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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的光芒,透过城墙的阴影,照向了那让阴影笼罩下的人群,给这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带来了些许暖意。
走下城墙的朱由校,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泣不止的百姓们。突然升起了一阵熟悉的感觉。自己当初面对李常侍百般刁难,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助,那种迷茫,那种绝望!和眼前的这群百姓们何其相似。
当年自己多次在父皇面前哭泣,换来的却是父皇的怒火和斥责。如今这群百姓们……
想到这里,朱由校眼角开始湿润起来。他挺了挺胸膛,轻轻推开身边搀扶的王安,本能的向着他的子民们走去。
而身后的文官们,看着向人群走过去的朱由校,纷纷皱眉不已。却也只能紧紧的跟了上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所到之处,跪在两边的百姓们,整齐的响起了万岁的呼喊。
他并未发言,只是静静的看着官道两边的百姓。微微颤抖的身影,挺直的向着登闻鼓的方向走去。
很快朱由校走到了摆放登闻鼓的台阶边上,静静的看着那台阶之上,手拿棒槌,呼吸急促的那个农家汉子,长叹一口气。
然后将目光转向躺在台阶之下,那已经死去多时的老张头,和跪在老张头身后,满脸痛苦之色的侯国兴身上。
“候千户请起!”在数十万京师百姓面前,朱由校保持着皇帝该有的威严。挥挥手,示意侯国兴起身。
此时的侯国兴满脸悲痛之色,听到朱由校的话并未起身。而是抬头悲伤的看着朱由校。良久,开口道:
“皇上,微臣有罪!请皇上赐微臣一死!”
听到侯国兴此言,朱由校吓得整个人猛地一抖,失声道:
“这是何意?”
侯国兴慢慢的站了起来,慢慢了走到了老张头尸体边上,又慢慢的转身,慢慢的指着身后那群伤痕累累的租户。每迈出一步似乎要透支全身的力量,这身后的数十万人都能够看出,他,内心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侯国兴使劲挤了挤眼睛,发现没有言官那召之即来的泪水,只能红着双眼,对着朱由校和满朝的文武百官,摆出一副悲天悯人,同时也保受冤屈的模样,张开双臂大吼道:
“天下人如果真要我侯国兴死,我侯国兴自杀即可!敢问与这老伯何干?与这群农户何干?于京师百姓何干?如今因我一人,而让数万人无家可归,臣当然该死!”
说完,伸手解开头上发簪,满头的发丝散了开来。然后疲惫的坐在地上,换了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
看着侯国兴那一副凄凉模样,后面跪到在地百姓们,都纷纷痛哭起来,直言此事与候大人无关,候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在世青天,都是那些为非作歹的士子们所为!
本来因为侯国兴认罪求死,而疑惑不已的杨莲等人,听到此言,正欲发言怒斥。可那闭目等死,好像抽空了全身力气的侯国兴,突然又开口来了句:
“只是我侯国兴一人生死是小,如今这数万百姓聚集于此,皆是为了向那些为非作歹的士子们讨回公道。还望皇上和众位大臣为百姓做主,严惩那些置万民于水火的奸逆小人。”
侯国兴以退为进,摆出一副不惧个人生死,誓要为民住主的模样,先抢个大义的名分在说。至于所谓的认罪,侯国兴不傻,做做样子而已。
“侯国兴你这奸臣,殴打士子在先,煽动百姓闹事在后,如今居然还敢血口喷人?”
杨涟看着侯国兴这个奸诈小人,开口就将自己摆在了正义的位置,还摆出一副如此恶心的模样,糊弄天下人,心里一阵痛恨,开口就是一阵痛骂!
随着杨涟一阵正气凛然的痛骂,坐在地上一头黑发随风飘散的侯国兴,抬头对着天空,又是一阵悲愤的大笑,良久大叫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数万百姓受到士子欺压.抢夺,如今家业全无,心中悲愤不平,自发来到这里求皇上申冤,与我侯国兴何干?”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杨涟没想到侯国兴居然直接否认了自己煽动百姓。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还未等杨涟说完,侯国兴又开口道:
“杨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多有误会。此事若能给百姓一个公道,侯国兴一死又有何妨。至于煽动百姓闹事一事,我也只是怕他们人数太多,失去控制,所以让骑兵加以引导而已。”
说到这里,侯国兴伸手指了指后面看到朱由校走下城墙以后,在次赶过来的士子们说道:
“至于这帮士子们,他们为何阻挡百姓们来敲响这登闻鼓?到底是谁给他们的权利?”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经过侯国兴刻意的宣导,百姓们对这群士子已经痛恨的如杀父仇人一般。现在看到刚刚逃跑的士子们,居然又赶了过来,一时情绪在此激动起来。骂人的,痛哭的,求朱由校做主的,刚才还平静的官道两边,又开始涌动起来。
看到皇上和百官前来,正准备大骂候国兴已显示自己忠义无双的士子们,看到眼前的这个局面,内心大多不安起来。
不过看着身边的百官,这些士子们的胆气也就状了起来,这些文官们,可有很多都是他们的老师,或者是他们书院的前辈,反正就是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很快随着百姓的叫骂声,士子们也不甘示弱,双方开始对骂起来。
百姓们那里会是这些出口成章的士子们的对手,虽然人多,但几句下来,气势上到是弱了很多,有理也说成了无理。
一时之间,气的失声痛哭的,捶胸顿足的,毫无道理开口大骂的比比皆是。很多人更是气的扬言要杀了这些士子。
不过眼前有数万禁军守在边上,这群士子们那里会害怕这些刁民,情绪更是高攘,骂人不吐脏字的他们在痛骂百姓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抽出空隙来,慢慢对着侯国兴骂上几句。
久居深宫的朱由校看着眼前的局面,一时心底又开始担心起来,刚才一时激动,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希望来安抚自己的子民们,可是看到现在这激动的人群,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控制。
看着皱眉不已的朱由校,身边跟上来的王安对着内阁的方从哲和刘一景,拱拱手开口道:
“二位大人,皇上在此,这样打打骂骂成何体统,还是应该速速安抚好这群士子,这样下去,难道不怕有辱斯文。”
方从哲看着底下吵闹的士子和百姓们,面无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而边上的刘一燝却是面带微笑,单手摸着胡子,点了点头。
还未等刘一燝开口,户部侍郎赵蓝星走上前来,对着朱由校拱手开口道:
“皇上,所谓理不辩不清,既然这些百姓们都说自己等人有莫大的冤屈,就让他们先辩论一番,真想自然也就自然水露石出了。”
随着赵蓝星的开口,身后的言官们自然是一阵附和之声。
本准备出去安抚士子的刘一燝,看着赵蓝星皱皱眉,到也不在开口,而一边的王安,看着低头拱手的赵蓝星,双目紧紧的皱在一起。
局面对侯国兴越来越不利,百姓们在士子们的嘲讽下,还能理智的人基本不多,本能的如同乡下吵架一般,大声喊爹骂娘起来。
越是这样,士子们就是越是得意。
就在这时,突然从士子人群中扔出了几样东西,向着候国兴砸了过来,口里大喊着:
“杀了你这祸国殃民的东西!”
早有防备的侯国兴,急忙闪开,并且大声喊道:
“护驾!”说完带着骑兵们紧紧将朱由校围了起来。
那飞过来的物件,直接砸到了侯国兴身后的租户身上,一时间,让砸中的那几个人,顿时鲜血直流。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血腥的味道。
“杀人了!士子们又杀人了啊!”
沉默!可怕的沉默!
随着这一声尖叫,刚才让沸腾的百姓们诡异的沉默起来。
这种沉默是愤怒的顶点。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和他们拼了!”百姓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还在洋洋得意,骂人不吐脏字的士子们,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士子们的异样。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绝妙的词汇,也好在这人群中露露脸。
突然只感觉到前面一阵的骚乱。
终于开始了。
第一个动手的是老张头的儿子!
身怀杀父之仇的他,看到地上遍地的鲜血,闻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红着双眼冲了上去。
身后的三十多条汉子也冲了上去,骚乱的人群让他们没有理会眼前的伤亡如何。只是本能的冲了上去。
那么多的屈辱,那么多的悲痛,毫无道理的欺压侮辱,房屋让毁,田地让毁,生活的希望让毁,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居然还敢动手杀人。
够了,足够了。
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愤怒,不用再忍受无耻的欺凌!
老张头的儿子冲上前去,抓住一名士子的头发,对着那可恶的嘴巴,就是一阵拳头,接着又是那可恶的脸。还有那在他眼里,只能用来挥扇的双手。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一阵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