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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月经历过战场,在合江城下。只是那场仗,还没打响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两万死不了的亡灵战士,去围杀五千血肉之躯的戕族士兵,又怎么可能会输?
不会输,自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身边那些至亲的人更不会撒血战场,自然就更没什么好怕的。
今天这场仗,今天这场仗同样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会输,因为我不想一辈子被困在悬索桥头,被变成一尊石像!
这个战场上,更没有我至亲的人。
我怕什么?
甚至,甚至那些赴死的战士,都不算真正的活人。他们只是
红月看着战场上,那个被砍去头颅的战士,挺着一具没有脑袋的身体,就那么一直挺立着,像是一座墓碑。
“后路骑兵,准备冲锋。右路步兵”
红月的命令还没有说完,站在红月身边的石头脸突然说道
“你派出他们,他们会死。”
我知道。
红月紧盯着敌方的阵地。
敌方的阵地上,还有三支步兵方阵,还有骑兵和弓箭兵。红月的手上,就只剩下各一支的步兵骑兵和弓箭兵。就算派出所有的部队,去跟他们一对一的硬碰,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他们会死。可是战争不就是拿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送上赴死的不归路吗。
“他们,是你的战士,与你亲近,你舍得?”
石头脸转过那张风化岩石一样的脸孔,看着红月。
“他们,不是你的,亲人吗?”
他们,是亲人吗?
红月默默地看着战场,看着战场上一具具翻倒的尸体。
就算他们不是我的亲人,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同样值得同情值得惋惜。
红月转过头,看着石头脸,看到石头脸身后整装待命的步兵战士。
列队的战士中间,红月似乎看到了铜牙,扛着长长的双刃战斧冲着红月露出一脸憨笑。
怎么会有铜牙?
红月转头看向弓箭手。
弓箭手的队列里,站着精灵射手擒风。一身精灵软甲下,不再是灵光闪耀的飘渺,变得格外具体,分外真实。
在前出阵地的骑兵队伍中,还有人马战士追光,高高地挺立着身体,英姿飒爽。
他们是我的亲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他们都是我至亲的人,危难时向我伸出援手,跌倒了鼓励我重新站起。
冷刃呢?
红月寻找着。
冷刃就在红月的身前,一脸肃穆看着红月。
你是在责备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派上战场送上那条不归路吗?
那是一条不归路。哪怕冷刃那样的身手铜牙浑身的胆气,在战场上也不能凭着一人之力,横扫敌人的千军万马。
红月看着石头脸。
所以你一直想找的答案,就是这个对吗。
你想赢得战争,却又害怕自己的亲人,怕那些与你朝夕相处亲如手足的战士死在战场上。
难怪你化身一座雕像,因为你的问题,从来就没有答案!
“右路步兵,前出阵地。弓箭手随行攻击!”
红月高举手臂发出命令。
“你,怎么能,舍得。”
石头脸喃喃地说道。
我当然舍不得。只不过,身为战士,马革裹尸就是他们的宿命!
随着红月的调动,敌方阵地的两翼,调动出步兵方阵排列到阵地前方,斜架起长枪准备着迎击发动冲锋的骑兵。
“骑兵前进。步兵前出骑兵队列。弓箭手前出骑兵队列!”
你这场棋戏,这场小男孩才喜欢玩的打仗游戏,已经让我感到厌倦了。你那副既想赢,又害怕付出害怕失去的嘴脸,更加让我厌烦!
红月咬紧牙关发出一道道的命令,一双眼紧盯着骑兵部队中,追光的身影,寻找着步兵方阵里,铜牙的影子。
红月的骑兵,放慢了步伐,快速抵近的步兵,超越了骑兵。
阵地对面,又一个步兵方阵压上来,第三个步兵方阵,也在向着战场集结,准备一鼓作气全歼了红月的剩余。
“步兵冲锋。弓箭手射击!”
红月发出命令,长弓射手向着敌方阵地射出箭雨,重甲长枪的步兵呐喊着,冲向敌阵。
待机在步兵身后的敌方弓箭手,向着红月冲向阵前的步兵射出羽箭。天空中,凌空的箭羽划破风声,发出沙沙的细响。密集的,往来交织的羽箭会撞到一起,翻滚着从天空中掉下来。
更多的羽箭,会直落到阵地上。一身重甲的步兵,无力躲避,也无处躲避。只有咬着牙、瞪着眼,看着飞蝗遮天一般的羽箭当头落下,撕开甲胄直射进身体里。
沉重的箭簇射入步兵,射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响声。中箭的步兵扑倒在地,来不及呻吟,空出的位置就已经被身后的士兵填补了。据守在阵地上士兵,坚持据守着。冲锋在战场上的战士,继续着冲锋。
敌方阵地上,骑兵从步兵的左路迂回而出,快马奔袭准备侧击红月的弓箭手。机动的步兵方阵已开始前出阵地,准备把红月残存的步兵一网打尽。
“骑兵冲锋!右路迂回敌方阵地,突袭阵地后方!”
红月厉声吼道,发出命令。
胜,还是败,就看这一举了。
看到红月的骑兵发起冲锋,前出阵地的弓箭手向后撤回,步兵方阵重新组织起林立的枪阵准备迎敌。
可是,冲锋的骑兵并没有一股脑地压向敌方的步兵阵地,而是在阵地前调转方向,向着阵地后方迂回。
机动的步兵开始向阵地后方回撤防御,只是重甲在身的步兵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轻装快骑的骑兵。
游击弓箭手的敌方骑兵一路追击,却要绕过整个阵地才能看到红月骑兵的身影。
敌方的骑兵终于想到要如法炮制,冲进红月无人防守的阵地后方夺取战旗,红月已经抢到了战旗,代表着胜利的战旗。
整个战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嘶鸣的战马不再嘶鸣,指天的羽箭也不再射出。厮杀的战士纷纷收起手中的兵器,静静肃立。只有那些翻倒的尸体,依旧流出汩汩的鲜血,殷红的颜色,一遍一遍涂染着山谷中的土地。
红月转过头,冷冷瞥着石头脸。
“我给不了你要的答案。但我替你赢了这盘棋。”
“没有答案,还是,没有答案。”
石头脸发出喃喃的自语,声音中带着怅然。
红月看着石头脸,又问道
“我赢得了胜利,然后呢?”
石头脸定定地看着红月,虽然没说话,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红月还是看出了他想说什么。
你成功了,赢得了胜利。他们牺牲了,丢掉了生命。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变成了尸体,一具一具,僵硬地,躺在那里。你就真的不感到内疚吗?
红月咬着牙,极力克制着。
我需要感到内疚吗?为了战争,为了那些被牺牲的生命。
红月克制着,却还是没忍住地转回头,看着悬崖下面的山谷。
石头脸摇晃着身体,带动粘连在地上的两只脚。石雕一般坚硬的两只脚开裂崩解,脱离了地面。石头脸拖动着僵直的身体,让出踏上悬索吊桥的桥头。
“走过吊桥,去往神殿,通向天境的阶梯。你应得的。”
红月看着悬崖下的山谷,看着山谷中横竖交叠的尸体堆中,一个佝偻的身影踯躅而来。
那个身影,为什么那么熟悉?
红月紧盯着身影。
那个八通城里,拿出身上仅有的一块糕饼,分给红月的戕族老人。那个老太婆?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在这座尸横遍野的山谷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