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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练的小伙子们因今年八月节又是狄公子娶亲,又是两家对台唱戏,都凑趣要闹花灯,他们每天中午太阳最大的两个时辰都聚在作坊里制琉璃灯笼,先制得的几十个叫小伙子们提回家,第二日就有人被孩子拉着来买灯笼,来买的人越多名头越响,居然有从别的岛上寻来的。岛上的玻璃作坊不少,家家都制防风的灯罩,然只有这群小伙子最用心思,新灯花样新鲜,人人见了都爱。
小全哥翻过记帐本,早晨练完拳合大家说:“今日初三,俺瞧了瞧人家订的灯数目,要晚上赶工才来得及呢。愿意来的,先至各小队长处报名,小队长到俺渔村铺子柜上找黄山记个名儿,咱们赶几日工,出力多的也换两件新衣裳穿。”
团练里李公子之流毕竟是少数。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谁不想替家里赚几个钱?散了都挤到各自的小队长处要报名。小全哥倒被挤到人群外来了。他跟齐山黄山道:“今日齐山带人出海去,多备几日食水,走的远些也无妨。”
齐山应声去了,黄山看那些人里性急的都朝他跑来,笑道:“大少爷,俺也去了。”小全哥点点头,绕着渔村转了一圈,去看狄家的地,恰好在西瓜地里遇到爹爹。
狄希陈抱着一个西瓜笑道:“今日开学?”
旧年的义学,小学生们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没奈何歇了大半年,小全哥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发抖,道:“俺实是有些怕呢,若是这回砸了,可是大笑话。”
狄希陈笑道:“砸了就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人生在世,哪能不做错事?回头那来送孩子来的,你挑着些,先考一回,剔掉些人。叫他们觉得来上学不是容易事。上了学,头一日还要立些规矩,有事不来要合先生说,无故逃学比方十次,就不许他再来。拘的紧些个,就差不多了。”
小全哥笑道:“就似俺们家从前在明水办的那义学,虽然是不收分文,然人家想来都不容易,是也不是?”
狄希陈笑道:“不错,还是这般道理。上回办的学堂,学生家境多数还好,琉球又不科举,识字实是无用,所以大家不起劲也是意料中事。俺们这个差不多算是识字班了,学一二年,大些的就可到作坊做活,或是别人家雇了去做活,都比别人强些,想通了自然人人想来。规矩立的严些个不妨,若是有大人孩子来旁听的,也许他在门外听,只是饭食奖赏都无。”
小全哥接过爹爹手上的大西瓜,点头道:“俺晓得了,爹爹,其实办学堂和团练都是一般,总要晓得人家想要什么,你才好叫他听你的,随着你的意思转。”
狄希陈笑道:“世人所图都不过名利二字。你慢慢琢磨罢。你成亲那日,团练的小伙们人数合你妹子说了不曾?”
小全哥笑道:“说了,紫萱的算盘拨了半日,抱怨说俺成亲把家里吃空了。”
狄希陈乐呵呵又挑了一个西瓜,跟他的小厮接了过去。他道:“吃空就吃空罢, 家里作坊货物如何?”
小全哥在心里算了一算,道:“虾干贝干之类除去收的,还有买的现成的,只是九叔说的珊瑚盆景这些,要赶着些,好在材料都够。俺家船队十一月能来,必定满载而回。”
狄家的几个作坊原是给孩子们打发时间的,虽是不指着赚钱,仗着琉球靠海的便利,珊瑚并玻璃作坊获利甚丰。不过狄家卖的银子都存在狄九处,外人不晓得这两样利润有多好,看狄家的海货作坊最是惹眼,几大户又都是做这个的。南山村一窝蜂似的晒鱼干虾干,一来没有税赋,二来没有瑶役,大多家道小康。
狄希陈叫儿子把瓜交给管家,带他爬到邻近的一座小山包上,指着南山村的重重院落道:“咱们来了有两年,你瞧现在的南山村,合中国的村子比,有什么两样?”
如今的南山村比狄家初来时大了足足四倍,新搬来的几家都在大兴土木,几座山间的平地上已是建起一条十字街,沿街的小铺子都从那霸搬来的,每日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全哥看了一回,笑道:“那里还有个算命的摆摊子呢。旧年歇的茶馆也开张了。”
狄希陈指着一处挖地基的地方道:“那里要建个大客栈呢,建在这里,来住的除了销赃的海盗跟走私的商人,还能有什么人?”说罢大乐,拍儿子肩道:“叫你妹子合你媳妇说,她两个出私房钱,叫你媳妇去开个酒馆,她娘家人手又多,人面又广。抢着些儿,休叫人家占了先。”
小全哥先不明白为何叫妹子出私房钱,想得一想就明白过来,笑道:“俺就去。”跑得几步回身抱了个西瓜大步回家寻紫萱说话。
紫萱正合彩云春梅几个在八字楼下的小厅商量菜式。小全哥抱着大西瓜寻来,春梅就先站起来接过,道:“大少爷,就要成亲的人了,就没个大人样儿。”
小全哥笑道:“有正事呢,紫萱,俺有要紧话合你说。春梅,你们吃西瓜去。”
春梅笑道:“赶俺们走还要与点甜头,罢罢,咱们先走罢。”彩云跟彩虹都笑嘻嘻跟着去了。
紫萱道:“给俺留一块。”从桌边跳起来,绕着哥哥转了一圈,问他:“可是有什么话要捎给俺嫂子?”
小全哥跑的满面通红,此时倒瞧不出害臊,只道:“方才俺跟着爹爹走了几步,说道村里有人要建大客栈,爹说,叫你跟陈小姐同出些私房钱,在那左近开个酒馆,就用陈家那些人手。”
紫萱皱眉想了半天,道:“不怕俺为了银子合嫂子吵架?”
小全哥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怕她在家闷的慌,替她找些事情解闷,用的是她家的人,自在些。好处岂能都叫俺家人占了?”
紫萱看着哥哥微笑起来,道:“人还没进门呢,哥哥就替她打算起来。看着哥哥面上,俺出三百两私房钱罢,她家出人工,俺出本钱,再搭上两个酒方儿,舍一个厨娘,可使得?”
小全哥笑道:“须她亲自管,每月算三次帐。”
紫萱笑道:“那个俺不管,等她成了亲你亲自合她说去。生怕她不会管家似的,人家在娘家也管了几年了。”
小全哥正经做了一个揖,道:“你速去,时机不等人呢。去晚了隔壁客栈建好了只怕人都晓得了,就占不得先机了。”
紫萱叫他缠的没法,只得放下正事,换了出门的衣裳。因陈大海娶了晴姑娘,到狄家必要看看她们。备了点心、汗巾、首帕、香粉几样礼物,在东厢房装盒子。
素姐瞧见,问得有事去陈家,不好空手去,见者有份,笑道:“与那位正房加厚三分,既然礼上要过得去,就要投其所好。晴姑娘合你嫂子都不是计较小节的人。”
紫萱依言又挑了两方销金首帕放入盒里,吩咐捧盒的管家娘子道:“嫂子,记着些,这个是与那位大陈夫人的。”笑对母亲道:“俺先去瞧过她,再合晴姑娘说说话儿,再寻嫂子说正事呀,只怕转得这么一圈,中饭都不能回来吃。”
素姐笑道:“就当放日假罢了,你在陈家多耍会。”
紫萱笑嘻嘻应了,带着一个小丫头并一个捧盒子的媳妇子出二门,自有跟着小姐们出门的管家跟上来,远远跟到陈家门口,一个管家上来道:“小姐要回来,嫂子先合俺们说声。”掉头回去了。
陈绯自收了聘礼那日,叔叔伯伯们都来恭喜她,臊的她躲在院里不肯出来。突然听说狄小姐来耍,先到陈大海院里去了,她待要过去又不好意思,央她院子里的嫂子道:“好嫂子,你去合狄小姐说,叫她来我屋里吃中饭。我就不去了。”
紫萱在秋芳屋里吃茶,媳妇子过来说绯小姐不来了,秋芳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晴姑娘忙道:“阿绯这是害羞呢,从那日下了聘,就躲在院子里不肯出门。”
紫萱笑道:“嫂子休去,俺将了些小物件儿与她,你先捎了去罢。”狄家媳妇子就将包袱解开,第一层盒子是与秋芳的,先送至秋芳手上,第二层是与晴姑娘的,晴姑娘接过随手放在几上。第三层是与陈绯的,交到那个媳妇子手里。
秋芳扫了两眼,看那两盒里的东西好像比自己盒子里少一两件儿,笑道:“狄小姐来瞧咱们,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取了一个首帕在手,认出是松江老铺子尚云楼的,突然伤心起来,道:“若是能回松江,就是过穷日子也是好的。”
晴姑娘想到旧事有伤心,她两个相对看了一眼,眼眶都发红。紫萱安慰她们道:“如今岛上中国人越发多了,比松江不差什么。听说有家还要开织坊呢。”
晴姑娘笑道:“你说的也是,只要大海哥出息了,谁说没有机会回乡呢,秋芳,咱们不是会织布,不如也买两架织机回来,也可消磨时日。”
松江织风本盛,她们原都会纺织。男人不在家,妇人纺织打发时日原是松江妇人常事。偏生话从晴姑娘嘴里出来,秋芳就觉得刺耳,冷笑道:“陈家又不是穷的没有饭吃,你巴巴儿纺纱织布,是替大海哥脸上妆幌子呢。”
紫萱坐在一边好像挨针扎似的,晴姑娘笑笑,不合她理论,对紫萱道:“阿绯闷了几日了,早盼着有人瞧瞧她,你去寻她去。”将她送出门,自己在院门就止步。
紫萱回身看她不来,奇道:“你不去么?”
晴姑娘摇头道:“她待嫁呢,怕我时运不好冲了她。你自去罢。”也不等紫萱回话,转身回去,背影甚是寥落。
紫萱想追上去劝她几句,转念又想她已再嫁,旧事最好不要再提,闷闷的走到陈绯院里。陈绯隔着窗笑道:“你来了,快进来,外边日头晒吧?”
她院里服侍的嫂子出来请狄家媳妇跟小丫头去厢房吃茶。才紫萱踏上台阶,陈绯从里间冲出来拉她的手,笑道:“快进来,叫人瞧见又要笑我。”
紫萱才进门,就见她防贼似的把门拴上,不由笑道:“你怕什么?”转身看去,狄家的聘礼连同抬盘都搁在她屋里,三间屋地上桌上椅上都搁的满满的,还不曾收拾。
陈绯涨红了脸道:“我就不晓得哪些是要添嫁妆,哪些是留下回礼的。正想着你来呢,又不好意思找你。”
紫萱笑道:“俺有单子的呀,你去翻来瞧,前十抬你照原抬盘抬回来,只取第一抬的头面并盖头红帕使。后六抬是与你做回礼的,你添上俺爹娘的衣裳鞋脚,或是果子吃食,凑十二抬或是十六抬,明日回礼就是。中间这二十抬是正经聘礼,抬到你爹爹处收起来罢。”
陈绯翻开那单子,果真每一抬下边都有小小字号,她先喜后愁,道:“这上面写的是明白,可是送进来时乱放的,哪里晓得哪个对哪个?”
紫萱将一只抬盘上的红绸拉下,指着提手处缠的花结下一根布条道:“你来瞧,地字十八号。”
陈绯拿着礼单对了下,笑道:“果然是这样省事。原来我白愁了两日,先还说每页下边写这个做什么,我去喊人来把后六抬抬出来,备好了回礼是正经。”
她开了门照旧伸头喊人,并不肯出房门一步,紫萱看她这般,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行事也合她一般可笑,忍不住笑道:“你越缩,人家越要看你这个样子取乐呢。”
陈绯涨红了脸道:“我们家人都是粗来粗去惯了的。”一边说一边翻,她两个力气都不算小,一人拉一边,将六只回礼的抬盘提到门口。
董新娘带着人过来,陈绯道:“这是回礼,东厢房箱子里有绸衫鞋脚等,你把咱家的抬盘取来装。”董新娘涨红了脸道:“我们穷人家回礼,鸡鱼肉面四盘就使得,十二盘怎么装?”
怎么装?陈绯扭头看紫萱。紫萱笑道:“你去提六个抬盘来,我来替你装。嫂子记着些,俺嫁时你替俺收拾呀。”
在小姑子跟前露怯,董新娘合陈绯都不好意思,叫紫萱这句话逗的满屋子人都笑起来。几个人赶着动手装好了回礼吃中饭。陈老蛟使人来说:“狄小姐是自家人,还请狄小姐姐帮着把嫁妆收箱,好合回礼一并抬过去。”
紫萱站起来应了声是,笑道:“那俺可是把嫂子的私房都看光了呢。”
陈绯啐她:“你也合他们欺负我。”
董新娘要回去服侍陈老蛟睡午觉,吃过饭辞了去。陈绯拉紫萱到她里屋里,一起看嫁妆单子,问她:“瞧你比从前舒心,是不是亲事也定了?”
紫萱笑眯眯点头,道:“等他来提亲。”
“今年同办不好么。”陈绯羞答答问。
紫萱道:“俺才十六呢,俺娘原是想留俺到二十的。嫂嫂,你要嫁人了,怕不怕?”
陈绯低头半晌,甜滋滋道:“原是怕的,你请我同去中国的时候,我上船两腿都抖,生怕婆婆嫌我。合你们处了四五个月,倒还好。”
紫萱笑道:“俺娘也是合俺说来,说俺家规矩多,所以唤你同去,先做几个月客人,也省得嫁过来怕呢。”说罢抿着嘴只是笑。
陈绯怕人家听见,爬起来四下里看过,院里院外都静悄悄的,方才放下心来,重回床上问紫萱:“你今日来是做什么?”
紫萱附在她耳边将来意说了,问她:“你晓得为何要抢在人家客栈前头开酒馆?”
陈绯笑道:“我家叔叔伯伯里边,人面广的也有几位,要是能分三分好处过来,大海哥在海上来来去去,人家都要让我哥哥几分。他实是出的好主意。咱们两个就办起来!”
紫萱这才晓得那开客栈的做的是海盗销赃的生意,爹爹叫自己合陈绯合办,却是留了个退步。她们两个办个酒馆,自有陈家旧人去招揽销赃生意,明面上人家不好合狄家小姑嫂两个计较,陈家也可借此插手,海上的英雄们不想断了财路,也可以保得陈大海在外平安。
紫萱因笑道:“那俺回去就把本钱送来,厨娘么,等你嫁过来自家挑。”
陈绯头一回做生意,极是兴奋,拉着紫萱问个不停,正热闹间,秋芳在外喊门:“阿绯,听说你们忙不过来,我来助助你们。”
陈绯做了鬼脸,对紫萱道:“她今儿好兴致,平常总抱怨我瞧不起她来着。”
紫萱心猜是那两张帕子的缘故,笑道:“多个人助你也好呀。”开了门请秋芳进来闲话,过了一会董新娘也来了。四个人将嫁妆装箱装箱,装抬盒的装抬盒,忙了两个时辰料理妥当,俱都累成一摊烂泥,半躺在一张大罗汉床都爬不起来。
秋芳突然道:“却是有一件要紧事,阿绯,你没有陪嫁丫头!”
陈绯房里使的都是几个大嫂,哪里来的丫头?董新娘也犯愁,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几日功夫到哪里买来?”
陈绯合紫萱都笑起来,都道:“狄家人手够使。”
紫萱笑道:“俺娘一回家,就替嫂子挑了四个小的,我哥哥房里原有三个大的,不过各有执事。”她掉过头笑对陈绯道:“可是对不住你,都与我使罢。过一二年,大的也要嫁了,小的就能派用场了。”
秋芳奇道:“少爷房里的,不抬举她们做个姨娘?”
陈绯也有些紧张,看着紫萱不说话。
紫萱道:“俺狄家家规不许纳妾。这三个丫头虽说是我哥哥房里的,也只照管衣裳饮食罢了,都在俺那个院子住呢。”
秋芳合董新娘头一回得知,俱都不言语,看神情很是羡慕陈绯。陈绯心里有了底,将快活都压在底下,爬起来道:“晚上咱们吃点子什么?”
紫萱忙道:“我回去了呀,你们家送嫁的女客定好了,送个名单到俺家去,俺们那边好避开请接亲的女客。”
陈绯涨红了啐她:“你哪里有未出阁小姐的样子,样样都晓得。”
紫萱笑道:“彼此彼此,秋芳嫂子,董姐,俺去了,你们休送。”
陈绯合她熟了,晓得狄家自家人是不讲虚客套的,只挥挥手送她,道:“叫我们吴嫂子送你。”
紫萱出来,只有小丫头从厢房里出来,问及媳妇子是回去喊人了。紫萱道:“慢慢走罢,不过二里来路,说不定咱们到门口,他们就来了。”
一路行来,果然陈家大院里的妇人都豪放,衫子的袖儿挽到肩上,裤脚卷到大腿根,来来回回也不避人。男人都是赤着上身,看见狄小姐还晓得让过一边,看见那些妇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紫萱头一回瞧见这样的人,狠是好奇,走到陈家大门口,对守在外边的几个管家笑道:“他们过的真快活。”
一个管家伸头进去瞧瞧,恰好瞧见一个胖大的妇人抡着棒槌满院子追打一个大胡子,忍不住笑道:“前日肥嫂也是这般揍肥哥来着。大小姐是没瞧见。”
门外一个年青管家道:“好哥哥,你老快些,晚上还要去试灯呢。”
因紫萱笑嘻嘻看着她,他就指着十字街那边道:“团练作坊要试灯少人手,俺们交了班也过去耍。小姐,他们的灯不如咱们家的精致,咱们家不如出制些灯,十五挂起来,也叫人家瞧瞧俺们家的富贵。”
紫萱笑道:“灯笼够用了,倒是这几日没下雨,你们还这么闲,还是不要雇土人来浇园了?”唬得这个管家缩头跑了几步,大家笑成一团。行至半路,已是能看见狄家大门前的石狮子了,紫萱回身看看村子里的两条街,灯火通明,论热闹合明水也差不多。她站住了伸懒腰打呵欠,道:“要是再有条河就好了。琉球什么都好,就是……”
“琉球什么都好,那我好不好?”江玉郎从一条小道缓缓走来,问道。
太阳即将落海,只有满天余晖,远远的海边群鸟飞翔。江玉郎的影子被拉成细长的一条,横在紫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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