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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年,五月。
一只乌鸦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缓缓地落在了枝头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在一条荒僻的乡间小道上,一个年岁约莫在二十上下的庄稼汉子跌坐在地上,死死地抱住了手中的包裹。
在他的周围,聚集了八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虽然,这是这个田舍汉第一次出远门,但看着这些家伙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以及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家伙事,他明白,自己这回,是遇上贼人剪径了。
“啧……”一个黑脸的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抖得不停的家伙,嘬着牙花子道:“居然是你这样的夯货。”
“好、好汉,”这可怜人用自己哆嗦的嘴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手头上可没……甚值钱的物什……诸位大王行行好,且饶了我的小命罢!”
此人这一番有些滑稽的发言着实是把大伙逗乐了,包围着他的众人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不值钱么……”一个身材中等偏上的刀疤脸捂着自己那笑得有些发痛的肚子
这个刀疤脸显然是众人之首,听到他说话之后,其他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只听他继续缓缓说道,“我等一众兄弟与你并无冤仇,留下你的包裹,回村去罢。”
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一样的贼人头子讲起话来居然还这般和缓。更何况他已经点明自己和手底下的一众兄弟只图钱财,并不会害人性命,那可真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了。
然而,这个平日里老实巴交,天性又有些胆小怕事的庄稼汉子在听到这刀疤脸的话之后却把头摇得向个拨浪鼓一般。
“阿爷咽气前可说了,这包裹了的物什除了大伯外可是谁都动不得的!”
这话一出,领头的刀疤脸却是脸色一僵,最后只能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道:“可真是个夯货。”
说完以后,也不见刀疤脸如何动作,手上忽然就多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锤子。
看着锤头上沾着的斑驳血迹,这从小到大只杀过鸡的老实人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
“小子,你叫甚么?”刀疤脸伸出手来,一边在自己的锤头上比划一边问道。
“咦?”田舍汉闻言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样子,“诸、诸位大爷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在场的众人都被这憨人突然冒出来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搞得云里雾里。最开始发话的黑脸大胡子更是直接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刀,眼看着就要开口大骂。
“罢了。”刀疤脸摇头阻止了大胡子的爆发,随后对着田舍汉,又更像是对自己说一般开口说道,“就算是叫夯货罢。”
“本来就是。”倒在地上的田舍汉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诸位诸位!!!”
就在刀疤脸打算照着田舍汉低垂的脑袋上来一下的时候,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刀疤脸身后的方向,包括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田舍汉。
只见在刀疤脸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并不健硕但却十分精炼的身影。
一路向着这里走来的,是一个身着素色圆领袍的少年人——之所以是少年人,是因为刀疤脸从这人清秀的面孔上判断出,此人年岁约莫在十五上下。
再加上来人的一头长发也印证了刀疤脸的猜测。
在大唐,男子二十岁加冠,是为成年。可眼前的这人既无幞头,也无冠帽,只是在脑后以一条湖蓝色的带子将一头长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高马尾。很明显,此人并没有到加冠的年纪。
只不过,这少年似乎不容小觑。
别是哪家的少郎君出来散心的罢?
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人在寻常的山贼盗匪眼中,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羊,可在刀疤脸和他的一众兄弟眼中……
“哎呀哎呀!”只听这不知是哪里来的公子哥摇头晃脑道,“我这回走得匆忙,不想连行囊都忘了,现下来向诸位讨口水解渴,不知哪位愿意呀?”
正当刀疤脸想着用几句话将这人打发走好办正事的时候,那田舍汉忽然大嚷道:
“这位好汉,救命啊!”
不好!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握紧了武器。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
刀疤脸原本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觉得此人家世再怎么非同寻常,那也比不过主上尊贵。更何况,若是因为此人而耽搁了大事,等主上发起火来那可真是天大的祸事了。
一想到主上发火的后果,即便是像刀疤脸这样久经考验的人也不禁背脊发凉。
也罢,左右也是要开杀戒了,多一人也无甚所谓,小子,此乃天要亡你,与我等兄弟无关!
以刀疤脸为首的众人皆是自小一同受训又一同在刀尖上滚过来的同伴,互相之间的默契远超常人的理解。不需要多说哪怕半个字,其余诸人眼看刀疤脸的神态如此,全都自动放弃了地上的庄稼汉子,将来人围在了中心。
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身上的杀气近乎实质一般朝着来人涌去。
就连远处枝头上的乌鸦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它在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食物以及近在眼前的危险之间犹豫了一下,随后果断地离开了枝头,逃离了此地。
但这个身处于杀气的中心,毫无遮挡的少年人却好似浑然没有察觉一般,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劳驾借过,我好去讨口水来。”少年如是说道。
就在这时,少年人宽大的衣袖间掉出来了一样物事。
是一柄未出鞘的剑。
大唐立国不过二十年,况且战事这几年来也时有发生,故而世间武风盛行,区区一柄剑原是算不了甚要紧的事。
如果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剑的话。
这剑……
刀疤脸眼神一凝。
这柄剑的做工尚算精良,但也还达不到绝世名剑的程度,而它本身也无甚蹊跷之处——除了剑的握柄。
原本的剑柄之上,缠绕着一层又一层细密地纱巾。
“诸位莫不是外邦异域之人,为何都听不懂在下的正音啊?”少年有些不解。
“还是说,诸位都未曾读过书啊?”或许是这句话有些无礼,少年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