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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榆昂首挺胸向众人扫视一周,没人再敢出来挑战,于是他大步流星走向乌兰,茂汉急忙大喊:“快拦住他!”博托克也一骨碌爬起来,指挥护卫们拦住李榆,孟克立即把手一挥,吉达、哈达里和其他五十名骑兵一起举起了弓箭,那木儿提起着刀追上李榆,紧紧地跟在他身旁,博托克的护卫们吓得脸色苍白,他们只有三十来人,打起来肯定吃亏,何况他们的头刚被李榆揍了一顿,见李榆就感到胆怯,李榆毫不客气地推开拦他的几个护卫,大步走到乌兰的车前,乌兰欣喜地叫了一声就跳进他的怀里,两人手拉着手结伴从护卫中走出去。
茂汉气得脸色铁青,不过他也知道拦不住了,他指着李榆吼道:“你闯了大祸,混小子,土默特人会为你的莽撞死很多的人,大汗把乌兰公主嫁到鄂尔多斯是为了让鄂尔多斯人帮助我们打败凶残的察哈尔人,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大汗和俄木伦台吉不会饶了你。”
“我到这里就是来参加战斗的,丰州滩有的是可以战斗的男人,用不着用我们的女人做代价换取胜利,”李榆冷冷地回答,他又转头向着护卫们大喊,“难道土默特没有男人了吗?你们要靠女人才能打败敌人吗?”
“老头,我告诉你,我们在西拉木伦河就打败过察哈尔人的中军科诺特骑兵,在库库和屯我们一样能打败他们,你就等着瞧吧!”孟克得意洋洋向着茂汉说道。
李榆把乌兰抱上马,手一挥带着自己的骑兵扬长而去。
美岱召又名灵觉寺,藏区的迈达里活佛曾在这里弘传佛法,所以也有人称之为迈达礼庙,这是阿勒坦时期土默特人建起的第一座藏传佛教寺庙,庙的四周还筑起了一丈多高的用青石包着的城墙,使得这座庙看起来又像座城堡,不过这座城很小,周边不过一里多,阿勒坦汗和他的钟金哈屯在库库和屯筑起来之前曾长期居住于此,在这里阿勒坦汗异想天开地建立了大明金国,不过这个大明金国既没有明国皇帝和蒙古察哈尔大汗的承认,蒙古各部也没把它当回事,等阿勒坦汗受封为大明的顺义王之后,他那个大明金国的闹剧也就收了场,这座城庙合一、人佛共居的美岱召还被大明神宗皇帝赐名为福化城,阿勒坦汗修建这座庙城时,用了大量的汉人工匠,因此美岱召外观和布局看起来与汉庙非常相似。
美岱召的大雄宝殿旁一座偏殿内,绰尔济喇嘛注视着李榆低声问道:“你说这一仗我们必败无疑,榆子,我老了,你千万别吓唬我,那样我们土默特人将会无家可归,沦为察哈尔人的奴隶的!”
“榆子,我们不会失败,我们可以聚起十万人,察哈尔人劳师远征、疲困不堪,我大哥和苏布地的部众马上就要赶到库库和屯了,我们有的是人,我们能打败察哈尔人。”巴图在一旁急忙说道。
“没用的,你们人不少,可是能征战的人不多,而且那些部落首领们各怀鬼胎,不管是俄木伦还是苏布地,谁也指挥不动他们,你们人再多有什么用,顺义王和喀喇沁的白言台吉为什么留在黄河西岸不肯回来,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这是必败之局,也许我们能打几个胜仗,但最终挡不住察哈尔人的久战之师,绰尔济喇嘛,我们必须为丰州川上的人考虑后路了!”李榆激动地说道。
“榆子,你怕死了吗?仗还没打你就考虑后路,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你想让我们退哪去?”
“我不怕死,我来这里就是来战斗的,可察哈尔人凶残暴虐,我不想让丰州川的人白白去死,我已经看好了,蛮汉山以南攻守兼备,又可以藏人,我们可以在战局不利时把人撤到那儿,明国绝不希望察哈尔人做大,他们会设法援助我们以牵制察哈尔,如此我们就有了生存的机会,等待时机再打回库库和屯。”
“要跑你自己跑,我宁可撤到鄂尔多斯,甚至西海,也不会往山里钻。”巴图气呼呼地说。
“察哈尔汗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会一直打到鄂尔多斯,把右翼各部一举消灭,你想跑到西海,那里苦寒之地,能有多少人活下来,这些你想过吗。”
“你们都别吵了,榆子说的有道理,我们土默特已经不是阿勒坦汗时纵横草原的土默特了,现在是一片散沙,台吉们各打各的主意,想打败察哈尔汗那头饿狼确实困难,我会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你们必须全力打好眼前这一仗,我不想看到土默特人成了察哈尔人的奴仆。”绰尔济喇嘛挥手打断他们的争吵,他心里恨透了察哈尔汗,那个疯子夺走了他的寺庙,害得他只好躲到这里。
“榆子,你到我们这里来吧,你有对付察哈尔人的经验,我把我的部众都交给你指挥,这回我不会再让别人把你赶走。”巴图缓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不,我不信任那些台吉们了,我要到板升召集人马保卫家乡,实在打不过,我就带着他们到蛮汉山去。”李榆摇了摇头。
“板升的人大多数是汉人,他们根本不会打仗,我们土默特人从没用他们打过仗,他们只会种地,你这样做,台吉们也不会同意的。”巴图怒斥道,客居丰州川的汉人一直受到蒙古人的警惕,他们都不愿意汉人手中能掌握武力,阿勒坦汗时曾经大量启用汉人,但当他与明国和议成功,立刻就打压汉人,板升的汉人首领赵全、丘福等人被他一转手就交给明国,这些人后来都被绑缚京师凌迟处死。
李榆站了起来,激动地大吼:“那些板升的汉人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代人了,他们和土默特人一样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必须为守卫自己的家园而战,他们也有权利拿起武器战斗。”
“那就随你的便吧,”巴图鼻子哼了一声,接着他双眼紧盯着李榆:“乌兰被你抢走了,你打算怎么办?你想娶乌兰吗?我可以把你当兄弟,可台吉们绝不会让你娶走乌兰的。”
绰尔济喇嘛不乐意了:“榆子是巴图鲁,他有资格娶我们的乌兰。”
“可他是金国的巴图鲁,他在我们草原上一无所有,台吉们都不会接受他。”
“那我和其他喇嘛们就封他一个巴图鲁称号,榆子是我带来的,我不容许任何人瞧不起他,他比所有的台吉更了不起。”
李榆还真没好好想过娶乌兰的事,他低着头说:“这事以后再说吧,我要到板升召集人马了,台吉们敢来阻止,我就赶走他们。”
绰尔济喇嘛点点头说:“孩子,你去干你的事去,把乌兰也带走,台吉们自己都乱成一团,他们没有心思管你的事。”
李榆告辞一声就走了,绰尔济喇嘛看着巴图说:“他是你的兄弟,你应该帮他,草原要大变了,那些台吉们很快会灰飞烟灭,也许他才能救那些可怜的土默特人。”
李榆赶到黑河边时候,赵吉已经从鄂尔多斯回来了,他这一趟没白走,凭着他多年在草原上混出来的面子,从榆林边外邀来一百多个好手,趁着手里有人,赵吉在库库和屯周围打了几仗,开始还占了点便宜,但等合把气喇嘛、习令色台吉集中力量对付他时,赵吉的这帮马贼就被打得鸡飞狗跳——马贼们和蒙古人都有一样的毛病,打顺风仗还不错,遇到要吃亏的时候就各自逃命,马贼们一看对手太硬,已经闹着要散伙了,赵吉也是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
“榆子,你来得正好,咱们一块揍察哈尔人去,老哥快撑不住了。”赵吉见到李榆大喜。
“你这点人不够,还得再去找人,察哈尔人的主力快来了,这一仗小不了,”李榆看了看赵吉那帮人摇摇头,赵吉的人有汉人也有蒙古人,穿着打扮形形色色,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而且个个吊儿郎当、神气活现,这是一群能打架的老百姓,而不是一支军队。
“我能有什么办法?能找来的人都找来了,板升的人嫌我是贼,都不愿意跟我干。”赵吉把手一摊苦笑着回答。
“不行,人少了什么都干不了,”李榆招手叫来陈二柱、刘石头,对着两人说道,“二柱、石头,打上咱们的旗子,吹起咱们的军号,到板升各村去,告诉大家要保住自己的土地、财物,就骑上马拿起弓箭到黑河边会合,我们不是给台吉老爷们看家的家兵,我们是板升人自己的军队。”
陈二柱、刘石头扭头就走,乌兰对吉达喊道:“吉达,你也一起去,告诉板升的蒙古人和汉人,我——博硕可图汗的女儿、巴图台吉的妹妹也在这里,就在巴图鲁身边。”
赵吉吃了一惊:“榆子,你还真要大干一场啊!我们板升人手里有了兵,那些台吉老爷们可能会找麻烦!”
“由不得他们了,不管此战胜负如何,板升人都会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客居人,从此以后汉人、蒙古人都是一样的丰州人,”李榆讲到这里冷笑一声,“谁要是敢捣乱,那就让他尝尝我们的厉害。”
赵吉、丘显听了热血沸腾,现在还留在板升的汉人已经在此生活了三四代人了,他们大多是被明国镇压的白莲教信众或者嘉靖初年大同兵变逃亡士兵的后代,他们不敢回家,几代人之后关内的家乡早已陌生,而在丰州他们又被视为受蒙古人保护的客居人,只要明国给好处,台吉们会毫不犹豫抢光他们的家产,把他们绑缚明国,板升的汉人就这样一代代在恐慌中生活,他们当然希望能和蒙古人一样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对呀!这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我怎么没想到啊!榆子,你读过几本书就是比老哥聪明,老子干了!”赵吉兴奋地搓着手说道。
“这才对嘛,草上飞,你这段日子打打闹闹顶个屁用,大家没好处谁愿意跟着你干,这下算师出有名了,老子陪着你大干一场,你们能在丰州站稳脚跟,我们西北人也有条退路。”赵吉旁边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瘦高汉子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赵吉赶忙向李榆介绍:“这位是扑天雕张鼎,榆林人,在明国西北三边的边墙内外就属他的名气最大,连鄂尔多斯人都怕他,这小子聪明,不但和我们一起做生意,还挂着明军千总的头衔,虎大威、猛如虎这帮人在榆林边外混的时候,也得认他做老大。”
李榆连忙向张鼎拱手施礼,张鼎把李瑜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说:“我听草上飞说起过你,看你这身板是条能打的汉子,大家这次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
“那个扑天雕,我的巴图鲁也是明国军官,而且是都司,比你的官都大。”乌兰突然插了一句。
“那好吧,以后我们都听你的指挥,都司大人。”张鼎笑呵呵地说道。
二月上,正当李榆在黑河以南的板升聚集人马的时候,俄木伦台吉终于等到了喀喇沁人的援军——苏布地台吉带着以朵颜部落为主的喀喇沁人,从靠近明国宁远的喀喇沁东北部千里迢迢赶到了大青山下,俄木伦的腰杆一下就硬了,有了苏布地的人,再加上他四处召集的土默特各部,他们有了将近十万部众,台吉们也是对察哈尔汗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口气打到察哈尔汗在旧上都城的大帐——察哈尔汗太狠了,一点不念及大家都是达延汗的子孙,对同宗骨肉一概赶尽杀绝,台吉们心寒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拼个你死我活吧,这次他们不再拖拖拉拉了,纷纷带着自己的部众和牛羊赶来会合。
台吉们聚议的时候,苏布地台吉告诉大家,他已经派人和金国联络了,大金国一定会趁机出兵打到察哈尔汗在西辽河的老巢,察哈尔那里只有多罗特人的老营留守,一群老弱妇孺绝不会是金兵的对手,多罗特人肯定要完蛋了,如果我们能在土默特川击败察哈尔汗,那么察哈尔汗就会变成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他败亡的日子快到了,台吉们听了欢声雷动,喊打喊杀声响成一片,立即要出兵攻占库库和屯,杀了叛逆习令色,夺回大召寺,于是各部的台吉们带着各自的部众,赶着牛羊牲口浩浩荡荡杀向库库和屯。
联军的行动吓坏了库库和屯的习令色和合把气喇嘛,连城外的大召寺也不要了,带着部众和牲口躲进了库库和屯城,库库和屯这座塞外名城其实不过是周边两里的小城,但城墙有三丈高,而且包了青砖,一下子躲进好几千人,立刻把城挤得满满的,城墙上站满了青壮男女,看上去库库和屯简直牢不可破。
联军的台吉们立刻傻眼了,蒙古人只会拆城可从没学过攻城,而且谁都知道攻这种高大的城池少不了死人,台吉们都不愿意用自己宝贵的人口去攻城,他们希望别人去干这个倒霉差事,台吉们相互推脱的结果就是库库和屯城下无战事,城上的人松了口气,耐心等着察哈尔大军的到来,城下的人也抓紧时间照顾自己的牛羊,开春正是母羊生羊羔最集中的时候,这个活可不能耽搁,于是城里城外的人都要管牲口,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库库和屯城内城外一片繁忙景象,就是没人去打仗。
俄木伦、苏木地两人急得要命,催着大家攻城,巴图也是上蹿下跳,给大家鼓劲,可没人听他们的,而且大家都认为俄木伦、苏布地既然是领头的,要攻城也是他们的事,大家帮帮忙可以,其他的恕不奉陪。土默特和永邵卜的首领博硕可图汗、白言台吉两个难兄难弟又咬死就是不肯回来,俄木伦、苏布地两人资历不够,根本指挥不动各部的台吉,到后来俄木伦和苏布地也闹翻了——苏布地的部落地处偏远,向来比较贫困,又是长途跋涉而来,粮食、草料都严重不足,他想向俄木伦要一些,可俄木伦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草给他,一开口就拒绝了,苏布地气昏了,好不容易到你这儿一趟,你连吃饭都管不了,你把我当傻子呼来唤去啊,两人几乎见面就吵,其他台吉们也趁机伸手向俄木伦要钱要粮——谁都知道顺义王作为明国的顺义王,从明国捞的钱最多,每年都有十来万两银子的市赏进账,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拿出钱来给大家花,联军的首领们凑到一起什么事都商量不了,就是为钱吵来吵去。
俄木伦也是有苦难言,他的那个财迷老爹其他都可以不要,就是把钱看的紧,跑路的时候把大臣、部众都扔给俄木伦、巴图哥俩,但把顺义王府的钱财都卷跑了,他老人家又不肯回来,俄木伦想要都要不到,鄂尔泰出主意——向明国求援,哪怕借点粮食回来也行啊,鄂尔泰厚着老脸亲自跑了一趟大同,去得快回来得更快,大同巡抚派人告诉他,这是你们蒙古人内斗,我们不便插手,钱粮嘛,对不起,我们自己都不够,没有多余的给你们,鄂尔泰白跑一趟,灰溜溜地回来了,见到如此情景,巴图坐不住了,自告奋勇西渡黄河找他的老爹要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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