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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将息,寒意仍深。
飘摇不定的天空,沉沉的一片云彩,让人心中阴霾久积不去。更有凛风扑面如刀削,又有何人愿意在室外久待?
长安宫城,一望无际的磅礴宏伟,却只是好像更深重的孤独,洋溢在此处。一排雕栏,延伸至两旁无尽处,不见其终。背后,是如巨人端坐一般的太极大殿,默默地立在宫城之中,头顶苍云,不知它是否也会因终日的寂寞而感到孤独?或者是对天天在它内部发生的明争暗斗,激流暗涌而感到厌倦?
一白色人影,衣袂随风扬,双手搭在玉栏上,远眺。宫城朱红城门,在远方横跨成墙,他的眼中,似乎憧憬着什么。时而风卷过他的秀脸,也不见他脸色有变,只是,轻轻一叹,不惧寒,不畏风。
“韩隐士,你的朋友醒了。”一个太监打扮的公公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恭声道,把韩陵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微笑地望了一眼这位公公,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公公微微恭了一下身,弯着腰退下。
韩陵重新把笑容敛回,看着自己的面前,是一层层玉阶长梯,直通到底下的一大片空旷,一大片浓重的孤寂在徘徊。
“隐士……”
当陈如风的眼皮睁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面孔在注视着他,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忧色逐渐变成了喜色,他惊呼道:“他醒了!他醒了!”
一个衣着贵服的人匆匆来到他身旁,陈如风感到自己的额头被人探了探,然后手腕上脉搏处又被人按住了,只听一个年迈的声音道:“他基本上恢复过来了,但至少需歇息三天,放下下床。”话毕那个人又是一阵嘀咕,声音低得只有陈如风听得见:“内家之士就是非同凡响,连伤愈速度也异于常人……”
但一切,都只是在陈如风朦胧的视野之中,似有一层雾水笼罩在自己的眼睛上,一片模糊。
那个脸色关切的面孔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陈如风吃力地辨认出,此人正是关行义,那张微胖的脸庞带着些许豪爽,心中一阵暖流涌起,他想张开口说话,却是有一道气堵在他喉咙之上,令他张口难言。
关行义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勉强,也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便道:“是韩陵救了你。”
陈如风闻言一怔,之前所发生之事,现在却难以想起,仿佛脑海之中有一些东西,丢失在黑暗之中了。
他拼命地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他所能忆起的,便是在孟千啸的审问,自己发出的一声怒吼,其余的回忆,却不知藏在了哪一个角落了。
他闭上眼睛,一脸苦状,关行义见他这般脸容,连忙呼道:“太医……太医……”
陈如风蓦地睁开眼睛。
太医?!
他张望四周,此处却是在他有生之年所见过的最奢华的房间,相府的客房与此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眼前尽是一片金黄,柱子金黄,花瓶雕饰金黄,就连桌椅,都铺着金黄丝线的桌布垫子。总而言之,整间房间都是气势恢宏,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似乎黄金在这里也变得价轻如贱物了。
关行义出去唤人去召太医过来,走到床旁,看着陈如风征询的表情,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想说些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陈如风使劲地突破着喉咙那道气,终于能发出孱弱的声音来,但也算是勉强可辨。关行义吃了一惊,道:“你居然不知道这里是皇宫?!大唐的皇宫啊!”
御书房。
作为皇上御用书房,此处自然是各种珍贵典籍收藏之所,自然整洁得一尘不染,所有书籍分类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叠书,其间隔均匀有致。因这里也是皇上批阅奏折的地方,自然也不能显得太过狭窄,大部分地方是空出来供书案桌椅所置,两盏黄色笼灯放在两根撑杆上,里头点着手指长的蜡烛,火光抖动。案台两旁有两根支柱,各挂有如恭敬奴仆的黄色布帘,只要把栓绳拉开,它便会轻轻垂下,把案台遮盖上,也不知有何作用。
房中只有二人,一人便是当朝丞相李林甫,另一人自然是大唐国君,万人之上的唐玄宗李隆基。
李隆基一身龙袍,满脸肃容,一双精目闪烁厉芒,一旁低着头的李林甫默然不语,但那老谋深算的眼睛中却像在盘算着什么。
“丞相,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李隆基淡淡问道,李林甫对此问题似乎早有预备,胸有成竹地道:“禀圣上,微臣今日在大殿之上已指出,此事疑点丛丛……”
“朕不是说这个,”李隆基冷然道,李林甫一愣,任他舌灿莲花,也不知如何接下去,也不敢贸然乱说。
“朕自然知道,就连咸宁太守赵奉璋也上书至此,力陈陈如风和江晟天二人捣灭了咸宁一个贩卖孩童的罪恶之帮,绝不会盗劫贡品的。朕也认为此案是案中有案,鬼首的判案,确实是较为武断。不过,在鬼府之中的十二人现在均受重伤,丞相认为现在该如何是好?”李隆基问道,李林甫心念急转一番,不慌不忙地答话。
“微臣认为,此案需恐怕需交由皇上您亲自审理,他们在皇上您面前,也必定会老老实实地交待一切,不敢冒犯皇威。”李林甫恭声道。
李隆基听后,皱眉思索,李林甫也侍立在一旁,御书房重新陷入一片静默之中,君臣二人,一人眉头紧皱,一人脸带笑容,恭敬至极。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做,待他们伤愈后,朕便在金銮殿审理此案。不过,鬼府之中离奇地伤了十二个人,此事丞相认为可需彻查?”
李林甫低首道:“皇上,微臣认为,盗劫贡品的案件更为迫在眉睫。毕竟,这次风波之中也没有闹出人命,可能只是发生了普通的打斗而已。而天竺贡品的这案子,则关乎我大唐国体啊!”
李隆基也没有点头,只是眉头锁得更深,把目光转到整齐排列的书架之上,再不发话。剩下李林甫在一旁静静地立着。
“天竺……”李隆基默念道,眼神变得深邃如渊。
太医未至,一白衣男子已是跨过门槛走进房中,直往床边奔去。
陈如风看着来者,眼中一热,荡漾的泪花满盈眼眶,“韩大……哥……”
关行义识相地退到一旁,韩陵伸出手掌,止住了陈如风说话,半跪下来,伸出一手按在陈如风的胸口上,闭目运功。
一股如甘泉一般的流劲从陈如风的胸中往上奔流,把那股堵在陈如风喉咙上的气冲散,令陈如风的气喉舒展开来,令他终于能开腔说话。
“谢谢……”陈如风感激地道,韩陵含笑摇头,道:“一场兄弟,不用那么客气。”
陈如风想坐起身来,却全身无力使出,一旁的关行义看出他意图,连忙伸手扶起他,让他背部挨着床头,陈如风自身也使劲配合,勉强使上半身靠在床头上。
“韩大哥,晟天他……”
“放心吧,他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反倒是你,内伤不轻,幸好宫中的御医医术高明,再加上你自身的真气修炼,恢复进度还算理想。”韩陵道。
“是啊,这几天你就放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关行义笑着露出一排雪齿道,他的噬日伏虎刀却不在身旁,大概是进入皇宫的时候被卫兵收了起来,毕竟皇宫重地,兵器是不能随意带入的。
陈如风此事一肚子的疑惑,也不知该如何问起,只是用古怪的眼光看了看两人,两人相视一笑,猜出了陈如风心中所想,关行义拍了拍韩陵的肩膀,表示交由他来说,自己则抱臂挨在墙上。
“你肯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们会在皇宫之中吧?”韩陵笑道,陈如风点了点头。于是,韩陵便把事情简要述说一遍。他在宁州碰上了调查盗劫贡品一事的关行义,终于找到了点眉目,他们成功威胁天羽帮之中的曾大为他们作证,证明此事的幕后主脑正是文子成。当他们风风火火赶回长安的时候,经过多番明察暗访,终于知道他们成为了李林甫的府客,赶到相府之时,被告知两人均在鬼府之中。韩陵顿时察觉不妥,赶到鬼府之际,却是看到江晟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其余鬼府七刀和天羽帮三人负伤在身,而孟千啸,正举刀刺向陈如风!
关行义听到此处,也是冷哼一声,尽显对鬼府的不屑,他打断韩陵道:“那帮伪君子,居然对晟天动用严刑逼供,还以多欺少……”
韩陵笑看了他一眼,关行义连忙不好意思地闭上嘴巴。
韩陵续道,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阻止了孟千啸痛下毒手,把陈如风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陈如风听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也能想象当时情况之危急,若是韩陵晚来一步,恐怕自己已成为了孟千啸的刀下亡魂了。
“到最后,我本来把你和江晟天送到相府,后来丞相便把你们送进来皇宫医治了。”韩陵道,陈如风听得其中有些别样的意味,“就连我们一众人,也被召入宫中。”
关行义响声道:“我猜他们只是想把我们软禁起来,因为这件案件关乎到天竺贡品,非同小可……”
韩陵又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关行义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巴失控,仓惶地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才放下心来。
陈如风心中一悬,尽管现在韩陵和关行义都在他身边,他的心中也有难得的踏实感觉。但是,总感觉到,在这宏大的皇宫之中,却有一种森然之感,似是幽暗的树林之中,隐藏着无数只各怀鬼胎的走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