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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德音莫违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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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鼎三年十一月,曾经显贵的五大家族,顷刻间便倒了梁、凤两家,并管宣、朱礼、周栗三位大臣革职斩首,马准、秦高、刘良、王清安、田承五位大臣革职抄家。

    一时满城风雨,人人噤若寒蝉。

    自然前些天,那些气势汹汹弹劾凤影将军的折子再也不曾出现过,而先前递过折子的无不人人自危,每日如履薄冰。

    尔后几日,天一直沉沉的难见阳光,显得格外的阴冷而压抑,也在如此的气氛下,光阴寸寸的溜,一个转身抬首间,便发现已到了冬至。

    冬至,是一年的大祭之日。

    十一月十四日,文武百官皆是半夜即赶至效外的圜丘,皇逖、宁静远、白意马、华荆台、南片月自不应说,便是奉旨养病的丰极、闭门不出的风独影亦都与百官一样正装朝服,静候于圜丘。

    圜丘之上,早已准备妥当。

    三层圆台的北面正中为皇天上帝神牌位,其下一层东西两侧分别是日月星辰云雨风雷牌位。各神位前皆供着玉、帛、牛、羊、猪、酒、果、菜肴等祭品及各礼器。圜丘的台阶下,东西两侧设有编磐、编钟、鎛鼓、箎、箫、埙、笛、琴、笙、瑟等乐器,此刻乐手整齐排列,显得肃穆庄重。

    拂晓时分,斋宫里鸣太和钟。

    在恢宏悠扬的钟声里,身着祭服的东始修跨步而来,步履之间自有一种仰吞天地的气势,在他身后,一人麻衣如雪,眉目清远,萧萧肃肃,卓然若仙。

    阶下百官见之,有知晓那人身份的蓦然惊心,有不知情的疑惑此人是谁。

    圜丘上天灯高悬,照得坛内通明,却又燔香缭绕,显得缥缈朦胧。

    东始修步上圜丘,乐手们奏起“始平之章”,然后在悠扬的乐声里,祭天大典开始。

    祭天共有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九道仪式。

    乐声里,皇帝祭天地拜神明,阶下百官亦跟随跪拜行礼,一样一样随着太常卿的唱诵步步做来,如此两个时辰后才算是完成了仪式。

    眼见着燔柴已毕,可东始修却没有洗手上香之意,而是转身面向阶下百官,朗声道:“今日祭天,朕有一事要昭告天地。”

    阶下百官闻言无不疑惑,怔愣间,便见阶下那麻衣如雪的人步上圜丘,左右两手,各捧一道诏书。

    皇逖兄妹几人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东始修自玉言天手中取过一道诏书,双手平举,然后转身跪拜:“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天地为证,神明为鉴。予东始修,本为布衣,寒微之时与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风独影、南片月义结金兰,誓同福祸共生死。自此十余年征战天下,一路浴血同行,得今日大东基业。今予为天子,当诺昔日誓言:封皇逖为皇王,封地冀州;封宁静远为宁王,封地闽州;封丰极为丰王,封地雍州;封白意马为白王,封地北州;封华荆台为华王,封地幽州;封风独影为风王,封地青州;封南片月为南王,封地商州。尔后七王佐朕,治理天下,愿上苍庇佑,大东昌盛,太平安康!”

    东始修语毕,阶下静无人声,群臣个个呆若木鸡,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风独影、南片月亦是震惊失语。

    可东始修起身,将手中诏书往燎坛上一放,顿时火舌一勾,片刻便化成灰烬。然后他转身,再自玉言天手中取过另一道诏书,左手高举,道:“此封王诏书存于凌霄殿内,凡东氏子孙不可违逆,天地神明共鉴!”

    他言罢再将诏书转回玉言天手中,玉言天双手接过诏书,然后**的步下圜丘,交给等候一旁的内廷总管申历。

    群臣们慢慢回神,望向圜丘上矗立如山的皇帝,思及前几日梁、凤等臣子的下场,一时竟是鸦雀无声。有几名耿直的御史想行劝谏,却见严玄向他们微微摇头。严玄目光望向圜丘之上侍立帝旁的那个麻衣如雪的人,“那是帝师玉言天,我等所虑他岂有不明的,可他在此却依有今日之诏,可见陛下已心若磐石,你我便是死谏亦不可撼也。”

    连铁骨铮铮的严玄都如此,群臣还能说什么,圜丘之前静肃如渊。

    而皇逖、宁静远、丰极、白意马、华荆台、风独影、南片月七人却是心情复杂异常。封王授国,何等尊荣之事,可他们此刻杳无喜色,仰首望着圜丘之上的东始修,心底里升起忧伤与苦涩。

    至此,已无挽回。

    他们八人终要四散分离!

    《东书·本纪·威烈帝传》载:元鼎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冬至。帝于祭天大典封七王七国,自此天下划分九州。冀州皇王,闽州宁王,雍州丰王,北州白王,幽州华王,青州风王,商州南王。帝御祈、云二州。

    在东始修封王之初,七王七州分以七个方位环立于祈、云二州,七州面积相加也还要稍逊于祈、云两州的面积,只是在后世变迁里,七国的方位、面积也有了变化。而祈、云两州日后又合称为祈云王域。

    ※※※

    祭天大典结束后,东始修起驾回宫。

    八荒塔前,凌霄殿里,玉言天亲自将封王诏书封存于大殿,自此凌霄殿成为皇宫禁地。

    当殿中所有侍从退下,玉言天回首望着殿中矗立的东始修,“你今日封王分国,日后恐遗祸后世。”

    “玉师,天下臣民拜朕时总呼‘万岁’,可朕知道一百岁也活不到,世上没有什么千秋万世,同样也没有永远的一家天下,更没有哪一个王朝能万世不崩,自然也没有万世的太平。”东始修望着存着诏书的白玉盒,神情间有着一种超然的平静,“若几十年、几百年后,东氏有不肖子孙荼毒天下,又或子孙无能驾驭七王,那他们也不配坐在玉座之上。那时,我宁愿是我们八人中的后代来改朝换代,至少我们辛苦打下的天下依旧是在我们的子孙手中。”

    玉言天静静看着他,半晌后他道:“这几年闲暇,为师写了两本书《玉言仁世》、《玉言兵书》,誊写了八套,便赠你们一人一套。”他缓步踱至殿前,“为师把师旷也带来了,就让他与你的皇子们一起读书吧。”

    东始修一震,然后蓦然醒悟,诚挚的躬身行礼,“多谢玉师。”

    他让自己的儿子辅佐帝室,他以自己的著说教化七王之后,为的不过是让这大东王朝能延续长久太平。

    玉言天拉开殿门,殿外的冬阳与寒风同时涌入,明光里伴着冷峻。他轻轻叹息一声,“今日种因,他日结果。”

    语毕即跨步离去,身后东始修依旧矗立殿中,静静的,许久后,他的轻语在殿中悠悠回响:“是善因还是恶果,千秋之后自有定论。然纵天下人诟之朕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