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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菱形药片样子特殊, 所以林蔓对它特别留意了一下。当她拿起男人掉落地上的菱形药片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即是该药片上的触感和翠兰嫂给李淑华的吃的药片不同。一个光滑细腻,一个略显粗糙。这显然不会是一种药。
“她前段时间的病,全是拜你所赐吧?”林蔓开门见山地问。
“我还真没想到,你只拿了一次那粒药,就会记得。”翠兰嫂关上了厨房的门。李文斌和李淑华都各自安睡了。这扇门一关, 阻隔了厨房里大多数的动静。
林蔓道:“你这么做, 只是想让李文斌的母亲对你改观, 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你觉得呢?”翠兰嫂没有因为林蔓的拆穿而感到惊慌。她自从恢复了本来面目后, 反倒比往日自在了许多。她随意地倚着灶台而站,好像闲话家常一样地对林蔓说话。
林蔓笑道:“李文斌只是房管科的科长, 而老太太早退下来了,虽然身份在,但碰不到什么机密东西。我不觉得他们手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图。算起来, 要你这样大费周折, 既要辛苦卖力地照顾病人, 又要假装委曲求全,只为显出你确实有贤惠隐忍的优良品格……”
林蔓顿了一顿,忽的产生了一些旁的联想。当回过神来, 她苦笑道:“除了为了愚蠢的爱情外, 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别的理由。”
“你既然知道这些,就不用担心我会做不利于他们的事情,”翠兰嫂轻叹道,“你又何必来拆穿我呢?”
林蔓道:“我可说不准你会不会做不利于他们的事。你这个人像个谜一样, 指不定连身份都是假的。”
翠兰道眼中闪过寒光:“这么说,你是打算告诉他们了?”
“你是上次逃走的特务吧?”林蔓想起秦峰曾经说过,特务挟持了人质,后来被击。当时解救出来的人质正是翠兰嫂。这样看来,火场中的特务应有两人。
翠兰嫂默不作声。林蔓继续说道:“其实特务有两个。你杀了另一个灭口,顺便为自己洗白。对吗?””
“这只是你的推测,不是吗?”翠兰嫂手背向后,在林蔓看不见的阴影里,摸向案板边上的一把水果刀。水果刀很锋利,足够抹断一个人的脖子。
林蔓道:“要不然,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足以相信你不会伤害他们的理由。其实你要知道,我完全可以去公安举报你。我之所以先来找你,无非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林蔓给翠兰嫂机会,还有另一个原因。李淑华出院时,医生曾叮嘱过,老太太最好不要受到刺激。她知道一旦揭露了真相,那么对李淑华和李文斌来说,无异于一个重大的打击。但是,她又不能置之不理。因为,谁知道翠兰嫂接近李淑华和李文斌到底为了什么。放这样一个女人在老太太身边,她一样于心不忍。
翠兰嫂背向身后的手停下了动作:“你知道吗?如果我真是特务,那么五秒之内,我就可以轻易地解决了你,让你消失。”
“那么你会么?”林蔓强作镇静。她突然后悔起自己的莽撞。她平生不怕什么,唯独怕一种叫杀人犯的“生物”。任是再成竹在胸的时候,只要有人挥舞着刀子要捅她,她立刻就会吓得没注意了。所幸,现在翠兰嫂还没拿刀子对着她。这样,她还能强装上一装。
翠兰嫂摊开两手到身前,举给林蔓看:“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真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再为他们做事,才杀了那两个接头的人。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迟早还会找到我。”
林蔓将信将疑道:“你说的话是真的?”
翠兰诚恳道:“你好好想一下。我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就绝不会容你离开。我应该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并且,一定是现在立即就做。放你回去,我无异于给自己留了一个把柄在外面。你觉得,我有必要冒这个险吗?”
“可是到现在,一切都是你空口白牙地讲。说实话,你讲的道理我懂。要是我们易地而处,你这样的话,我一样能讲的出来。”林蔓牢牢记得母亲的教导,空口说出来的话,再好听都不能相信,除非对方能拿出实在的证据来。
翠兰嫂长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你等我一下。”
说罢,翠兰嫂转身出屋。不多一会儿,她拿了一张纸回来,递给林蔓:“这上面有潜伏在江城的所有人的身份以及联络点。算我向你表示忠心,这东西我给你了。”
“这张纸加过密?”林蔓略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一行行,密密麻麻写的全是数字,乍一看好像胡乱写的东西,但是林蔓凭经验分辨,立刻知道这是一份加了双重密码的情报。
翠兰嫂笑道:“东西我给你。但至于能不能用上这个,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林蔓恍然大悟。兴许这份情报就是翠兰嫂留给自己的护身符。
“是小蔓吗?”楼上忽然传来李文斌的声音。
翠兰嫂和林蔓面面相觑。
林蔓揣情报进口袋,压低了声音对翠兰嫂道:“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翠兰嫂长舒了一口气,忙回应楼上的李文斌道:“是小蔓,她家门钥匙掉在厨房了,过来拿。”
李文斌见没什么事,回房睡觉。
翠兰嫂送林蔓出门。
临出门前,林蔓又不解地问:“你是真的翠兰嫂,还是真的已经被你……”
翠兰嫂道:“当然是真的了。只不过我的亡夫不知道我的身份。”
林蔓又有了联想:“那你亡夫……”
翠兰嫂轻笑:“小蔓,你知道吗?你做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凡事都要清清楚楚。有的时候,糊涂一些,于人于己,都不会是坏事。”
“是啊!或许某些时候,我该糊涂一些的好。”林蔓只是随口应翠兰嫂的话,但是她心里并没有这样想。她一点也不喜欢糊涂的感觉。万事,她都习惯要清清楚楚。曾几何时,她曾对人戏言过,与其要她不明不白地活,她宁愿立刻清清楚楚地死。好歹,她不会是一个糊涂鬼。
自从李文斌和翠兰嫂着手准备婚事后,为了不让翠兰嫂感到尴尬,也多留些时间给李淑华和翠兰嫂加深感情,林蔓有意减少了去陪李淑华的次数。
日子一天天无聊得紧,林蔓为了打发时间,开始着手解密翠兰嫂给的那张双重加密的纸。五钢厂里有一个职工图书馆,平时少有人去,凭工作证就可以从里面借书。林蔓为了查找资料,终日往返于仿苏楼和图书馆之间。
这天,林蔓刚借了书,正往家的方向走。经过一家供销社,她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你咋这么不讲理呢?俺明明买了10斤,你短俺斤两,才给了7斤。”一个扎头巾的农妇冲着营业员嚷嚷道。
营业员黑脸道:“少胡扯了,我们这里供销社的秤,不会断你一点斤两。刚才我秤时候,你不在边上吗?”
农妇涨红了脸:“我,我不会看秤。但是我手就是秤,一拎就知道没到十斤。”
供销社里挤满了人。这些人里,少数人在买东西,多数人在看热闹。
营业员冷笑道:“大妈,你可别不讲理。难道要我们不信秤,光信你手上的数?”
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纷纷指责农妇无理取闹,耍无赖。
农妇气呼呼地拎米走出供销社。她眼角泛出了委屈的泪花,因为有理辨不出来,她忿忿地握紧了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大妈,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么?”林蔓叫住了农妇。
林蔓看农妇的委屈样子,觉得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再加上,以她的了解,供销社里的人改秤短斤,并不是没有的事,而乡下的农妇看不懂秤,全凭生活经验,以手上的重量为秤,有时比秤还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农妇抹了一把眼泪,将事情的原本告诉林蔓。事情,无非是林蔓听到的一样。农妇买十斤米,营业员秤米给她。农妇以为营业员短了斤两,营业员不承认,轰农妇出来。
“我教你一个办法吧!你照我教的话说,那个营业员一定乖乖地补米给你。”林蔓对农妇说道。
农妇兴奋地瞪大了眼:“真的?你说吧,只要能要米回来,让俺说啥都行。”
林蔓附耳对农妇说了三两句话,农妇一一地记下。
末了,农妇不可置信道:“这样就行了?”
林蔓轻笑道:“你和他理直气壮的辩理,为的是让周围的人信你。你只坚持秤有问题这一件事,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次数多了,围观人的心里就会加深印象,再加上你坚决的态度,到时候自会有人站到你这一边。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第一个人站你一边,为你说话,那么这样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尤其是你是劳动人民,人们对你会天生带着一种眼光,觉得你老实,不会骗人。”
农妇担心道:“那要是营业员还坚持呢?”
林蔓道:“他一定会坚持啊!说他秤有问题的人越多,他越是会咬紧牙关。所以我让你在时机成熟了后,嚷嚷着要人报公安,让公安来查。之前的一系列辩争都是为这个做铺垫。前面营业员已经够怕了,怕被人拆穿,但还强忍着不承认。等你把公安一扔出来,他立刻给你大米。”
农妇不解:“那为啥不一开始就叫公安来?”
林蔓摇头道:“叫公安来没用。那个秤他手上只要动下就恢复正常了,根本抓不到。我让你这样闹下来,说白了,就是要让营业员知道你是一个会闹的主,且会越闹越大。赌他心虚。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就给你米了。”
农妇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她拎着米走回供销社。
听到供销社里传出农妇铿锵有力的说话声,林蔓笑了笑,转身离去。她用不着看到结尾。因为她知道,但凡农妇听她的话做,就不会要不回米。
果然,又过了些日子,林蔓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碰见农妇。农妇热情地向林蔓打招呼,嚷嚷着要请林蔓到家里做客。林蔓尴尬地笑道:“厂里对我的调查情况还没清楚呢?你最好离我远些。”农妇满不在乎道:“俺才不管什么情况不情况呢!在俺心里,你就是好人。”
接下来,林蔓和农妇又聊了许多。原来,五钢厂新从周边的农村招来了许多人做工。这些新入职的工人不少都带着媳妇孩子进厂。
“那厂里给你们安排工作了吗?”林蔓问道。
农妇道:“唉!俺们都不识字,当不了工人。”
林蔓讶异:“你们男人不也认不了几个字。为什么他们有工作,你们就不行?”
农妇道:“男工女工条件不一样。招男工,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行了。可是招女工,都得先通过厂里的基础文化考试。”
林蔓眼前一亮,提出道:“这样吧!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正停职接受调查,可以每天来我家里。我教你们文化课,保证让你们明年可以通过考试。”
农妇大喜道:“这感情好!那我们姊妹不就能进厂当女工了?”
林蔓点头道:“没错,等你们当女工了,也就自己也能拿工资了。用不着看那些男人的脸色,问他们要生活费。”
农妇激动地啐道:“没错!以前有次买米少了斤两,俺男人骂了我两天,说俺糟蹋他钱。这感情好,等俺也挣工资了,才不看他脸色呢!”
就这样,林蔓和农妇达成了协议。
第二天一早,农妇带了她好多姐妹上门。大家都管林蔓叫小林老师。林蔓不收学费,让学员每星期带几颗菜就好。这样一来,林蔓的吃食问题顿时得到了解决。
来林蔓家上课的人,每天络绎不绝。邻居们对这些人纷纷侧目。有人有意提醒农妇们,要她们别和林蔓来往和说话,因为林蔓是个情况不明的人,正被政治科调查呢!农妇们皆不搭这样话的话茬。有的时候,个别人说得她们烦了,她们便两手叉腰,直至着对方鼻子骂:“以后少对我们说小林老师的坏话,我们听不惯……”
有人把农妇们上林蔓家上扫盲课的事说给徐伟听。徐伟气急败坏,却也拿农妇们和她们的男人没办法。为什么?那些人可都是正经的八辈贫农。再加上有那么多人都去林蔓家上课,法不责众,总不能将他们都处分了吧!处分也没明目啊!无法,徐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在心里暗暗地恨着林蔓,拼命地另外找寻收拾她的机会。
这天晚上,扫盲班下课。林蔓站在门栋口,送走了所有的学员,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走一走,散散心。
晚风习习,林蔓慢步出了门栋。
“高厂长,我开到她身边好了。”司机对后排的高毅生说道。
摇下车窗,高毅生已经看了林蔓一会儿了。他看到林蔓与农妇们说说笑笑,打成一片,半点架子和清高都没有。望着林蔓的背影,他不禁笑了:“竟有这样的女孩子,都这种境遇了,居然还能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司机道:“那我是把车子开到楼下等着,还是追上去?您不是说要接她回去吗?”
“不用了,我们走吧!她现在这样也挺好。”高毅生欣慰地笑了,摇上车窗。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发动了引擎,与林蔓背道而驰。
林蔓没有看到高毅生的车子。
天上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清冷的月辉洒在林蔓的脚下。
林蔓走着走着,追踩着月亮的影。忽然看见前方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蓦地站停了脚步。
秦峰走到她的面前,对她轻轻地笑。
顷刻间,原来林蔓不以为意的所有苦难瞬间都涌上了心头,好像滔天的巨浪一样,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鼻子一酸,扑进了秦峰怀里。
秦峰宠溺地轻抚林蔓的肩背,柔声地安慰:“没事,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