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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驰走过来,弯腰,对车里的叶书冉说:“你好像很高兴看见我?”
“没错。大救星一样。帮我把车子停一下呗。”
金驰一怔,笑说:“不会吧?你这再揉两把就进去了。”
叶书冉干脆解了安全带,说:“不行,我已经没耐心了。”她推开门下了车,还原地跺了下脚。
金驰上了车,右上、车身回正、倒车,停车,一气呵成。把车子关了车窗、熄火,钥匙拔下来给她。“虽然停车的技术不过关,会开车也不容易。开车就是个熟练工种,多练练,胆大细心,会开好的。”
他看了看这辆车,顿了一下,说:“你可以去办一个校园停车证,这样出入方便些。尤其是你在行政楼,办这个是顺便的事儿,记得拿着行驶本就行。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不是,刚刚别人把车送过来,我只是开过来停。你呢,过来办事吗?”
金驰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手一扬,在她的车子后面响起“滴”的一声,他说:“我出去一趟。”
叶书冉歪着头,认真地记了一下他的车牌号。她把头正过来的时候,发现金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问:“有事要说?”
金驰唇微微一动,说:“没有。我得走了,咱们回头见。”
“耽误你时间了,快走吧。小心开车。”
叶书冉目送着金驰从她的车子旁边穿过去,上了车,手从摇下的车窗伸出来摆动几下。知道他能从镜子里看见她,也摆了摆手。
停车证可以考虑办一个,这样有时候倒腾多点儿东西,也好开车进来。不过不着急,下午回来再说。
叶书冉出去的时候,跟楚晓桦和席忠孝说自己下午稍微晚点来,魏主任知道的,如果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席忠孝嘟囔着说:“你这个新人怎么那么多事儿?昨天你出去之后就没回来。”
叶书冉瞥了他一眼,说:“管得宽了点儿吧?”
到办事处的时候,她打叶宏昌的电话,然后照吩咐去房间里等他。
可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她就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跑到大厅的沙发上去坐着。
一行四人出现在叶书冉视线里的时候,她一眼就从都穿白衬衫的人里看见了爸爸,顿时眼睛就热了。她已经好久好久都没看见爸爸了,两个多月。
仿佛心有灵犀,叶宏昌抬了下头,就看见了坐在沙发里的女儿,她正眼巴巴地看着他呢,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震动,有点类似于她刚出生的时候,看着她,想:啊,这是我女儿啊。其实,这中间他也匆匆忙忙来过的,只是连看她的时间都没有,也就没有给她打电话让她着急惦记。远远地这么一看,还真是像小姨子说的,这孩子瘦了好多呢。
他驻下脚步,跟旁人简单地说了几句。那三个人看见叶书冉,也就没再继续跟着叶宏昌,原路返了回去。
叶书冉站了起来,叶宏昌也走到跟前。
“爸。”这一声叫出来,叶书冉眼圈都红了。
叶宏昌静静地看着女儿一会儿,说:“怎么这么瘦了?”
叶书冉挎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回套房,说:“辛苦嘛,朝九晚五,而且前两个月都是天天跑到郊区去的。你知道啊,北京太大了,去那的距离都能出咱们市了。”
叶宏昌打电话让餐厅送餐上来,指着桌上那一个袋子,说:“姥姥给你的。”
叶书冉瞄了一眼,问:“钱吗?”
“你缺钱吗?”叶宏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姨不是刚给你拿过来一袋子?你还想要一袋子干嘛?”他挨着叶书冉坐下,说:“给你织的绒裤和毛裤,你小姨来的时候没赶上完工。我说用不着呢,冬天这儿比咱们那边暖和多了,你们小姑娘又爱美,穿才怪呢。就说这么一句,老太太嫌我多嘴了。”
“冬天冷不冷不知道,夏天是真热。我晒黑了没?”
叶宏昌拍了拍她的手,说:“没黑,要是又黑又瘦,那还能看了吗?本来你妈说要是能赶回来就请两天假一起来,结果那边患者比预期多了一倍,又要多呆几天了。”
“那她的专家门诊呢?”
“停几天呗。你还不知道她,忧国忧民忧贫患。”
餐送了上来,叶书冉说:“不是还点了酸菜炖血肠吗?”
服务员忙看打出来的单子,叶宏昌说:“没给你点。这个季节的酸菜都是酸菜鲜腌的,不好吃。”
“也不是非吃不可。”她指了指烧油豆角,“这个完全可以满足我。”
叶宏昌看见她那副馋样,好笑又有点心酸的。虽说上大学离家四年,没觉得走多远似的,也没有惦记,这到了北京,他跟高美凤真是特别惦记。俩人也聊过,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这才是走出家门了,要经历社会的锤炼,工作的磨练,甚至还有爱情的考验。他们也不是惯孩子的人,直至把叶书冉送到北京,才觉得历练她的机会太少了。主要还是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家的。他们给她设想的路,就是在他们身边,安安稳稳的。
叶书冉说:“您别这么看我好吧?我都吃不下饭了。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吃喝玩乐有工作,据说还要发工资了。”
她能发多少工资,叶宏昌心里是有数的,不过还是忍不住逗她,说:“发了第一笔工资打算怎么花啊?”
“给你们买礼物。”
叶书冉又去冰箱拿可乐,叶宏昌说:“少喝点那东西。”
“就一点。”
叶书冉吃掉一碗米饭,从砂锅里盛了热汤面出来,说:“您是不是早上下火车都没吃饭呢?”
“哪有时间呢。就算何摧在北京,我今天也未必晚上有时间见他。你知道现在下面怎么说我们?说我们是开夜总会的。”
“怎么回事啊?有人扰乱风纪?”
“说我们深更半夜总开会。你大舅他们也是。”
“你听大舅说我让一个朋友去找他的事儿了吗?”
“说了。他也忙,明天下午就走,怕没时间见你,说宇儒集团、小方这个人都还可以。让他好好争取。”
“小方?”叶书冉听了“嘁”地一乐,说:“他大概不爱听别人这么叫他的名字。”她忽地想起来易堃,心沉了一下。
“你怎么管起这个了?”叶宏昌问。
“不能说是管,给朋友帮个忙。你知道,我不怎么爱跟别人交往,从小到大朋友不多。我在这儿举目无亲,多交些朋友是必须的。方颢泽是何摧的好朋友,我来这儿对我帮助也不少,给他帮个忙是我自己愿意的,他都没打算让我怎么着。”
叶书冉吃得心满意足,看了下时间,说:“主任说我下午不用回去了,我还假装勤奋说晚点也一定要回去上班呢。现在真是,只想睡会儿。”
“我得跟老魏说,不让他对你这么松,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叶书冉手支着头,问:“您是跟魏主任认识?”
“认识,他是你妈妈的中学同学。”
“我晚上过来住啊,您让客房给我加张床。”
“我晚上没时间,你就住学校吧。”
叶书冉闭着眼睛,声音懒懒地说:“爸,你给我买个房子吧,我不愿意住在学校里。方便是方便,有宿舍,有食堂,上班不过是走个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但是我不喜欢。”
外面有人敲门,父女两都住了声。服务员上来收拾餐具,小心翼翼的,连碗碟磕碰的声音都轻。
人都出去了,叶书冉睁开眼睛,毫不意外地看见叶宏昌正在研究的目光看着她,她接着说:“我想有自己的生活空间,隐私空间,放空的空间。我以前就不爱在学校呆着,但那是上学,没办法。现在,我为什么还要在学校呆着呢?工作也罢了,生活还圈在里面,很无聊的。何摧那儿,我虽然占了一间屋子,那也不是我的,更不是家。何况你们也不乐意看见我跟他过同居生活。再说呢,您说北京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大舅也说呢,我们首都的房价比汉城、东京便宜多少?以后会不会涨?”
叶宏昌一笑,说:“是不是你接下来还得说‘当嫁妆也行’啊?”
叶书冉也笑,说:“那可不成,我现在就要嫁妆,不就等着让你们把我泼出去的意思?”
“问问你妈再说。”
“那您得赶着小姨在的时候再说。还有,我同事他们都在讨论经济适用房呢,我够不够资格申请不清楚,但是我不喜欢,所以也不去占那便宜。二环、三环的房子,您跟咱们家财政总长说的时候,也传个话。”
叶宏昌琢磨着叶书冉的话和语气,想起来昔日岳父对她的评价,说:“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丫头,其实内里跟她妈一样霸道。”她是他养大的,到底性子如何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这孩子说不上是霸道,有那么个强势的妈,她只是显得比较随和而已。
“你小姨肯定告诉你,姥爷给你留了一笔钱。你也不是想让我们给你买房子,是想拿到自己那笔钱吧?”
“确切地说,不是想拿到那笔钱。工作是左脚,家是右脚,俩脚都落地才算立足。”
“感觉到生活的艰难了,是吧?”叶宏昌问。
“有点为难,艰难还说不上。什么叫艰难呢?处处碰壁,处处掣肘,无计可施,无处求助大概才叫难吧?我现在还不够资格喊‘艰难’呢。”
叶宏昌看了下表,说:“困了就睡去,待会儿让王戈送你回学校。两点回去,行吗?”
“我说这些让您烦了?”叶书冉忐忑地问。她大概是魔怔了,只是兴冲冲地来看爸爸而已,到现在好像专门过来要房子似的,她马上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您就当我是撒娇。”
“你从小到大很少撒娇,尤其是家里有了书启之后。你就撒两回娇,一次是要来北京,一次是要买房子,所以我还真不能不重视。你说的也不是不对,其实我和你妈也不是没想过,你小姨也提过。我们就是觉得,在学校里安全些,整个楼里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再笨再懒,有食堂也吃得上饭。你想要不一样的生活,我们忽略了。你跟何摧说过吗?”
“要买房子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我买我自己的房子,又不是婚房。他很奇怪,他应该有很多钱的,对吧?他是公司的创业股东之一,有着不菲的工资,可是跟年底分红比起来都不算什么,这个也不是我打听的,他家何韧以前说的。小姨夫跟我说过,他只是略打听了一下何摧公司的资产和过去两年的盈利,即使他占1%的股份,一年就是一个百万富翁。可是,他没有在北京和H市拥有任何一处房产。他低调得就像这个城市的一个高级白领。”
叶宏昌皱着眉,认真地想了半天,问:“他没有在国内长期发展的打算吗?”
他的猜测,令叶书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