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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大斗碗,民俗重视八这个吉祥数字。蒋村长本来要一一给我们作介绍:这个是压力锅压出来的牛肚,这个是瓦罐茶树菇煨野雉汤,这个是清蒸洄鲨,这个是清墩岩羊,这个是火爆羊肚……说到下一个,张玉华向他使眼色,他会意这个秘而不宣。
满脸络腮胡子的蒋兴忙碌了好半天,早吞口水,敲着筷子:“哥,只顾报菜名,菜不是做出来给张乡长考察的。张乡长别听他罗嗦,咱们吃,这位兄弟,你也甭客气,咱们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的穷讲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我本来对野味有种职业性的敏感。我于是,首先从那盘切得像火腿一样的肉片夹里一点,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鲜而滑嫩,不像火腿!火腿没有这么好的嚼劲,也没有这么好的生猛鲜味。
“好吃么?”张玉华看我嚼得有滋有味,忍住笑,本欲一本正经,越装一本正经,越露馅,抿着嘴不住地吃吃笑。
我吃出味来了,又嚼了一片:“是你们自家做的火腿吧。味道很鲜,有点粘牙。”
“是,是,是火腿。我嫂子的手艺好,兄弟合口味多吃点。”蒋胡子也卟卟笑着,劝我多吃点,但话中似乎有话,藏着掖着什么。因为胡大嫂子用筷子敲了他一下,脸涨红了。火腿肠做得好,难道有什么奇怪的配料,我犯疑了。
还是胡大嫂子口直心快:“兄弟,你爱吃就吃,真不是什么好菜,是一条牛鞭子。听说,吃了壮阳呢。”
话挑明了,他们压抑着的笑才卟地爆发了出来,蒋胡子笑得直擂胸口,张玉华也笑得取下眼镜擦拭镜片,只有蒋村长还率先垂范:“不就是一道菜嘛。兄弟,我陪你吃。兴许,你们城里吃不上哩。”
我讪笑着:“老哥子,我也是乡下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吃,笑的人不要吃,你们笑饱算了。”
反正已经开腥了,多吃几点又何妨,何必装葱。果然蒋胡子不笑了,也跟着嚼上了,但三个女人还是不吃这劳什子,她们吃山木耳炒肉丁,嚼得脆生生响。我看这肉丁显然不是鸡肉猪肉。我夹了一点尝尝,肉质很脆嫩,还有薄皮,略有点油腻。
“兄弟,这是果子狸肉,烘得不是很干,炒起来才脆,好吃多吃点。”蒋村长忙给我们介绍。
“这个呢?”我指着酸辣子炒的肉片,有点像黄牛肉,但要比黄牛肉口感要清甜。
“羊胞胎。还是岩羊的,这个是好东西,真的能治病,有什么疝气病,吃个就好。”
我无语了,这个还真有点反胃。但我看两个嫂子吃得满口油腻,我也放心吃了,甚至,张玉华也吃得津津有味。
“来,来,掂掂底,就要喝酒了。”喝的是药酒,女人也喝,包括张玉华。
酒过三巡,大家放开了,随意吃喝了。
张玉华出题目了,乡干部一向的作派,吃你的还不白吃:“我这个兄弟,想到咱们山里来,收点野味,我们桌上吃的这些东西,拿到山外面都能换钱。看蒋村长认不认识猎户,互惠互利,该什么价的就什么价,不缺斤少两,公平交易。你看咋的?”
“哟,这个事包我身上。我知道,张乡长不会不照顾咱兄弟,这是好事啊。我明天给你弄一大车,没有剁我蒋兴的胳膊腿。”
他的话倒接了李莎莎的茬,张玉华不禁和我挤眉弄眼笑笑。
我趁热打铁:“岩羊搞不搞得到?”
“搞得到哇。喏,这个就是岩羊,还有半爪等下你拿去。”蒋村长是肩上跑得马的人物。“说到这个岩羊,我爱打,我俩兄弟天生和它有仇。真不是我乱说的。就说我们今天吃的这只吧。
“这是昨晚的事。我俩兄弟转转山,猎狗呼地窜了出去,一只岩羊在我们面前两三丈远,往山下窜。你说这不是找死。按常理,岩羊它的活路是往岩石上逃生,它在岩石健步如飞,反应极快,我们没有那么快扣动扳机,按理说,等我们反应过来,它早就销声匿迹了。猎狗是追不上去的,只能往崖上空叫一通。但这只岩羊往山下窜,先要逃过猎狗这一关,还要过我们这两个老猎人这一关。
“猎狗呼地窜上去,它慌不择路对着我们冲过来。我们两盏应急灯照得它一愣,双膝跪下了,砰地一声,它倒在血泊中。
“还没完,两条猎狗又窜上山崖,原来,有一只产仔的岩羊正遭受阵疼,即将临盆。两条猎狗如天神下凡,母羊咩一声惨叫,倒在了血泊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