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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上唱着《锁麟囊》,“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台下季辽端起茶杯,目光转向一边的大师兄,沉声问:“师兄,你还放不下吗?”
大师兄迟迟未答。原本是来找季辽,见此情景默默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的单梦寻索性走上前,分别给两人添上了茶。
她要退回去的时候被季辽握住了手:“既然来了,坐吧。”
单梦寻没有马上坐下,而是转头看向大师兄,轻声开口:“大师兄。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大师兄抬头看她,眉头紧锁,眼里有不甘有悔恨有眼泪。三人皆是静默。
“卡。”陈导喊了一声,“很好。再来一次。”
叶乔吁了一口气,想要退回刚才的位置,才发现楚言之还抓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挣脱,他也顺势松开了。叶乔转身走到一旁,助理和化妆师立马围过来给她递水补妆。她隐约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却刻意避开不和他对视,
这场戏又补拍了一次就算是过了,上午的拍摄也就此结束,场务都大喊着放饭放饭,各自收拾着散了。
叶乔余光看到楚言之朝自己走了过来,便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楚言之朝一旁的米琪米妮抱歉地笑了笑:“我能和叶乔单独说几句话吗?”
米琪和米妮自然先看叶乔的脸色,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言,却也没有明确阻止的意思。米琪当机立断地点点头,一手拿起叶乔的包,一手拉着米妮避到一边去了。
叶乔知道自己现在有点过于敏感,于是深呼吸了一次,强迫自己抬起头跟他对视,开口问道:“什么事?”
“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也许不是。”楚言之咬了咬下唇,似是苦笑了一下,“但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你,等会儿有空吗?”
叶乔刚刚一心只顾躲着他的视线避免和他对视,现在才发现楚言之竟然也像是在紧张,他的手握成拳放在腿侧,眼神里甚至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叶乔心里一紧,一下子有些不是滋味。楚言之年少成名,性格稳重,大多数时候即使只看着他的神情,都能感觉到那一份胸有成竹。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略带犹豫的样子,叶乔只见过一次。而那一次,给她留下了极不好的回忆和心理阴影。
她心里也很乱,但是到底还是缓和了语气,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小乔,如果我说,我希望重新追求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楚言之像是怕她会直接转身跑掉一样,一边说一边扣住了她的肩。
她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条件反射想要挣脱开,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没能成功。不仅没能挣开,反而觉得楚言之按着她肩膀的手越发用力了。
叶乔索性放弃,而是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问道:“重新追求?难道你原来追求过我?”
楚言之显然没想到她的关注点会在这里,一时愣住了。过了几秒才摇摇头,回答道:“抱歉。我的意思是,你愿意重新接受我吗?”
叶乔像是定住了一般,既没动也没回答。
他们不远处就是忙忙碌碌收拾着器材的场务,人声喧嚣而遥远。他们两人还穿着戏服,衣袂飘飘,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时间像是静止了。
楚言之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虽然刚响几声就被他伸手迅速挂断,叶乔却似是被惊醒一般,终于决心开口打破沉默。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楚言之听到这句戏词的一瞬间,脸色就开始隐隐发白了,嘴紧紧抿成一线。最后,他松开了一直用力扣着叶乔肩膀的手。
叶乔恍若不觉,只轻声接着说下去:“其实这段戏,我早就听过无数遍了。每听一遍都是在告诫警醒自己,休恋逝水,苦海回身。师兄,当年的事,连你都没有忘,我又怎么敢忘,又怎么会放得下。”
楚言之闭了闭眼,握拳的手已经用力得近乎麻木,心里五味杂陈。他恨不能一口气将当年的原委全部说给她听,此时此刻却难以说出一句话。
叶乔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就听到楚言之的声音。全无平时的中气,似乎还有些发颤:“当年的事,我一定会找机会跟你解释清楚。但是,能不能——求你——不要因此推开我。”
“解释?”叶乔回过头看他,“所以是有原因的?不是像你当时所说的,对我没有感觉?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是另有隐情,为什么——”
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激动得有点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撇开头深呼吸了几次。冷却下来后,总算平静了,不再步步紧逼着继续追问下去,反而很轻地笑了一声:“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累了,先走了。”
“小乔……”
叶乔这次走得极快,楚言之没能拦住,也没有力气再拦。他眼看着她近乎以小跑的速度走开,她的两个助理随即迎了过来,把她扶走了。
他迈了两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下头,伸手掩了面。
过了一会儿,助理走过来,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他。不一会儿,楚言之终于抬起头,助理看到他微红的眼圈,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拿出手机,看到未接来电上祁凛然的名字,想了想,拨了回去。
祁凛然过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言之。”
“祁大哥。”
“怎么了?”电话里楚言之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祁凛然不禁皱眉,“还好吗,是在片场吗?”
“没事。”楚言之镇定下来,有意让声音振作了一点,“您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真没事?”祁凛然又问了一句,见他似乎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勉强,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刚刚想起来,明天就是你生日了,不过我们剧组明天要出外景,估计一整天都闲不了,怕忙忘了,就今天先给你打个电话。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谢谢。”楚言之笑了,“您今天不说,我都差点忘了。”
祁凛然犹豫了一下,转而问道:“这段时间怎么样,拍戏辛苦吗?”
“挺好的,不辛苦。”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突然问:“言之,你和叶乔怎么样了?”
楚言之一愣,然后沉默了。
“还是那样吗?”祁凛然半天没有听到回答,笑了,“不想说也没关系——”
“当年,我伤她太深了。”楚言之咬紧下唇,闭上了眼睛,“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应该说,连能不能挽回都不敢确定了。
“你,不想跟她说实情?”祁凛然听到他的语气,也跟着想起了当年的事,不禁心中唏嘘。
“那样的实情,让我怎么说。”楚言之苦笑,“何况,这本就是我亏欠她的,说那些,太像是博同情。”
祁凛然默然,半晌,沉声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在她眼里,你当年是毫无理由地就这么走了,当然会耿耿于怀。若是不解释,你又怎么能让她解开心结。”
“肯定还是得找机会跟她说的,只是尽量说得委婉些不吓着她。”楚言之揉了揉眉,“今天是我一时心急了。我们刚刚拍的一场戏里有一段唱戏的部分,那戏词……哎,我当时看着她的神情,是真的害怕。”
“什么戏?”
楚言之沉默了一瞬,答:“《锁麟囊》”
祁凛然曾拍过一部关于京剧的电影,因此对戏曲颇有了解,此时回忆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难道是那一段——‘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
“是。‘休恋逝水,苦海回身’。她是这么回答我的。”楚言之现在一闭眼,还能想象出叶乔说这话时决绝而绝望的眼神,看得他心疼又心碎,根本不知如何是好,觉得真真是自己造的孽,让她承受了这么多年。
祁凛然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虽不在场,但听你这么说,大致也明白了。叶乔太过介怀当年的事情,因而触景生情。而你太在意她的感受和态度,所以当局者迷。其实你并非她的苦海,反而当时你自己深陷苦海之中,为了不将她拖下水才做出那样的决定。相信我,只要你找准机会跟她解释清楚,她肯定不会再这么悲观地躲着你。如果她不相信或者你不愿亲口说,也可以让她来问我,我来替你解释。”
楚言之听了这番话,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的确是因为叶乔这一阵子对自己的抗拒以及刚才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而慌了阵脚,居然连这么明显的逻辑关系都没理清。
这太不像平时的他,真真是当局者迷。
“我知道了。祁大哥,谢谢你。”楚言之道谢得真心实意。他知道祁凛然一向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拍戏期间连自己的家事都不太过问,现在居然为了他的个人感情问题在电话里说了这么久,实属难得。也不由得大为感动。
“跟我客气什么。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也算是对你当年的事情最知情的了,你当时是真不容易——好好好,不说这些了。”祁凛然笑了一声,“我上次录节目见过叶乔一面,当时就想着怪不得言之记挂了这么多年呢。你有个喜欢这么久的姑娘,人家还同样喜欢你,这可是件难得的事儿,当然得帮你出出主意。说起来,你们俩还真是像,都这么有耐心,还轴到一块儿去了。总之,缘分不容易,没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对了,明天是你生日啊,她总会给你点儿面子。正好趁这个机会赶紧说清楚,这种事拖不得。”
楚言之原本面沉如水,眉头紧锁,被他这么一说都忍不住笑了:“好,听您的。您去忙吧,我没事了。”
“行,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吧?也快去,这种时候,更不能饿着。”
看来祁凛然已经直接把他当小孩子了,楚言之也没反驳,笑着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站在几步之外的助理已经等了半天,这才终于找着机会走过来。楚言之收起手机,心情缓和了不少,抬头随口问道:“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你的微博粉丝数破六百万了。”助理脑海里仍旧盘桓着楚言之方才的表情,说话时不由得小心翼翼。
“然后呢?”楚言之皱了皱眉,他对于微博粉丝数量丝毫没有概念,只知道叶乔的粉丝上了千万,看来自己还有不少差距。
“然后……然后,你的很多粉丝都让你……嗯,发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