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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昔日初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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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安宫内。

    岑思卿依旧陷在深深的昏迷之中。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微弱的烛光照亮着他苍白的面容。他俊秀清冷的容颜,此刻透露出难以言喻的虚弱与痛苦。

    细密的汗珠渗透着他的额头,沿着柔软的发丝滑落,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随着每一次疼痛的袭击,他的意识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游走,宛如从水中被拖出的无力之躯。

    痛楚在他的身体中肆虐,无情地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的眉间不时因突如其来的刺痛而紧皱,他紧咬住已经失去血色的唇,却无法阻挡身体的痛楚。然而很快,他的表情又恢复平静,仿佛在安详的睡梦中寻得了片刻的安宁。

    岑思卿的呼吸微弱而不稳,宛如一根即将崩断的丝线。他的身体仿佛被剥夺了生命力的支撑,变得脆弱而无助。

    卫凌峰彻夜守护在侧,他用温和的手拭去岑思卿额头的汗水,试图缓解他的痛苦。

    看着眼前被伤痛折磨到不省人事的岑思卿,卫凌峰回想起了自己与他初相识的模样。

    *  *  *

    五年前。

    那是一个黄昏,天空被暮色笼罩。

    那时,十五岁的卫凌峰刚入宫一年半,是宫中的巡视侍卫。这日巡视,他忽闻被树丛遮掩处传来异样声响,便独自前往查看。

    绕过小路,在一个闭塞的墙角处,卫凌峰见三皇子提腿将一人踹倒在地,然后骑在那人的腹部,一手紧紧抓住那人的衣领,举起拳头迎面猛击。

    那被打倒在地之人,卫凌峰看其面容,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

    三皇子毫无章法地拳法,时而砸在那少年的脸上,时而落在少年的胸口。那被打的少年瘦弱幼小,毫无还手之力,脸庞已经被打得鼻青眼肿。

    见状,卫凌峰立刻上前行礼,阻拦道:“三皇子,手下留情。”

    这番制止被三皇子视若无物。他一眼便知眼前之人不过是个下等侍卫,举起的拳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眼见被打之人的挣扎越来越弱,卫凌峰只好再次冒险行劝阻道:“三皇子手下留情,您何必同一个奴才置气?”

    听言,三皇子忽然停下了手,放声大笑道:“看,七弟,连奴才都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你果然生得一副奴才样!”  说完,适才满意得收了手,结束了这场午后娱乐。

    这时,一群太监宫女才迟迟赶到,簇拥着三皇子离开了。

    卫凌峰赶忙上前,带着歉疚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七皇子,却被他躲开了。

    那是卫凌峰进宫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七皇子。

    往日他也曾听人提起过,这宫中的七皇子最不受人待见,其母妃因在皇宫施禁忌之术而被囚于冷宫,畏罪自尽后留下他独自在深宫备受冷落。

    在卫凌峰的记忆中,当时的岑思卿身形瘦弱,长相清秀,但脸上总是带着郁郁寡欢的表情。眉梢微蹙,宛如一汪深潭,无法揣测他内心的苦楚。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总是透着一丝忧郁与寂寞,带着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老成,仿佛是看尽了世事的沧桑。

    “还请七殿下恕罪。”卫凌峰低头行礼道。

    但岑思卿却没有回应,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擦去脸上的血迹,轻拍身上的尘土。表情冷静,仿佛早已对这种伤痛的生活麻木了。

    那日,卫凌峰因心中的愧疚,而尾随着岑思卿。

    一路上,遇见的太监和宫女都对七皇子毫无礼数,只是瞥了一眼便径直离去。卫凌峰注意到,岑思卿身边连一个侍奉的人也没有,于是默默地护送他回宫。

    终于,卫凌峰见岑思卿入了荣和宫,又在门外等了一阵才放下了心。

    正当他打算离去时,却听到荣和宫内传来喝斥和怒骂的声音。于是,他再次探头从门缝中小心地往里面张望。

    只见院落中央站着一人,手持一条藤鞭,狠狠的抽打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卫凌峰定睛一看,发现那被责打之人,竟然是刚才自己护送回宫的七皇子。

    见到藤鞭不断地落到岑思卿的身上,卫凌峰不敢相信,这皇宫中竟然有奴婢敢对主子动手。他冲上前,一手抓住了兰英举起鞭子的手。

    兰英突然被拦,感到诧异。又仔细看了一眼,确认此人眼生得很,便怒骂道:“哪里来的奴才,竟然敢拦本姑姑的鞭子?”

    卫凌峰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立刻放开手,行礼道:"卑职卫凌峰,是皇宫的巡视侍卫。"

    “一个巡视侍卫也敢擅闯荣和宫?”兰英大声呵斥道。

    卫凌峰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岑思卿,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低着头默默忍受着背上鞭笞的疼痛。

    "我确实没有资格擅自闯入,但是,姑姑又有何资格以下犯上?"

    卫凌峰话锋铿锵有力,让兰英无法反驳,只能恼羞成怒地喊道:“我是七皇子的教管姑姑,自然在他犯错时可以惩罚他!”

    兰英说完,恶狠狠的瞪着卫凌峰。

    然而,卫凌峰并不打算退让,他继续坚持地问道:"那请问姑姑,殿下究竟犯了何错,以至于姑姑要对他施以鞭罚?"

    “一个下等侍卫,也敢质问本姑姑?”

    兰英没有理会,推开卫凌峰,继续举起了手中的鞭子,朝岑思卿挥去。

    先前只是责罚,而后这几下却好似为了赌气,鞭子落下的力度一下比一下更加狠戾。岑思卿的背上立刻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在他的衣衫上渐渐蔓延。

    卫凌峰见兰英执意责罚七皇子,他感到无力阻止,只好自己扑到了岑思卿的背后,替他挡住了袭来的长鞭。

    岑思卿被卫凌峰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不明白此人究竟要做什么?为何会关心自己?可又是何人派来监视自己的?

    兰英也陷入困惑,一个低等侍卫为何要如此坚决地护着这个七皇子。难道是有人指派他来的?如若如此,那人会是谁?

    兰英虽心生疑虑,但是手中的鞭子却没有停下来,依然狠狠的向卫凌峰抽去。

    长鞭无情地抽了十几下之后,兰英才满意的罢休。最终用鼻子哼了一声,收起了鞭子,喘着粗气离开了。

    卫凌峰的背上也被鞭子抽得皮肉炸开,他想起身,腰背却不受力的向一侧瘫倒下去。

    “七殿下,您没事吧?”卫凌峰顾不上自己的伤痛,看到岑思卿神情冷漠却仍然关心地询问道。

    岑思卿打量了卫凌峰几眼,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便警觉地站起身。

    “七殿下。”卫凌峰又喊了一声,想要为自己之前说错的话道个歉。

    然而,岑思卿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屋内,并迅速关上了房门。

    卫凌峰望着紧闭的房门,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便觉得自己的言行实在荒唐可笑。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咬紧牙关,努力站起身来。

    从那以后,卫凌峰经常在巡视时特意绕道荣和宫。只因他心中挂念着那个被下人欺负的七皇子,以及自己说错的那句话。每当他看到岑思卿的身影,便会立刻上前行礼。

    然而,卫凌峰的举动屡次被岑思卿忽视,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默默跟随在七皇子的身后。

    直到有一天,岑思卿终于忍不住质问卫凌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卑职那日初见殿下,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还请七殿下恕罪。”卫凌峰深鞠一躬作揖道。

    岑思卿以为卫凌峰是在有意嘲讽自己,轻哼一声说道:“在这皇宫之中,没有人会害怕得罪我,也从来不会有人因为得罪我而受到任何责罚。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何一直跟着我?又为何一直向我道歉?”

    卫凌峰听言,只是继续俯首答道:“人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

    岑思卿被卫凌峰的回答愣住了,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却又从没奢望过会有人会因为对他做错了事而道歉。岑思卿转身欲走,却听到卫凌峰紧跟着自己的脚步,于是再次回头呵斥道:“不许再跟着我了。”

    卫凌峰立刻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答道:“是,卑职遵命。”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恭敬地对待他。岑思卿再一次被卫凌峰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好转身快步离去。

    自那日之后,岑思卿似乎对卫凌峰渐渐地放下了防备。卫凌峰也察觉到,岑思卿好像并不反感自己跟在他身边。

    于是,一日卫凌峰跟着岑思卿,竟然一路来到了冷宫外。

    看着坐在冷宫台阶上愁眉不展的岑思卿,卫凌峰故意说道:“殿下,此刻已是黄昏。听说冷宫是皇宫中最阴的地方,会有鬼魂出没。还是早些回去吧。”

    不想,岑思卿却问:“这世上真的有鬼吗?什么样的人死后可以变成鬼呢?”

    卫凌峰一时答不出来,只好说:“七殿下莫怕,即便有鬼,我也会保护你的。”说完,双手比划着剑势,做出一副守护的姿态。

    然而,当卫凌峰回头时,却见岑思卿依然是一副郁郁寡欢的面容。

    那时的岑思卿,总是忧郁的模样,如同远山的朦胧,又仿佛是一汪寂寞的湖水。纯真而天真的笑容或许也曾点缀过他的脸庞,而如今早已荡然无存。

    岑思卿叹了口,起身道:“我倒是期望着,这世上真有鬼。只可惜,并没有。”

    卫凌峰不明白七皇子所明何意,误以为他想要轻生,便拦住了他。

    岑思卿见一脸担忧的卫凌峰,笑了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死的。”

    “我要活下去!”

    *  *  *

    此刻,泰安宫的寝殿内。

    微弱的烛光下,卫凌峰满腹忧愁的看着昏迷中的岑思卿。

    “七殿下,求求你活下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