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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春日拂晓,杂花生树,庭中竹篱染清露。
苑夏捧了瓷碗坐在石凳上,伸手摸了摸趴在她腿上的九尾狐狸崽,狐狸崽子的耳朵尖动了动,抬起头来看着她,水汪汪的眸子清澈见底,嗓音软软叫了一声娘亲,九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也跟着摇了一下。
苑夏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简直不能更可爱,忍不住握着狐狸崽的小爪子揉了几下,“今天的粥里放了红枣,味道有点甜,你爹说你一定会喜欢。”
盛在瓷碗里的鸡肉粥有些烫,去了核的红枣肉拌在粥里,蕴着甜润的清香。苑夏用木汤匙舀了半勺粥,吹了吹粥羹的热气,又低头尝了一口味道,舌尖触到的鸡肉滑嫩可口,汤汁肥而不腻,她将木勺递到狐狸崽的面前,轻声哄了一句:“挽挽要是能把这碗粥吃完,娘亲就带你去河边捡漂亮的贝壳……”
挽挽顿时双眼晶亮,撒娇般蹭了蹭苑夏的手腕,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着木勺子,苑夏一勺一勺地喂挽挽,心想她的女儿果然是全天下最可爱的狐狸崽。
朝霞的红晕浸入莲池,粼粼水波倒映着初春的晨色,慕祁推门走进庭院时,狐狸崽子恰好吃完了今天的早饭,她趴在苑夏腿上打了一个哈欠,九条毛蓬蓬的狐狸尾巴搭在身侧,看起来似乎有些困了。
天边游云浅动,清晨的日光将落影拉得很长,慕祁踏着一地幽深树影,提着两条鳜鱼走到石桌旁,他的脚步没有声音,草绳系着的鳜鱼却扑腾了两下,挽挽听见响动蓦地抬起头,一双雪白柔软的狐狸耳朵竖得笔直,澄澈水亮的双眼定定望向自己的亲爹。
慕祁把鳜鱼放进水池,落坐在近旁的石凳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云淡风轻道:“还没到辰时,挽挽今日起得挺早。”
“因为娘亲说鸡肉粥已经熬好了,”挽挽摇着尾巴回答:“要起床才能喝粥……”
慕祁默不作声了一阵,修长的手指敲了一下石桌的桌面,似是在准备一番长谈,“昨日我路过书房,恰好瞧见挽挽趴在书堆里睡觉,我在窗外站了一下午,挽挽也在书堆上睡了一下午。”
他道:“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若是无心向学,从今日起不必念书识字,每天只管吃鱼吃鸡,爹娘养你一辈子如何?”
慕祁这番话说得很温和,也很恳切,语声低沉平缓一如往常,俨然一派慈父的作风,乍一听还叫人十分感动。
然而挽挽却没有应声。
她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狐狸爪子,想起了一个叫做吃白食的故事。这个故事当然也是她爹同她讲的,主人公是一只名叫白食的狐狸,从小不学无术混日子,整天除了吃就没别的爱好,长大后离开父母外出闯荡,却因为法力低微,很快就被人捉去吃了。为了纪念这只很早就被吃掉的狐狸,这个故事被取名为吃白食。
挽挽回想了整个故事的脉络,一双清澈的眸子泛起水光,最后拖着九条尾巴扑进了苑夏怀中。
苑夏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水,她抱着怀里的狐狸崽子,微抬了下巴看着慕祁,“只不过偶尔偷几次懒,需要说这样的话么?”
院子里林荫清静,当空一轮朝阳初升,天边云霞渐次消散,慕祁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宽大的衣袖沾上竹木斑驳的落影,像是给青衫蒙了一层浅绿。迎着春晓的柔和晨光,他侧眸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回答道:“说笑而已,挽挽这么乖,自然不需要我们操心一辈子。”
正午时分,挽挽在房间里睡午觉,慕祁站在庭院中央摆弄几块碧色的灵石,苑夏将洗完的衣服晾在了后院,踏进前庭的那一瞬,竟然瞧见慕祁在石桌上立了一个鬼阵。
阴冷的寒风凭空刮过,流光卷着浮云树影,在虚无处化作鬼怪无数,屋外芳菲桃林盛开,浅红色的花盏纷繁迷乱,地上却落满了残叶和枯枝,天道迷宫重叠在一起,落脚处步步有陷阱,仿佛要吞噬所有靠近这栋房屋的人。
苑夏瞪大了双眼,呆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饶是她谙熟于各路禁术,见到这样的鬼阵还是免不了吃惊。
等到慕祁收了阵法,她抬脚跑了过去,停步站在他面前,同他对视了一会,九尾狐狸精的脸诚然经得起反复打量,不论怎么看都是一样的倾城好颜色,慕祁被苑夏盯了一阵,忽然俯身挨近她,低缓问道:“想看什么?”
正午骄阳之下,他这幅模样比狐狸精还狐狸精。
苑夏默默地侧过脸,仿佛丝毫不受蛊惑,十分令人敬佩,然而下一瞬,她却伸手抱住了他,埋首在他胸口处,缓了很久才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布下这样的鬼阵?”
“还记得几十里外的那座鬼城么?很多年前,关圣帝君率兵一战,整个鬼城被天兵天将夷为平地。”慕祁抬手搂上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我本以为那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上个月却见鬼城之内妖气复苏,方圆十里魔怪丛生,数量是从前的百倍。也许不久以后,我们就要搬家了。”
苑夏怔怔地望着他,“所以你立了这个鬼阵来抵御魔气吗?”
“最多只能抵上几年。”慕祁放下手中的碧色灵石,沉声回答道:“挽挽年纪太小,我担心这里的魔气越来越强,终有一天会伤到她。”
苑夏半晌没有接话,却在慕祁怀中贴得更紧,“你最后一次的天劫什么时候到?”
慕祁顺手揉了揉她的脸,“上次用灵符占了个卦,只知道是五百年之内。”
苑夏呆了一瞬,轻声道了一句:“九尾狐年满五百岁化形,也许等你历完天劫以后,挽挽也要化形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廊内跑出来一只雪白的狐狸崽,也是因为年纪小,狐狸爪子不大能踩得稳,跑起来还有些晃。
墙外绯色桃花满枝,院子里却只落下了竹木的清影,苑夏提着裙摆蹲下.身,摊开双手道:“挽挽,来娘亲这里。”
狐狸崽子欢快地跑了过来,然而跑到一半就被她爹抱进了怀里。
挽挽午睡醒了以后,先是去后院和兔子玩了一会,因她和兔子一起钻草丛,软白的爪子就沾了灰黑色的泥巴。慕祁素来整洁爱干净,袖摆上半点灰尘都不能忍受,而今,狐狸崽沾了泥巴的爪子就这样搭上了他的袖口,按下一串新鲜的泥巴印,他的脸上也没露出半分嫌弃的表情。
挽挽犹不自知,狐狸爪子搭着慕祁的衣袖,软软糯糯叫了一声爹。
“再过一段时间,爹娘就要带着挽挽搬家了。”慕祁道:“记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挽挽闻言愣了半晌,想不明白他们搬家的原因。
暮春初夏,整栋房屋人去楼空。
池中水莲结了素白的花苞,莲叶尖上朝露未晞,庭外桃花树被成片砍光,残花碎叶,落得一地狼藉。
执着玉柄扇的湘灵上仙站在门前,金丝长裙拖地三尺有余,周身云雾缭绕,仙气灵郁至极,她蹙着一双秀致的柳眉,语气微有不快:“等了十几年,你们给我的答复就是这样的么?”
候在一旁的几个狼妖躬身弯腰,静默无话。
湘灵上仙挑唇而笑,话里多了讥讽的味道:“你们西南狼妖族不是一向擅长烧杀辱掠么,捉一只法力低微的九尾狐狸精,对你们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有个狼妖出言解释:“房子外用了隐蔽术,桃林还加了鬼阵和迷障,若不是上仙拿出法器,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根本不能靠近一步……”
湘灵没有看他们,目光仍在别处,手中把玩着玉柄扇,唇角微微上翘道:“总之,就是一群无能的东西。”
她的话里有居高临下的嘲弄,狼妖却没有出言驳斥。西南狼妖族号称冥界第一狼族,全族好武且生来嗜血,病弱的婴孩一出生就会被父母抛弃,唯有凶残强健的狼崽才能活下来。
湘灵上仙收了扇子,脚下云团起伏,她偏了偏头,嗓音分外冷淡道:“帮我转告你们首领,我亲自去捉那只九尾狐。”话音落后,身影倏然消失。
又是一年杏花微雨,千里之外的黎山云谷中,有一座新建的竹楼。
竹楼依山傍水,四周环绕翠木苍林,不远处是一片静泽湖泊,湖畔立着茅草搭的凉棚,林中鸟雀追逐欢啼,草丛里钻出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毛球。
慕祁靠在一棵百年老树前,手里的鱼竿晃了晃,侧眸看向自家的狐狸崽子,“方才跑去哪里玩了?”
“爹!”挽挽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眼,九条尾巴欢快地摇啊摇,“我捉到了一只金色的小鸡……”
慕祁弯腰将这只小九尾狐拎进了怀里,“金色的小鸡,你在哪里捉到的?”
黎山云谷有一棵千年菩提树,枝繁叶茂根茎茁壮,树顶住着一对月夜金乌鸟。
这对鸟夫妻最近好不容易才下了一窝蛋,孵化成五只嗷嗷待哺的雏鸟,然而有一只雏鸟在抢食的时候,却不慎从窝里掉了出来。它一身金灿灿的羽毛还没长全,拼命扇着翅膀却根本飞不起来,好在这棵千年菩提树枝叶繁盛茂密,在它掉下来时将它托了一托,这才没有摔死。
月夜金乌鸟和寻常的神鸟不太一样,它们的心有点宽,从来不记烦心事,生活多半随遇而安。不过菩提树上那对鸟夫妻,却是将心宽到了一定境界,愣是没发现自己少了一个孩子,甚至听见树下有雏鸟的叫声,也以为是自己脑袋发懵听错了。
可怜那只趴在地上的小金乌鸟,嗓子都快叫哑了,没有等来父母,却等来一只长了九条尾巴的狐狸崽子。
挽挽满心欢喜地将它当成了金色的小鸡,她将这只毛没长齐的小金乌鸟叼回了湖边的凉棚,又把这件事原封不动地报告给了她爹。
慕祁心情复杂地看着这只金乌鸟,把钓鱼用的蚯蚓喂给它吃了,最后低声同它道:“我送你回家吧。”
月夜金乌鸟生性比较懒散,那对鸟夫妻懒得去捉虫喂孩子,总是用鲜果山枣之类的填饱几只雏鸟的肚子,雏鸟们没有尝过活物的味道,更不知道自己生来更喜欢蚯蚓……于是这只饿了几天的小金乌鸟尝到蚯蚓的那一瞬,激动到眼泪都快掉出来。
听到慕祁说要送它回家,这只雏鸟拼命地摇头,眼眶里挤出泪水,扑向了一旁的狐狸崽。
挽挽双眼一亮,尾巴摇得更欢快,“既然它不想回家,我们就努力把它养肥。”
然后宰了炖汤喝。
最后一句话挽挽没有说出来,但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这只金乌鸟到来之前,挽挽的玩伴只有院子里的灰兔子,不过那只灰兔如今都快二十岁了,早就经不起玩闹和折腾。对于一只普通的灰兔子而言,二十年几乎是它寿命的极限,也许它根本熬不过这个秋天。苑夏每天把胡萝卜剁碎摆在它面前,这只兔子也只是耷拉着一双长耳朵,勉强吃上几口。
慕祁在竹楼院中的梨花树下添了个鸟窝,月夜金乌鸟至少三百岁以后才会飞,为了不让这只雏鸟再次从树上掉下来,它的窝就被安置在树下。
挽挽经常和这只雏鸟一起跑去湖边玩,每逢下雨他们两个都能刨出来许多蚯蚓,不过这只金乌鸟渐渐吃腻了蚯蚓,转而开始袭击昆虫,而且一抓一个准,附近大大小小的虫子闻风丧胆,远远看见一狐一鸟……六条腿都发软。
金乌鸟代替了灰兔的位置,每天都和挽挽混在一起玩,挽挽终于发现它不是一只鸡,而是一只羽毛金亮的神鸟,金乌鸟扑了扑金灿灿的翅膀,含蓄又矜持地表示,它只是年纪小不会飞,终有一天可以凌驾云霄,盘旋在九天之上。
于是挽挽就很佩服它。
月夜金乌鸟有个特性,生来不记仇只报恩。它不大记得狐狸崽子把它骗进水里捞鱼,也不大记得狐狸崽子把鸡蛋放进它的窝里,诓它说那个鸡蛋是它生的,它只记得挽挽和它一起钻草丛捉虫子,挽挽摇着尾巴说你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鸟。
夜半时分,这只金乌鸟缩在草窝里想着,假如有一天,假如可以在什么地方帮上那只九尾狐,就是丢了这条鸟命都可以。
临到霜降初秋,林中下了一场连绵不止的凉薄秋雨,挽挽来回跑了两趟,把院子里的灰兔和金乌鸟都叼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雨幕,天色渐暗,她看得有些困,就跳上床睡觉去了。
那只金乌鸟蹲在窗栏上,用鸟喙将窗扇推开了半条缝,天际一道金芒闪过,它几乎以为是自己瞧花了眼,然而作为一只灵气丰韵的神鸟,它清楚地感知到凤凰的气息,兼带着来者不善的意味。
雨幕中出现了慕祁的身影,一闪而过出了庭院,苑夏紧跟着他跑出去,却被守护结界压了回来。
金乌鸟瞪大了眼睛,直觉将有大事发生,它回头看了一眼狐狸崽子,却见她睡得正香。
竹楼外秋雨迷蒙,湖中漾开圈圈涟漪,云气缭绕的湘灵上仙站在湖畔,对着湖面轻声笑了出来:“真的挺难找啊,幸好有天后陛下帮忙……”
她的话音才落,整片湖泊忽而静止无波,又在一瞬间凝成遮天蔽日的水障,滚滚浪潮惊涛,山石锋利如剑,仿佛能在下一刻刺穿她的心脏。
慕祁的水阵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二十年前他用万年灵芝补回来一半法力,至今仍在修养调理,如今布下的水阵并非全盛时期的杰作,却让湘灵上仙握扇子的手攥成了拳头。
“你想挡我的路?”湘灵的眼角微微挑起,目光落在慕祁身上,“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你今天必死无疑了。”
苑夏在守护结界里愣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自己曾经同湘灵上仙有过一面之缘,还记起湘灵的本形是一只三万岁的凤凰,却想不起自己和她有什么过节。
“你若真想杀了我,不妨来试试。”流云化成长剑,横亘在慕祁面前,他背靠着一棵桫椤树,抬手握上剑柄,衣袍有些微的松垮,锁骨上印着浅色的吻痕,也不知从屋子里瞬移出来前正在和谁做什么。
湘灵上仙得了天后的支持,一心想弄到天界至宝无上天书,传言得到无上天书的人就能收服三界,一跃登顶成为三界至尊。然而无上天书有玄术护佑,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本书偷走,必须倚仗于玄术高手,否则就只能闹出惊天动地的架势,无上天书被盗也会人尽皆知。
雨色初霁,月光破云,湘灵上仙召唤天火开了杀戒,近旁树杈上的几只山雀尚在酣眠,就在睡梦中被天火烧成了空架子,火光卷着杀招袭来,慕祁晃影避过,反手甩下一个摄人心魄的幻阵。
湘灵上仙的哥哥是天外天的奕和仙帝,她在仙界清修了整整三万年,灵丹妙药用之不竭,威压和修为远胜慕祁。
慕祁法力尚未复原,原本不是她的对手,却胜在擅长控心之道。湘灵被困在幻阵中,前后都有万顷湖泊化成的水障,心里焦躁至极,挥袖援引凤族的威压,抬眸时却瞧见了慕祁的双眼,不幸中了九尾狐族的锁魂之术,在几个瞬间出离了神智。
无论是天界的神仙,还是三界至尊的龙族,鲜少会有姓氏的传承。而在九尾狐族中,唯独王族的族长有姓氏,这个姓氏正是慕,也唯独慕姓一脉的九尾狐精通锁魂之术,能用法力操控对手的神智。
半空乌云飘浮,空谷幽林仿佛失尽了颜色,竹楼房间里的金乌鸟紧张到浑身僵硬,它颤巍巍地转头,又看了一眼狐狸崽子,却见她抱着尾巴打了个滚,依旧在床上睡得香甜。
金乌鸟颤抖地看向墙角的灰兔,那只兔子耷拉着一双长耳朵,正在闭目养神,腮帮子偶尔动一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金乌鸟将窗扇推得更大,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然而它忘记了自己还不会飞的事实,挽挽的房间在二楼,金乌鸟钻出窗户的那一瞬就摔了下去,它拼命的扑腾翅膀,发出凄厉的鸟啼声,最终还是摔在了楼下的草地上。
那声音也吵醒了挽挽。
狐狸崽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又跳上窗台向楼下望了一眼,瞧见草地上卧着一只身心俱疲的金乌鸟,就准备出门把这只鸟捡回来。
她跑到门边时,那只灰兔子挡住了她的路。
挽挽眨了眨眼睛,坐在门后不解其意。
窗外疾风呼啸,天空惊雷乍然一劈,惊得挽挽原地一抖,狐狸耳朵尖,那雷声仿佛劈在她耳边,差点将她吓傻,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落处溅起飞沙滚石,血水染红了湖畔,湘灵上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插.了一把重剑。
慕祁的手臂也带了伤,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从指尖滴到地上。
挽挽从房间里飞奔出来时,慕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苑夏站在庭院中央给他包扎伤口,她的裙摆被枝杈勾破,脸色苍白如雪,手指还有些颤抖。
苑夏说话的声音极轻:“我用狐火把她的尸首烧得一干二净,可我听说凤凰是可以重生的。”她微微侧过脸,抿紧了柔润的唇,“假如几百年后,她重生的日子恰好是你刚历完天劫的那几日……”
挽挽猛然冲到了慕祁脚边,抬头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慕祁面不改色,淡定地诓骗着他的女儿:“就被石头割出来几条血口。”
这只小九尾狐被她爹这么一骗,竟然也相信了,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蕴了泪光,“可是爹也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吗?”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事,我们也不可能幸免。”苑夏摸了摸挽挽的耳朵,语气带了几分认真:“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爹都不在了,挽挽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
挽挽低着头没有回话,漂亮的眼睛里水雾迷蒙,“可是我会很想爹和娘……”
“这就要哭了?”慕祁顺手将这只狐狸崽抱了起来,“别哭,爹和娘还都在这里。”
初秋的雨夜凉气袭人,半轮弯月从云中透出一条缝,将一片白光洒在庭院中央,挽挽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贴在慕祁怀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