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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小月的安排下,丁家寨全体村民与矿山干部吃了一顿另类的全牛宴。
清炖牛肉当然还是每一桌的主菜,不过各种牛杂就少得很了。但糟辣鱼、红烧肉、炒鸡丁、炒田螺等四个佐菜和几盘凉菜,还是让上桌赴宴之人吃得十分过瘾。
李桂花、丁锤、丁把不停地给苏学武等人敬酒,以表达丁家寨人的感激之情。是的,他们已经知道了成立丁家寨采矿车间的消息,昔日贫穷落后的山寨,终于等到了翻身的这一天。他们心中的喜悦之情,实在是无以言表,只能不断的敬酒,以显示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李桂花敬来敬去,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问:“孙主任呢?怎么没有看见孙主任?”
苏学武他们这才发现,李桂花家院内院外的十多桌酒席上,真的没有孙发生这个人。这家伙去哪儿了呢?难道是去找林艾婕写剧本了吗!有这个可能,因为今天提到过演出和剧本的事。
周中国说:“苏兄,老三果然没在,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苏学武说:“他那么聪明,一听我安排这里的工作中没提到他,自然要去忙自己的了。”苏学武显得很平静,孙发生的离开虽然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他也没有觉得惊异。孙发生有很多事要忙,庆功和吃宴席却不是他非参加不可的。如果这时候孙发生在南露天检查炮井进度,苏学武会觉得十分正常。说得不客气一点,南露天现在的确是孙发生应该待的地方。丁家寨这边,他已经搭起了戏台,怎么往下唱戏,是矿革委领导们的事情。老实说,孙发生搭起的这个戏台是很大的,足以让人们演出一台战天斗地,改天换地的历史正剧。他的功绩,历史将永远铭记。
李桂花哽咽着说:“孙主任帮了天大的忙,水都没喝一口就走了。春哥,快找他回来。”
付阳春为难地说:“花儿,天都快黑了,到哪儿去找他兄弟?改天,改天我把他抓来。”
丁锤说:“对!孙主任是进了丁家祖先的神目的,我们欢庆什么都不能少了他,否则祖宗不高兴。”
宗太华说:“等南露天定向大爆破成功以后再说吧!这个时候,老三的心思的确不在吃喝上。”
苏学武举起酒杯,说:“同志们,都端起酒来,让我们为孙发生干一杯,感谢他所做的工作。”
人们举的举杯,举的举碗,纷纷喊着,干杯!干杯!为孙发生干杯!
谢云秀心里十分难受。下午到了丁家寨,她到处都没有看见孙发生。原本以为一下午都可以见面的,晚上甚至还可能在一起,结果却白跑了一趟,她的心里后悔之极,可惜已经晚了。
侯小月也怪自己忽略了这件事。她根本想不到孙发生会不辞而别。在整个矿山,除了丈夫苏学武和儿子苏飞扬,她心里最亲的人就是孙发生。本来就难得一起吃顿饭,结果却事与愿违。
李桂花对谢云秀说:“大姐,我腌了一块牛肉,请你带回去给孙兄弟,让他补补身子。”
侯小月说:“桂花姐,你留着补自己的身子吧!怀了孩子,营养必须跟上!”
谢云秀说:“是呀!大妹子,老三的为人大家都知道,我把你的牛肉带去,会被他责怪的。”
李桂花不说话了,泪珠儿却在眼眶里面转,似乎就要掉下来。
侯小月于心不忍,说:“桂花姐,公路和涵洞不是我负责组织施工么!老三会经常下来帮我的。”
李桂花化悲为喜,说:“真的啊!孙主任再忙,也不会不管丁家寨的!以后再说吧!”
天已渐黑。宴告席终。丁家寨人把矿上拉来的瓶装白酒当自家酿的土酒喝,绝大多数都醉了。
丁锤摇摇晃晃地和苏学武握手告别,大着舌头说:“领导,去、去我家,我们再、再喝。”
李桂花笑着说:“苏主任,二叔喝醉了,你别见怪。”
苏学武说:“我知道,丁队长是爽快人。再见了!祝你们新车间取得成功。”
矿上来人全挤进六辆小车中,向北露天开去。车上酒气熏人,酒话撩人,分不清上下尊卑。不过,却折射出大龙山矿革委班子和干部工人打成了一片,的确具有战斗力。
小车停在矿部大院内,苏学武和侯小月下了车来。相携着往家里走去。酒意上涌,令苏学武很不舒服,说:“月儿,我得去看看老三在哪里。因为他逃席,我才被多敬了几杯。”
侯小月笑了,说:“自己想喝酒,却来怪我兄弟。这么晚了,别去打扰他和艾婕。”
苏学武说:“不行,我现在还非见到三弟不可。大龙山没有他,我这个矿主任没这么好当!”
侯小月说:“知道我兄弟的好了吧!大哥,他帮你,你帮他,都是应该的!不在乎这一时。”
苏学武却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孙发生的房子就在巷子后边。可是,屋里漆黑一团,房门上挂着锁。孙发生根本不在家里,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苏学武说:“我敢保证,三弟在林艾婕那儿,他们在一块写剧本。快走!去看看写得怎样!”
侯小月说:“大哥,回家睡觉行不行?让人家小两口自己待着,一高兴,说不定会睡在一起。”
苏学武说:“好吧!听你的,别去搅了我兄弟的好事。走,回家。”
侯小月走上前去,搀扶住丈夫,往自家的住房走去。她其实根本不相信孙发生在林艾婕那儿。
孙发生还真是和林艾婕在一起。不过不是在她的宿舍,而是在南露天工地。
丁家寨采矿车间确定成立,苏学武安排各部门工作时并没有提到他,孙发生就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南露天现在才是最需要他的地方。吃了中午饭,趁人们都在午休,他悄悄走出丁家寨,按付阳春走的近道,从山半腰直插南露天,很快就来到了工地上。
范中福和蒋兴贵实在是累坏了,炮井垂直深度已经超过十米,无论上下炮井,还是用竹筐往井上提扩炮炸出的碎石,都比过去要多付出一倍以上的气力。孙发生还发现,范中福肺部的毛病并没有好,低烧和咳嗽时刻伴随着他,再拖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幺哥,下山去输点液吧!你已经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了。”孙发生说。
“不去,我还能坚持,我们快打到矿层了。”范中福固执地说。
“不行!幺哥,活是干不完的,命却只有一条。你家娃娃还小呢,你得为他们着想。”
孙发生态度很坚决,范中福只得下山去了。
广场上,他遇见了急冲冲的林艾婕。她显然喜出望外,问:“幺哥,你知道发生哥在哪里吗?”
范中福笑着说:“在南露天打炮井啊!怎么?你找他?”
林艾婕说:“不跟幺哥多说了,我这就上南露天去,找他有急事。”她跑上了山,但喘着大气。
孙发生见是林艾婕,便把蒋兴贵打发回他哥哥蒋兴才的炮井去了。他只要个帮手,是谁都行。
他抓住下井去的安全绳,说:“我下去打扩炮了,你在上头帮我看着,别让人扔东西下来。”
林艾婕说:“大哥,剧本写不下去了,你先给我讲讲好不好?”
孙发生说:“没事!你在山上待半天,就知道该怎么往下写了。实践出真知么!”他下了炮井。
林艾婕无奈,只得在井口边坐了下来。幸好是阴天,才没有被太阳晒到。
井下传来叮叮叮的锤击声,一会儿,石灰粉末便从井口飘了出来。山风一吹,一些粉末便钻入林艾婕的口鼻,或者落在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她嗅到了生石灰的味道。
炮井上都是这样,井下呢?岂非空气浑浊,闷热异常?他为什么让范中福下山?为什么让蒋兴贵离开?有那两人在,自然是他们干活,用得着他在炮井下去吃苦吗?
叮!叮!叮!叮!仿佛在回答林艾婕,孙发生井下的锤击声又快又重,似在敲击她的心房。
是了,剧本的主人公就是这样的一个或几个人。他们心中只有矿山,只有三线建设,只有他人,唯独没有他们自己!此刻,不就是剧本中的一幕情节么?男一号的约法三章中,工作是第一位的。哪怕自己的女朋友追到了工地上,他仍然义无反顾地下井打扩炮,把她晾在一边。
她该怎么办?耐心地等他干完活,力所能及地帮他一下呢?还是耍点小姐脾气,起身下山?
按剧情发展,应该是前者。两个恋人心灵相通,她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在他心里,按时打出炮井,按时实施南露天定向大爆破比一切都重要,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目标来陪她。
叮!叮!叮!叮!这似乎就是他给她的答复。意思是你想得对,男一号的心里此刻只有扩炮!
她笑了。她很奇怪,自己此刻竟然能笑得出来。矿山的苦,自己是知道的,否则前男友不会违背之前许下的那么多诺言,宁愿无情无义地抛弃自己,也不跟自己来大龙山受苦。那家伙绝对不是爷们!称得上爷们的是井下的这一位,大义凛然又柔肠百结。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炮井下的锤声停了,孙发生拉着安全绳,出了井口。他突然出现,打断了林艾婕的思路。
两人互视一会,突然一齐笑了起来。孙发生差点笑岔了气,林艾婕笑得弯下腰去。
孙发生满头满脸的白灰,只剩两个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林艾婕也好不到那儿去,头发已经被白灰覆盖,脸上尤如涂了一层白粉。原来,十多个炮井都在飘白灰,山顶上白灰弥漫,她坐着一动不动,当然要成为白毛女了。
孙发生笑着说:“有点意思了。就这样上台演出,不仅逼真,而且如临其境,令人叫绝。”
林艾婕说:“女一号就这样追随男一号,也太过分痴情,脱离实际了吧!”
孙发生说:“这本身就是现实,何来脱离?婕儿,等一会你还要帮着干点活,认识才会更深。”
林艾婕说:“这个活应该叫蓉姐姐来干,她才是女一号。”
孙发生说:“剧本都没写完,不忙让演员找感觉。林大编剧,现在要先解决你的感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