的身子越来越弱,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帮你?”
赤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紫色的眼眸无力的轻阖,“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能活着,这不正是你的功劳吗?”
闻言,苏子辰话语一梗,没错,这的确是他的功劳,他成功的给自己找了个妹妹,给自己的老爹找了个女儿,给琳琅阁找了一位圣女,可他若是能选择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苏妙一,倘若不是他亲眼看着死去的唐无忧复活变成了苏妙一,如今仅凭她的这张脸,他是怎么都不愿相信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唐无忧之前愿意接受曹琦儿的条件,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一定会死,她手里的那株阴阳草,本是为了救唐思瑞,可是没想到,最后竟是救了她自己一命。
可是她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步,她体内的血咒与金陵册竟是相互抵制,在她服下母草的那一刻,血咒与金陵册的内息在她的体内交织,产生了巨大的压力,迫使她面容有改,更伤及她内腑,如今她这虚弱的身子也不知到何时才能恢复。
见苏子辰半天不语,唐无忧睁开那双紫色的眸子看了看他,“不用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你该不会是忘了我的老本行是做什么的了吧?”
人变的虚弱了,可是这口气却是一点都没变,苏子辰拿她没辙,不由埋怨道:“你是神医,可是我求求你,可不可以赶紧将你自己治好?你可以救活所有人,也可以救活你自己,但是为什么偏偏治不好你自己的伤呢?”
唐无忧吃力的撑着身子从苏子辰怀里坐起,“拜托,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就算是受伤也定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复原吧,我也是凡人之躯,你怎可强求我马上就好呢?”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她都这般了,苏子辰哪里舍得再跟她呛声,见她那愈渐单薄的身子艰难的撑着,他赶紧扶着她躺了下来。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不要急着练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这也急不来不是吗,你若是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你是下不了床了。”
闻言,唐无忧淡淡一叹,没有说什么。
她承认自己近来有些勉强,可是两个孩子不在她身边,宫洺又身处危险之中,她实在没有办法安心静养,眼下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可是他们最近却断了东晋的战况,两国交战不论如何都应该是最如火如荼的议论,可是近日竟是停止了生息,没人知道两国战事有何进展。
人人都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对于这件事,她真的不认为没消息是值得高兴的,她宁愿听到每日来人传信说战况紧急,也不愿见到他的杳无音讯。
“茗儿和瑞儿可有来信?”
“嗯,前几日我收到一只飞鸽,他们只称安好,别的话到也没多说。”
闻言,唐无忧点了点头,嫣红的唇轻轻勾勒,纤长的羽睫遮挡住那双淡紫色的眸子,“只希望他们能一切顺利。”
苏子辰一声叹息,看着她问,“你到底让他们两个去做什么,为什么连我都不能说?”
三个月了,那两个小家伙一直都没有回来,当初他只顾着救唐无忧,根本来不及去顾忌他们两个,当他再次返回去找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
他在唐无忧醒来之后告诉她两个孩子不见的消息,可是她似乎没有半点着急和惊讶,她这样的态度让苏子辰知道那两个孩子不是无故消失,而是去做了什么,可是这么久了,她是始终闭口不言,怎么都不肯告知那两个孩子到底在哪!
她从未对他有过什么秘密,如今却对这件事始终沉默,苏子辰知道,这件事的背后肯定关联着宫洺,可即便如此,难道他知道的还少吗,他连宫洺是孩子的父亲这件事都知道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是比这件事还要严重!
“我累了,想睡一会。”
闻言,苏子辰无声一叹,掖了掖她的被子,无奈道:“好,你睡吧,我守着你。”
……
饭桌前,苏子辰寥寥几口便放下了碗筷,苏公看了他一眼,无奈一叹,“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丫头今天又不听话了。”
苏公年近七十,双鬓已白,但那挺直的背脊,苍劲的语气,和那严谨的面色,却仍是会令人不由的生畏。
苏子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丫头做事比你有分寸,你不要忘了她现在是苏妙一,是你妹妹,你的那些心思最好还是敛一敛,免得被人发现她的身份。”
帮唐无忧隐藏身份这件事虽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即便她不提,苏公也不会就这样暴露她的身份,若是以前他当然不怕唐无忧出入琳琅阁,可是她现在是辽国的郡主,他们琳琅阁的人向来不跟朝臣国戚往来,她的身份若是暴露,他也不好跟琳琅阁上上下下的人交代。
“爹既然知道我对她有心思,又为何要将她说成是我的妹妹,说成别人又有何不可?”对于唐无忧突然变成苏妙一这件事,苏子辰一直耿耿于怀,这世上她可以用的身份那么多,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最差的。
苏公没有回答苏子辰的话,因为他相信苏子辰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琳琅阁在江湖中并非一般的小帮小派,突然多出来一个圣女,若是没点有分量的身份,任谁都不会轻易信服。
“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两个孩子的消息?”这几个月里,苏公除了担心唐无忧的身子,更为担心的就是那两个孩子的消息了,已经过了这么久,居然连琳琅阁的人都找不到他们,他真的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会把自己藏在哪。
“爹不用为那两个孩子担心,他们两个那么机灵,不会出事,而且妙一应该是知道他们的去向,只是她不说,我也没办法逼她,前几天小丫头传信来报平安,应该没什么事的。”
闻言,苏公微微皱了下眉,“嗯,话虽这么说,但你还是要派人去找,毕竟他们还那么小,不放在眼前我放不下心。”
苏子辰点了点头,其实他的担心一点都不比苏公少,他已经将身边能派出去的人全都派出去了,另外也通知了江湖上的一些人帮他寻着这两个孩子,若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唐无忧,他早已自己去寻。
“阁主,少阁主。”
一个家徒从门外走进,苏公看了他一眼,问:“何事?”
“禀阁主,墨城君回来了。”
闻言,苏公神色一怔,突然起身,“他人在哪?”
“已经回了北堂,北堂刚刚来人禀报,说墨城君明日再来拜见阁主。”
少顷,苏公轻轻点了下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家徒退下去后,苏子辰奇怪的问:“墨城君?他居然回琳琅阁了?”
墨城君突然回琳琅阁,苏公也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多年他虽然一直为阁里做事,但他几乎没有在阁里待过几天,阁里的人除了一些长老,就连苏子辰都没有与他碰过面。
想了想,苏公却是有些等不及,墨城君这个人来去匆匆,谁知道明天他会不会又突然离开,他再次起身道:“我去趟北堂,你若没事就随我一起吧。”
苏子辰不着痕迹的撇开头,没什么兴趣的说:“您还是自己去吧,我一会还要去瞧瞧妙一,这个时候她也该醒了。”
“也好。”苏公心下有些急切,苏子辰说不去,他也不勉强他,反正只要墨城君一时半会不走,往后定是有机会见。
……
辽军败仗之事在十日后传回京城,听闻宫洺被擒,皇上本欲出兵营救,但却被曹琦儿出言拦了下来。
“皇上,臣妾以为我们现在该做的并非出兵营救荣王,荣王带领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们辽国已折损了大半兵将,若是此刻再出兵,万一他国来袭,又有谁来守护皇上安危?臣妾知道皇上不忍荣王受此磨难,可是为了整个辽国,还请皇上三思。”
这三个多月以来,曹琦儿早就想透了一切,她现在已是皇妃,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没想过去伤害宫洺,但是她也知道,假若宫洺真的回来,一定不会对唐无忧的死善罢甘休,与其到时候被他查出来恨她,倒不如让他永远都没办法知道这一切。
皇上纠结半晌,愁声道:“你的话在理,可是宫洺现在已落入东晋人的手里,性命堪忧,朕若是不出兵相救,怕是……”
“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曹琦儿打断皇上的话,她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对于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人这般担心,曹琦儿只会觉得这个老头子愚蠢。
“荣王久经战场,即便是真的被擒,也定是有法子脱身,皇上若此刻出兵,若是妨碍到荣王脱身的机会,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沉默许久,皇上冷冷的看了曹琦儿一眼,“此事容朕再想想,你先回去把,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皇上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让曹琦儿捉摸不透,她起身欠着身子微微下礼,倒也没多说什么,“臣妾告退。”
曹琦儿疑惑离开,却始终不知道皇上突然改变态度的缘由。
看着那离开的人,皇上轻声一叹,自从皇后过世后,他已经完全将曹琦儿当成了她的替代,她有着皇后从来不愿展示的娇柔,更愿不惜一切的来讨好谄媚,曾经他多么希望皇后可以对他一展笑颜,可是这一切他只能在她死后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
可是刚刚他才发现,这个人跟皇后是不同的,皇后此生不在乎任何事,包括生死,但唯一不肯将就的就是任何有关于宫洺的事,今日的事若是换成皇后,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请他出兵营救,而曹琦儿,她却在阻止。
曹琦儿的这一举动点醒了他,而他的决定却是不再出兵,二十多年了,他为了留住皇后已经欺骗了自己二十多年,如今她已不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继续为了别人的儿子而将整个辽国处于危险之中。……
——
接连的几场大雪覆盖了整个梅园,红梅点点,挂着白雪的枝头摇晃岌危,刚近傍晚,天色就已暗了下来,一袭白色的长貂绒袍与白雪应晖,轻盈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不时,脚步声慢慢顿住,看着梅林内的一簇黑色身影,唐无忧轻轻的拧了下眉,“你是谁?”
闻声,正在赏梅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而后慢慢转身,一张残缺的银色面具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微暗的夜色也不容唐无忧看的仔细。
两人相视许久,却始终没人开口,紫色的瞳眸满是疑惑,然而与她相望的那双眼,似乎也满是诧异。
自从她变成苏妙一之后,这样的目光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她已面貌全非,如今只剩妖媚,不论男女凡是见到她的人都会露出一样的神情。
长睫微微低垂,遮住了那不同常人的紫色眸子,狭长的眼勾勒出一道微弯的弧度,“这是我的地方,请你离开。”
沉寂半晌,带着面具的男人终于有了离开的动作,可是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就见到远处两个侍俾跑了过来。
“圣女。”
唐无忧闻声回头,就见那气喘吁吁的二人已经来到了面前,“天气这么冷,圣女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
唐无忧看了看那焦急的二人,淡淡道:“我整日呆在房里怪闷的慌,出来走走。”
“圣女还是随我们回去吧,您身子弱可受不得冷,少阁主刚刚还吩咐我们看着您,这会儿若是被少阁主知道您又出来,我们定是要挨罚了。”
闻言,唐无忧倒也没说什么,如今苏子辰找不到那两个孩子,就拿她当孩子一样看管,衣食住行就没有一样是他不操心的。
回头看了一眼戴面具的男人,反正这里被人占了,她也没兴趣与人共赏这片红梅,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两个侍女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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