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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们出逃以来,这是我在外面睡得第一个还算安稳的觉,后半夜恍恍惚惚的开始做梦,梦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浑浑噩噩的。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实诚,一直醒了梦梦了醒,总害怕半夜祁夙闯进来,和我说褚钰追上来,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您醒了吗?”我睡眼惺忪的时候,二丫问我。
我揉了揉额角,点点头:“醒了,什么时辰了。”
二丫道:“还早呢,天还没大亮,不过早饭我已经做好了,要不要凑合吃下。”
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二丫淡笑:“没有。”
我:“……”
卯时刚过三刻,屋门被叩响,祁夙进来,周身带过凉风,容色些微冷肃。
“咱们等下去哪?”
祁夙说:“你是知道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阿荆去取点东西时,被阿敏看见了。”
“拿什么?那么重要吗?”
祁夙将手伸出来,那里躺着一枚一半的玉佩,我看到那上面的纹路,泪水却先话语一步坠落。那是秦观送我的那块玉佩,另一半葬在他的衣冠冢里。
“物归原主。”祁夙将玉佩放在我的掌心,对我说:“它对你很重要,那么对我也很重要。”
我抑制不住心中充斥的感动,哭着拥住祁夙,他很瘦,远比褚钰要瘦很多,但这一刻我却觉得他无比的令我心安。
“阿夙。”
他的胸膛里传来轻轻的淡笑,他的手摸着我的头发:“别哭了,我拿回它可不是来惹你哭的。”
我站直身体,哭着看他,发自肺腑地说:“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一直在帮我。”
他为了我,真的是什么也不要了。
“褚钰派阿敏带人来捉我们,我不知能带你走多远,但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不能让你被抓走。”
我握紧了他的手:“我信你。”
“好,你信我便好。”他淡笑:“等会儿我们就要赶路,你们先收拾一下。”
我匆匆吃完了饭,二丫选择啃了一根黄瓜,并没吃什么东西。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因为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走得匆忙,什么也没带。
本来我们坐在马车内,阿荆在外面驾车。
“祁公子,阿荆在不换药,怕是不好了哦。”二丫吃着不知从哪摸到的馒头。
祁夙冷眼看去:“你如何知道?”
二丫耸耸肩:“这么大的血腥味谁闻不到?哦除了主子有点风寒,鼻子不通气之外。”
祁夙又看了看她,半晌说道:“你是不是昨夜就知道了。”
二丫如实道:“是,阿荆回来踩了我们屋子的瓦片,还摔在门口,我知道也不意外啊。”说完,她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门外传来二丫的声音:“喂,你是不是想死?赶紧滚进去换药。”
阿荆淡漠的声音:“你驾车我不放心。”
二丫哼笑一声:“翻了你揍我不就得了,不然等会儿什么幺蛾子出现,你死了车里可没一个能打的。”
车外安静了一下,然后阿荆走了进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已是十分的苍白了,右肩也染上一片暗色,我猜那是血迹。
“你换药吧。”我善解人意的将眼睛捂起来。
等了一会儿,衣衫摩擦的声音停止。
阿荆对我抱拳,声音仍旧沙哑:“多谢夫人体谅。”
我摆摆手:“你要是谢,就去谢二丫,她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
阿荆点点头:“属下明白,二丫姑娘是好人。”
此时车门外面的二丫打了个喷嚏,惹得我们轻笑两声。
——
我们赶了一上午的马车,终于在午后时分抵达了颍川。
看城门楼的规制,这个城不大却也不小。
二丫嘀咕一声:“前朝的后乡原来已经没落成这副模样了。”
我说:“什么后乡?”
二丫蹙眉看我:“您不知道吗?大周皇后的家乡就是颍川。”
我心口紧了紧,提及大周,我目前对这些的记忆也仅限于周金改朝换代的事情,至于旁的我是记不清了。
“走吧。”祁夙淡淡的话,打断了我们之间的交谈。
我们在一处民房落脚,祁夙花了钱将这屋子租了半个月,似乎是要在这里住上一阵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祁夙像是有准备一样的带我逃离,按部就班,不慌不忙的,好似这场出逃是他早已写好的戏文一样。
以前每天晚上是褚钰和我一起吃饭,现在变成了祁夙,有时候祁夙不在,就只有二丫。
我反正是很好奇二丫的真实身份,虽然她有意隐瞒,但我知道她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我说主子,您看我的眼神在放光呢,想问什么就问。”二丫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淡然道,神色没有半分闪躲,十分坦然。
我抿抿唇角,开门见山的问她:“你是谁?”
二丫笑笑:“我是你的婢女,奴籍文书都在阿荆手里,还能是谁。”
我一想,确实是这样,哪有世外高人还留个奴籍身份呢,这分明是不太现实。
二丫侧头看着我,说道:“我的第一任主人是个卖药的,自然我就通了药理,后来他给人治病没治好,被一个大官杀了,我就被卖到了第二家,第二任主人是个武官,自然我就通了点拳脚,因着武官时常出门,我就又会了骑马驾车……”
“诶停。”我打了个手势,二丫就不说了:“你这样说,我有点尴尬,因为我好像什么也交不了你。”
二丫淡淡道:“没关系,我的历任主子里你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至少你是最好看的。”话音顿了顿,又肯定了一下我的价值:“每天看着就高兴,赏心悦目的,还能提高自身的审美标准。”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十分有道理。”
“不过……”我狐疑地看着他,试探道:“你就不怀疑我们的身份?”换了一般的侍女,我肯定是不会这样问她的,但二丫偏偏不寻常。
“有什么可怀疑的?不都是人吗,生老病死,还能是神仙?”
她的话很实在,我笑了笑:“我们可不是普通人哦,而且目前在逃命,不过你害怕也没什么用了,你已经上了我们船了。”
二丫耸耸肩:“我不怕啊,有什么可怕的。”
我对她的胆色表示很满意,希望真刀真枪打起来的时候她也能这样淡定。
在颍川生活了几天的时间,由最初的战战兢兢,慢慢变得淡然下来。
祁夙每天都变着法的给我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小糕点,对我说:“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想这样带你吃遍天下好吃的,然而一直没有机会。”
我享受着这样悠闲的时光,却没想到这样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我们准备启程去往下一个城的时候,一个人追了上来,单枪匹马,独自一人。
清凉的道口,颍川的城郊,早春风凉,道边已经隐隐有了点绿意。
踏踏——马蹄哒哒的声音。
来的人是允毓,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更加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敢孤身一人过来。
允毓一身玄衣,就连束发的发带也是乌黑的颜色,有那么一瞬间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褚钰的影子。
彼时阿荆的长刀已经出鞘,直指允毓,在外面可没有什么给郡王面子的说法。
“你比我想象的要来的快上许多。”祁夙淡然道。
允毓冷道:“亲王倒是费尽了心思,做的这出好戏,可笑某些人还蒙在鼓里。”
祁夙不紧不慢道:“若非褚钰做得过分,我本也不想插手这些事情。”
允毓冷声笑了笑,并没再反驳什么。
我看着他,问道:“怎么是你?褚钰呢?”没道理允毓来了,褚钰却没来。
允毓笑眯眯道:“怎么就不能是我?”话音微顿,又提及褚钰:“至于陛下,现在有些不可抽身的事情要办,于是我便来了。”
我说:“你怕是恨不得我死在外面吧。”允毓好心来接我,我是不相信的,我可没忘了在大都的地牢里,我险些被他抹了脖子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不太想看你是因为蠢才死的。”
我猜允毓的话,大约指的是我肆意出宫逃走,这件事在他看来十分的蠢,而且一旦被抓到肯定是个死。
“所以你来做什么?抓我回去?”
允毓摇摇头,否定道:“不,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和你们动手,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后悔,如果你现在和我回去,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
时至今日,他竟然问我后不后悔。
我笑笑:“我既然下定决心离开永安宫,就绝不会再回去,我一点也不后悔。”
允毓扬了扬眉:“好吧,既然你不肯回去,那就由着你把自己蠢死吧。”
说着,竟然真的翻身上了马,阴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绝尘而去。
“他竟然真的走了。”我有点惊讶。
祁夙蹙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对我说:“我们也走吧。”
彼时我还不知道允毓话里的真实含义,待我日后想起的时候,竟真的开始后悔,我没有随他回永安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