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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初年12月中旬,方家庶子知廉迎娶林家姑娘,因国丧期刚过,为怕被人说嫌话,婚事并未大办,统共就亲近的亲朋好友要好的同僚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完事。
张氏拿知礼当初成亲时的排场,与之对比,心里越发不平。当方敬澜踏入她屋子,又忍无可忍哭诉了一番。
方敬澜也颇觉知廉的婚事是寒碜了些,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想着新媳妇抬进家门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又颇为得意,对张氏也不那么厌恶,自动偷偷从自己的私房里支了三百两银子给张氏。
知廉成亲当天,知礼仍是从京城赶了回来,亲自参与了他的婚事,何氏还送了份厚厚的大礼,不知是要当新郎官的缘故,还是怎的,如晴发觉知廉忽然一下子成熟了好多,与知礼夫妇二人居然相谈甚欢。
这个时代同样兴闹洞房,但却没如晴的份,如晴便只能缠着与何氏话家常,何氏也挺喜欢这个小姑子,与她坐到一起说着京里的新鲜话题。
姑丈赵子昂升官了,从七品给事中升为左给事中。姑姑方敬宣总算熬过了先前流言之苦,重新扬眉吐气了。
嫁给李骁的靖王世子妃如燕,听说过的并不好,但也坏不到哪儿去,不过听说靖王妃又作主,给李骁分别娶了两位侧妃,这两位侧妃也挺有来头的,一个是正四品左佥都御史之女,一个是从三品户部郎中之女。这两个侧妃都家世好,又是正儿八经的嫡系出身,其中一个还与靖王妃有着表亲关系,自是比区区七品小官儿出身的正妃如燕来得受重视。
再来,太皇太后又给作了主,另送了四名貌美宫女到李骁房里,靖王妃看着还不错,全都抬为姨娘。
新帝登基,靖王府广受恩泽不减当年,因靖王已是天字一号王,再多的赏赐已无法表达君王的爱戴,便破例加封允和郡主为安宁公主。与允和郡主有此殊荣者,诸番王中,唯蜀王之女。
允和郡主加封为安宁公主,蜀王之女加封为庆宁公主,各赏两千石奉禄,并在宫中另赐府邸,由当今顺裕皇太后抚养,圣一品封号,除了向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皇帝、皇后请安外,不必向宫中嫔妃请安。
靖王府获此殊荣,自是其他番王无法比及,一时之间,靖王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如晴脑海里自动浮现一张傲慢骄纵的脸来,暗叹老天真是不公平,允和郡主那样的人都能授封为圣一品公主,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只因她投得好胎。想着自己方府庶女的身份,暗自抑郁不已,这人比人,还真是气死人咧。
何氏见三个姑娘都神色郁积,不由开导说:“妹妹们也莫羡慕她,公主看着风光,实则有诸多制肘,哪有在父母膝下共享天论来得乐趣。”
何氏的话倒也引来大家的共鸣,如善瞪了如美如晴,心在里恨道:若没有此二人,我确是可以活得舒心。
如美则暗自瞟了如善,在心里忿忿不平:如果没有这根刺,那倒是完美了。
如晴则哀怨不已,如果老爹只有一个老婆,那该有多好。
何氏把各姑娘们的神色看进眼里,又继续说着京城的八卦事儿。
泽云侯府的二千金因没与靖王府结成亲事,又改嫁给成王世子。
如燕的妹子如双因如燕的关系,一直找不到好的婆家,选来选去,最终做了锦衣卫提督的填房。虽然锦衣卫在大庆朝有着至高无上的特权(按如晴的形容便是:**时期的红卫兵,武则天时代的来俊臣),但锦衣卫在大臣们心目中,并未有太好的印像,再来又是填房,上还有两个继子一个继女及几个庶子庶女,下头还有丈夫纳的数名妾室,填房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如美拍手称快,“活该,自古以来女子重注重的便是名节,这如燕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拿自己的名声及家族的名声作赌,虽得到了目的,却也连累家族至深,不知我那三婶是否已然后悔?后悔教女无方,让女儿连累家族名声。”说着似有似无地瞟了如善。
如善佯装没看到,不动声色地对何氏道:“大嫂何不说说豫郡王世子的消息,相信会有人爱听的。”
何氏呵呵一笑,又说起了李掠的消息来,“豫郡王又新纳了个妾室,还是戏班子里的一个旦角儿,豫郡王妃以贱籍女子不得入王府大门为由,死活不同意进门,耐何那个旦角儿居然暗度陈仓,肚子里已怀上了,还说是个男胎,豫郡王膝下只李掠一个世子,未免单薄凄凉了些,听闻这旦角儿怀有男胎,便不顾豫郡王妃的阻拦,硬是纳进了门。那女子一进得王府大门,伏低作小侍候主母,又善待下人,人人都说此人是个懂规矩的,反倒指责豫郡王妃的不是来。”
如晴正听得津津有味,偏如美急得抓耳骚腮,“大嫂尽说这些做甚?说说李掠的事吧。”
何氏惊讶地望了如美,望着如美期待的脸儿,似是明白了什么,敛了神色,斟酌了语言,缓缓道:“李掠就豫郡王唯一独子,自是受到万般溺爱,虽还未娶正妻,却也纳了两个妾室,屋子里放了六位通房,并育有几个庶子女,”她望着如美愕然的脸,又道:“可惜都是福薄之人,这些庶子女有的在娘胎里儿落了胎,有的生下来不多久便夭折了。目前就只一个庶子,却也是多灾多病的。”
如善脆笑一声,不屑道:“果然是侯门似海,这般年纪便开始纵马声色,若日后袭了爵,那还了得?若是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倒还能收敛一二,否则---真替未来的世子妃可怜。还未嫁进去便得忍受海量的妾室。”说着以手遮唇,笑得好不文雅。
如美气得粉脸铁青,正待反唇相讥,如晴连忙转移话题,“嫂嫂,还有没有别的好玩的,也说来听听?”
何氏暗赞如晴的懂事伶俐,又说了京城里的新鲜事儿,最后又说到素有京中第一美男之称的永宁伯世子江允然。何氏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如晴,一边说着一边找着合适的语言,“令国公千金本与永宁伯府初步定了亲事,但半路却被英国公嫡次子给半路截了去。永宁伯夫人气得病了好些天,却只能私下里痛骂令国公一家子势利眼,面上却仍得装着笑脸并送了份厚礼过去。但这永宁伯夫人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又火速给儿子物色了一门对像,成郡王府的开平郡君,这成郡王与豫郡王是堂兄弟,由豫郡王妃作的媒,两家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见如晴神色如常,心下偷偷松了口气,但又颇有遗憾地道:“可惜那开平郡君却是个没福气的,嫁进永宁伯才短短半年,便得了种怪病,请了皇宫里的太医去瞧了无数回,仍是不见好转,连今年都没熬过,便这般去了。”何氏想着那开平郡君也与自己有数面之缘,想着那般妙龄女子,还未活过二八年华便这般去了,也是心有戚戚焉。
如晴听闻江允然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成了鳏夫,也忍不住替他惋惜。脑海里浮现一张温文儒雅又笑意盎然的脸,似乎,人一生出来,再是功名富贵齐全,也并不会有十全十美的。
“那江夫人肯定郁积不已了,好不容易才选的优秀媳妇。”那开平郡君不管是家世还是身份地位,都是百里挑一的,估计云氏定会心疼一番了。
说起这个,何氏倒乐了一把,“可不是,因开平郡君是低嫁,那江夫人底气不足之余,便砸了足足三十六辆车的聘金,一时之间倒是轰动一时。然那开平郡主的嫁妆却也不过寻常的一百二十八抬,这才抬进永宁伯府不久,便又被成郡王妃给抬了回去。”听何氏的语气,对云氏此人似乎没什么太好的印像。
如晴不愿多想,只略同情起云氏来,本以为拿了重重的聘金过去,便能震摄住高嫁的媳妇,哪想媳妇短命,早早死去,因膝下无所出,按规矩,嫁妆便得如数返回娘家。而云氏先前砸过去的聘金,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想着云氏高贵淡然的面庞,如晴虽面上同情,心里却也是乐了一把,不过却为江允然暗自悲哀。虽然此人生得如花似玉,温文儒雅,俣总归死了无配,这日后想要娶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满意的妻子,便也难了。
何氏感叹一声,“可不是,可惜了江世子这般才学出众鲜衣怒马的有为青年。”她轻轻望着如晴,道:“放眼整个京中权贵子弟,这江允然倒还算是年轻有为了。可惜----”然后不再说下去,却转移了话题,只说起云氏来,“经此打击,江夫人倒不敢再瞅那些权贵名女,只物色中等宦官家的姑娘,可惜,京中官家千金虽多如牛毛,然想找个各方面都能上台面的姑娘,却也是难。再加上这江夫人眼界又高---”说到这里,何氏忽然觉得心灰意冷,便没再说下去,只望着如晴,眼里的惋惜神色越发浓郁。
如晴装作没瞧见,只一味的笑道:“江夫人就一个独子,再加上江世子又这般的出众,虽死了元配,却也并不妨碍娶妻呀?更何况,永宁伯府虽只是二等爵位,却从来都是热门权贵,想巴结的可多着呢,相信只要细细挑选,定能找着各方面都好的姑娘。”
何氏点头,“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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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晴发现,大嫂子何氏,看着端庄文雅,实则也是满肚子坏水的,提到京中那些权贵名门的八卦事儿,那简直是如同上了发条的超级狗仔队儿,与玲珑有得一批。不过何氏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除了永宁伯夫人云氏外,很少有说旁人的不是。
但何氏并没有说书的潜质,这些八卦事儿也不过三言两语带过,毫无精彩之处,所以说到一半不到,如美如善便听得兴趣缺缺,各自回去睡觉了。只有如晴这个小八卦迷还听得津津有味。
何氏又说了些京中各个王公子弟的趣事儿,令国公的嫡子在国丧期间去了青楼,还与英国公嫡次子为抢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被锦衣卫捉了个现行,又被言官进谏,事情捅到皇帝耳朵里,定是下场凄惨,也连累两位国公受到皇帝申斥。
虢国大长公主的儿子在国丧期间还让妾室怀了孕,也不知被谁搂进了皇上耳里,这位娇生惯养的权贵子弟,便被“请”进了宫里,再让太学师傅好生念了一番“礼义廉耻,忠孝仁义”,虢国大长公主自是心疼儿子,数度进宫,可惜却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刹羽而归。
接下来还有京中各个权贵子弟的糗事儿,首当其冲的便是靖王世子李骁。
何氏说起李骁,面上古怪至极,“今年中秋前夕,李骁回到京中,便请了要好的权贵子弟进府一叙,顺带品偿王府珍藏的熊掌。可是没想到第二日赴宴时,客人其实并不多,听闻加上皇室成员,我那嫡出兄长也有幸在相邀之列,统共就十三个人,分成两桌坐。本以为品的是‘掌上明珠’,可没想到端上桌的却是‘一品熊掌’。当时大家就纳闷了,那鲁郡王世子天生嘴快,当场便问了出来,李骁便把厨房的找来。那厨房的解释说原本确是按吩咐做‘掌上明珠’。可在弄材料时才发现那坛子里统共就那么一对熊掌。所以便只能临时改成‘一品’。客人们一听便笑了起来,纷纷笑李骁连个熊掌都数不清。当时李骁便黑了脸,又质问厨房的,既然只有一对熊掌,为何不事先告知他。那厨房的说原是来请教过的,可昨晚那时李骁喝醉了,宿在柳侧妃那,便差人请教了柳侧妃,柳侧妃便出了这个主意。”说到这里,何氏掩唇又笑了起来,“估计当时李骁定是气得厉害,可当着那么多客人,又不好发作,虽然无人敢嘲笑他,但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确实落了个没脸。”然后她又看着如晴,叹息一声,“听闻李骁的世子妃与咱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可惜----我和你大哥身在京城,却不好登门拜访。”她顿了下,斟酌着语言,又道:“刚开始的时候,我和你大哥出个门或赴个宴,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刻薄的人撞见又旧事重提。”
如晴知道知礼夫妇的气愤,如燕当初以不光彩的手段嫁进王府,连累亲人至深,估计知礼夫妇没少受那些刻薄人的嘲笑。
如晴握了何氏的手安慰道:“嫂嫂不必忧心,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相信自是无人再去提及。”从何氏刚才的八卦来推想,李骁回到王府都宿在侧妃屋子里,管事们有什么事都不去凛报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偏去叫一个侧妃作主。
但如晴却没时间同情如燕,因为何氏下一句话却记她再也笑不起来了,“那天李骁在客人面前落了个没脸,应该是被人算计了还是怎的。”
如晴心里一跳,故作镇定地道:“可能吗?人家可是堂堂靖王世子,又深受皇恩,谁敢算计他?”
何氏点头,“当时便有客人问他这熊掌打哪里来的,他说是用一匣子顶级南海珍珠换来的。便受到狠狠的嘲笑,南海珍珠可是御赐贡品,熊掌虽也珍贵,却也值不了多少钱。李骁当时还兀自强辩,他原以为那么大个的坛子,应该有两对的。”说到这里,何氏捂着唇笑了起来,
但如晴却笑不起来,心虚地缩了脖子,这会子罪过大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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