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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中“飒飒”作响的斗笠围绕着裴度盘旋了几圈后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自行飞向了莫斗的双手。
“彩！”
“大善！”
“好！”
一群酒足饭饱后的武林人士全都发出了各式各样的的喝彩教好之声。
“晦气！”莫斗却狠狠地骂了一句。
莫斗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正烫得厉害，因为他明白，虽然这一手“飞去来”乃是他的成名绝技，可众人的喝彩明显不是给他的。自从这人进来以后，莫斗便一直觉得浑身上下都很是不自在。
自幼的苦经历使得莫斗一直都对这些锦衣玉食的膏粱子弟无甚好感。
而在这裴度之前的那个“败家子”无疑是加重了莫斗的偏见。也是因为如此，当他看见那人的时候虽然也有些反感，但也并未发作，而是同其他人一般大肆嘲笑了起来。
至于那个家仆，莫斗倒是不觉得他有甚值得同情的地步。
他莫斗一生，同样见不得软骨头。
原本以为，这年轻后生不过也是仗个着家中的势来作威作福的草包罢了。
这裴度自然是家风使然，让他为人处世一直都是这般彬彬有礼，不管对方是天家贵胄亦或是草头百姓，他都一直是这般应对得体。可殊不知，裴度越是这样温文尔雅，莫斗心中的怒火就越大。在莫斗眼中，这种所谓的温和不过是一种做作至极的丑态罢了。尤其是这满屋子的人的态度，更是令莫斗作呕。
这些个人平日里都吹嘘自己乃是堂堂大丈夫，更是在江湖上叫的出名号的人物，眼下却都变得这般卑躬屈膝，这可真是……可真是有损我等武林男儿的脸面！
就是在这样的想法的推动之下，莫斗出言挑衅了裴度。
可是这一回，莫斗算是碰上个硬茬子了。
“莫前辈，”尽管到了此时，裴度的声音依旧很是谦逊温和，“若是觉得晚辈方才出价过于寒酸，那请前辈开价罢，晚辈绝对应允。”
可以说，裴度已经很是照顾莫斗的脸面了。
不过可惜的是，裴度表现得越有风度，他的话在莫斗听来便越是刺耳。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罢！”
莫斗说了这句话之后，直面他怒火的裴度还没甚么反应，在座的众人当中倒是有不少都已经皱起了眉头。
“这犟……驴，真个是叫不识好歹！”大牛在一旁有些无奈地嘀咕道。原本他是想说“犟牛”的，话到嘴边却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名号中也有一个“牛”字，如此不是骂自己么？于是大牛便硬生生把它改成了“驴”。
“也好，那晚辈便斗胆请前辈指教一二了。”裴度的回应可以说是似柔实强了。
这样，双方可以说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其余人很是默契地起身搬开了桌案胡床，为二人腾出了一片长宽皆在三步左右的空地来。
既然按照二人的意思都已经很明确了，那么其余人也并不打算出面调解——毕竟若是处理得不妥，那岂不是将两边都得罪了？
这裴氏的郎君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虽说他自进门来便一直以江湖上的后生晚辈自居，可在场的众人却是谁也不会真在他面前以前辈自居。至于这莫斗嘛……谁都犯不上为了这么一个又倔又强的莽汉强出头。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比试对于莫斗来说，可谓是必输的。
不过从莫斗此前坐在角落里便可看出，他的人缘并不怎么好。于是有些人甚至都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
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看上去比那经营逆旅这许多年的刘大鱼还要市侩几分的游侠甚至咧嘴笑道：“这莽人的功夫倒有六七成是在这斗笠上，可这地方如此狭小，怕是施展不开罢！”
不得不说，此人的想法倒是有理有据。其实众人皆有随身的兵器，原本此时距离那岁末乱世还不过二十年，加之大唐武风盛行，莫说贵胄富户了，即便是寻常农家也有那么几把短兵用以看家护宅，不说抵御匪寇，也能壮壮胆。但最近这几天这城里倒是涌进来了一大批武林中人，这使得路面上巡逻的兵士也多了起来，这城中的一众“大侠”见此情形也不得不将自己视若生命的随身兵刃都存放了起来，再也不敢那般大摇大摆地随身携带——比如旅舍中的这些人便都将自己的兵刃放在了房间里。本来，这莫斗的武器绝对是他的优势，毕竟，他的斗笠就是兵器，根本不需要遮掩。但好巧不巧，他苦练多年的“笠阵功”中有一半的招式都是将这斗笠当成暗器来使用。可眼下嘛……虽说众人已然腾出了一片地方，但也毕竟有限，那些个需要拉开距离方才能使将出来的招式怕是不顶用了。
不过旁人显然是不在意的。
说到底，江湖中人比武切磋本就是家常便饭，再说在场的诸位除了这裴家的公子以外哪个都不是毛头小子了。刚才的那几下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众人明确知道了裴度的武功远在莫斗之上。因此众人不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一个一个的都来了兴致。
到底是高门大族里传承下来的武学啊，比起我等这些个乡下把式那是精妙得多了！
不止一个人这样想着。
这些江湖客不慌，那刘大鱼好他手底下的小厮倒是惊得快要昏厥了。
“诸位诸位，这……这是要做甚啊？！！”只听刘大鱼大呼小叫道。
“老兄且安心，那些个兵卒只在街上巡看，又不会到坊里来。”大牛出言宽慰道。
“之后若是出了甚的闪失，一切都有在下承担。”裴度也开口说道。
有了裴大公子的担保，刘大鱼的心多少算是稳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不安地吩咐小厮把门关上，莫要叫门外的人看见。
看着眼前不封不挡，悠闲如信步游庭一样的裴度，莫斗正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阁下是前辈，理当敬让，还请进招罢。”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有意相激，总之在这个当口，裴度忽然开口让对方出招。
“既如此那可莫要后悔！”莫斗狞笑一声，那积蓄着真气的斗笠瞬间冲向了裴度。原本茅草编织而成的边沿竟如同战刀一般锋利，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近也有近的好处！
莫斗自信满满地想着，如此近的距离，看他能怎么躲？！
然而没想到的是，裴度忽然迎着那锋利的刃口冲了上来，在即将接触到一起的那一瞬间硬生生将身子向着左侧一偏，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好！”
众人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靠在房门之后的李牧云暗自摇了摇头。
“到底，是武人啊……”李牧云忍不住叹道。
这可真真叫作：
文士亦可拔剑起，莫道君子少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