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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涛清风,流水明月。已是夜深人静时。
空寂的荣和宫内,庭院里微风吹过,花团轻轻摇曳,花瓣在风中翩翩而落,仿佛银白色的雪花在夜空中飘舞。远处的树枝上,一只夜莺偶尔婉转啁啾,将整个宫殿笼罩在一片宁静和安逸之中。
皎洁的月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落在书房内,银色的光束柔和而清冷,将一切映照得明亮而幽静。
书房之中,岑思卿靠右侧卧在一张罗汉床上,他的左手微微垂在红檀木的床沿,床身通体散发着深沉的红色光泽,将他微露的肌肤衬得白皙如玉。
过去的一日一夜已令他疲惫不堪,此刻岑思卿已身披月色,安然熟睡。
月光将他的轮廓柔和地勾勒出来,他那浅青色的袍子,顺着他舒展的身体轻盈垂落。袍子的领口略微敞开,露出他修长的颈项。黑发如瀑般散落在枕上和颈边,发丝在月光下淡淡泛着银光。
一片寂静之中,岑思卿的呼吸平稳而舒缓,长长的睫毛在月华下,投下轻柔的阴影。
突然间,有人将他从深深的梦境中唤醒。但强烈的睡意还在做最后的拉扯,岑思卿努力微微睁开眼睛。朦胧间,他只见眼前之人神情紧张,嘴巴不停地在动。
岑思卿的左耳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东西封锁住,让他完全无法听见周围的声音。他努力地想要弄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但只有突如其来地一阵耳鸣和尖锐的刺痛充斥在他的左耳里。
那种刺痛感像是有千百根针一起刺入了岑思卿的耳膜,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岑思卿坐起身,才终于看清了眼前人是卫凌峰。卫凌峰一边轻摇着岑思卿的肩膀,一边在旁焦急地轻声喊着:“殿下,快醒醒。”
“发生什么事了?”岑思卿用手捂着自己的左耳,双目紧闭,吐字有些含糊的问道。
卫凌峰一边警觉地在书房内仔细查看,一边答道:“殿下,刚才屋里进来人了。”说完,他将屋内的蜡烛逐一点亮,仔细搜寻了一番,可这里里外外却只有他们二人。
岑思卿睁开眼睛,也扫视了一下四周,未察觉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我刚才听见书房内有动静。”卫凌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道缝,向外张望查看。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窗上的锁阀。他立刻转身,问道:“殿下,这书房的窗户,您可有锁好?”
岑思卿听到卫凌峰的问话,仔细回想起了他入睡前的情景。他确实打开过这扇窗户,然而,因为夜里风寒,所以他记得自己有特意关好窗户并锁上。
岑思卿点头,起身也来到了窗边。他仔细观察了窗户锁阀,发现了微小的划痕,应该是被人挑开过。
岑思卿沉吟不语,坐到了一旁的书案前。他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书桌,忽然又惊得立刻起身。
身旁的卫凌峰察觉到了岑思卿的异样,上前询问道:“怎么了,殿下?”
岑思卿目光紧紧锁定在书案之上,他半张着嘴,诧异地自语道:“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卫凌峰顺着岑思卿的目光,看向了书案正中央摆放的一只锦盒。他仔细端详了这只锦盒片刻,并未发现任何不妥,然后不解的问道:“殿下,这锦盒,有何问题吗?”
岑思卿摇了摇头,眼神僵滞的看着那个锦盒,说道:“这就是白天里,素荷交给那个衙役的锦盒。”
卫凌峰将锦盒打开,里面依旧空无一物。
岑思卿盯着锦盒,心绪难宁。昨日发生的种种,再次萦绕上心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先不说这锦盒是谁还回来的?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书房内的?更令他不解的是,素荷为何明知这锦盒是空的,却依然熟视无睹地将它交给了那个衙役?她难道不知,只要锦盒入了衙门便会被打开,一并着将所有的谎言暴露吗?
岑思卿越想越觉得无解。这一连串的谜团似乎愈发扑朔迷离,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安。
* * *
翌日一早。
岑思卿还在房内梳洗穿戴,便听见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小林子的声音。
“哟,卫大人回来了?”小林子声音高亢地说道:“您这一趟宫没白出啊。这坐大牢的滋味怎么样啊?和我们说说,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卫凌峰见小林子故意讥讽,刚想还嘴,便听见从屋内传来了岑思卿的声音。
“卫凌峰。”岑思卿喊道:“你进来。”
小林子幸灾乐祸一番,已是得意。听见岑思卿语气严厉的让卫凌峰进屋,便更觉得满意。
自从卫凌峰来到荣和宫,小林子便觉得处处受限,这宫中的大小事也由不得他再做主了。今日见到卫凌峰如此,他暗自窃喜,心想终于轮到卫凌峰这小子倒霉了。即便自己得不到半分的好处,小林子心中也觉得舒坦了许多。
卫凌峰应声入殿。见到岑思卿之后,他立刻跪下,单手将手中的锦盒高举,说道:“卫凌峰有负殿下嘱托,还请殿下降罪。”
岑思卿将锦盒放到一旁,又故意大声训斥了卫凌峰几句。屋外,包括小林子在内的几人,听得认真。
“去,把素荷姑姑请来。”岑思卿忽然对一旁的宫婢说道。
卫凌峰仍然跪在殿内,而岑思卿似乎也并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殿门大开,众人都看见了平日里气宇轩昂的卫凌峰,此刻却是垂头丧气,一副颓废之态。
素荷走了进来,恭敬地向的岑思卿行礼,对于卫凌峰的存在,她毫无任何异样反应。
“从今日起,”岑思卿高声,对所有人宣布道:“本殿下的起居,全权由素荷姑姑一人亲自安排和照料,其他人不得越俎代庖。以后,未经素荷姑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进入本殿下的偏殿。”
殿内殿外众人,包括素荷,虽不知岑思卿是何用意,但听闻之后皆领命回应。
岑思卿用余光注意着素荷,她还是和平常一样,一副神安气定的模样。
“素荷姑姑。”岑思卿又看向素荷,语气依然严厉,说道:“卫凌峰在宫外行为不当,失职渎职,自今日起,罚其禁闭七日。有劳姑姑好生看管,没有本殿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打扰。就连一日三餐也只能送到门外,好让他认真反省己过。”
卫凌峰听到,立刻俯首回应:“七殿下仁德宽厚,卫凌峰甘心领罚。”
“那就麻烦素荷姑姑,带卫凌峰下去吧。”岑思卿漠然的看着素荷说道。
素荷领命。刚要带卫凌峰走,却又被岑思卿叫住了。
“等等。”岑思卿忽然看了一眼身边的锦盒,将它拿了起来,说道:“还劳烦素荷姑姑,先将这只锦盒放回原本的位置。”
素荷抬头,注视着锦盒。她恭顺地从岑思卿的手上接过了锦盒,停顿了片刻。然后,她又抬起头,看向了岑思卿的方向。
岑思卿此刻面色平静,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他留意到素荷仍然双手托着锦盒,没有离开。于是,他悄悄与卫凌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故意发问:“怎么,姑姑还有事要说吗?”
岑思卿依然在暗中观察着素荷的表情,看到她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素荷的神情便又恢复了平静,她回答道:“没有,奴婢这就去将锦盒放回。”
素荷拿着锦盒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之后,卫凌峰随即上前,单膝跪在岑思卿身旁,小声说道:“殿下,还有一件事。”
岑思卿的目光依旧望向素荷离开的方向,亦以低声回应:“何事?”
“卑职的令牌,不见了。卑职在殿下的寝殿内也找不到。” 卫凌峰说道,表情担忧。
岑思卿回忆起昨夜,自己帮卫凌峰包扎伤口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令牌的消失。然而,此刻素荷已经将锦盒放好,慢慢地走了回来。
“莫担心,自会有人送还与你。”岑思卿低声对卫凌峰说。然后,他端起手边的茶杯,悠然品味着。
这杯中的茶,嫩绿欲滴,散发着岁月未垂的清新,令人陶醉。岑思卿假装全神贯注于这杯茶,直到素荷带着卫凌峰离开,他才缓缓放下茶杯,起身。
岑思卿回到自己的寝室。他注视着摆放回原位的锦盒,思绪万千。刚刚,他明明察觉到素荷的表情似乎有所迟疑,但又不敢言语。这让他确信,素荷必然有事隐瞒。
这两日唱的这出戏,素荷必定知晓其中一二。岑思卿暗自琢磨着。
既然如此,来日方长。岑思卿决定先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办妥,待日后再慢慢调查。
岑思卿伸手轻抚了自己的衣袖,然后,目光坚定地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