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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威地委、行署虽然各有一栋四层楼房的办公楼，却都在北山下的一个大院里办公。大院里还有十多幢辅助建筑，靠近主楼的大都用于办公，其余的分别用于单身宿舍、库房、食堂、车库等等，占地面积很宽，全都在两米高的青砖围墙之内。运动前，这里是城市中最引人注目的区域，大门边有传达室、卫兵岗亭。围墙外环绕数十棵高大的柏树，使大院无比森严。
现在，大院是城市里最冷清的地方，只有由勤杂工，司机们成立的“奔腾急战斗队”以这里为总部，也不过使用了行署的一个两层小楼。两栋大楼几乎全都空着，地委和行署的领导们进的进学习班，关的关牛棚，下的下工地或农村，党和政府的权力几乎被搁置起来了。
贵西县革小组**思想工人宣传队开进了这个大院。加上毕威铁厂，毕威煤矿，毕威机床厂三个工人群众组织一百多名工人的声援，工宣队的实力大增，除了机要室、档案室、书记、专员们的办公室外，会议室、委办科局的闲置房都住进了工宣队员。“奔腾急战斗队”姓关的队长原本想干预来着，但丁大顺他们取得了吴大明签字的临时使用证，加之来势汹汹，似乎所向披靡，干脆也合并进来，使工宣队的声势更大了。
高音喇叭安上了院墙外的大树，曹代富一遍遍地宣读“贵西工宣队告毕威地区人民书”号召所有造反组织实现大联合，接管毕威行署权力，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在城区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生产秩序和生活秩序，为人民立新功。喇叭和红旗吸引了众多的市民围观，不少人纷纷表示拥护告人民书的精神，一些小的组织立即报名参加大联合，可谓初战告捷。
另一半工宣队员乘坐宣传卡车开进毕威中学，与北大红卫总团联络站在校院**同发表联合宣言，指出当前运动的大方向就是实现造反组织的大联合，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引向深入，进一步实现稳步发展。临近的地区师范学校、地区财经学校都有学生组织前来询问加入联合的程序，愿意在坚持**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前提下参加大联合。
吴雅打通了楚昌雄在省城的电话，两人虽然分开了，却一直保持着电话联系，关系似乎有进一步发展的迹象。吴雅对着话筒说：“查得怎么样？姓李的在省里到底有什么后台？”
楚昌雄说：“毕威驻省城办事处的人说，驻省办原来的一个副主任是李明凯的舅舅，但这人已经靠边站了，无法对姓李的提供支持。估计李明凯是在放烟幕弹，迷惑别人。”
“找到他这个舅舅了么？万一他舅舅在省里有别的关系呢！”
“不可能！李明凯的舅舅正在住院，我派人买东西去看了他。他说与李明凯一直没有往来。”
“这就对了。拉大旗作虎皮，其实是个空心萝卜。我有办法制服他！”
“吴雅，北大红卫驻省联络处在大联合中是常委单位，倘若明年上半年成立省革委会，我肯定是委员之一。你说，我该不该进省革委？将来会影响我的前途吗？”
“雄哥，这件事必须由你自己把握。按理，进省革委应该算是一种进步，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你身后有没有对头盯着？你以后做事最好给自己留后路，不要太过激了！”
“明白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收敛自己的言行，谨慎从事，不给对手任何攻击的机会。”
“好吧！自己多保重！有机会来毕威走走吧！老爸他们是欢迎你的。”
“行！有时间我一定来。让伯父大胆进地革委工作，有我在省里，没有人能整得到他！”
吴雅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情况总的来说还不错，毕威大联合的时机即将成熟，只要拿下李明凯，别的反对派便成不了气候。老爸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结合，继续在岗位上抓他心仪的三线建设。楚昌雄如果被推选进省革委，更是少年得志，只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干任何坏事，以后决不会受到牵连。自己与他的感情正在不断发展，将来成个小家，一定能够幸福美满，让父母亲彻底地放下心事。否则两老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是在那个孙发生身上，可惜同情并不等于爱情，又没有时间在一起相处，只能顺其自然了。
中午，吴雅抽了点时间去招待所，把李明凯在省里根本没有后台的事告诉了戴宣发。说：“没有外部因素的影响，对付李明凯应该更有把握了。戴大哥，你可以放手干了！”
戴宣发笑着说：“吴雅同学办事的效率很高嘛！既是这样，我就不再同姓李的客气了！”
吴雅说：“能智取就不要力敌，小心对方挑起武斗，把局势搞复杂了！”
戴宣发说：“不会！这几天李明凯都在医院伺候他母亲，老人家是胃部肿瘤，医生说必须动手术切掉一半胃。可李明凯拿不出手术费，我已经安排好帮他垫付，让他娘动了手术再说。”
吴雅说：“这果然是个好机会。说不定你能与李明凯交上朋友，那就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戴宣发说：“尽量争取吧！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地革小组中得给他个位置，”
吴雅说：“这个不成问题！只要他不提更高的要求，比如当组长副组长之类，都可以答应他。”
戴宣发说：“行！我们统一意见就好办了。我现在要去一趟地区医院，在幕后指挥做一次成功的手术，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家伙受到感动。有什么变化和意外我再与你联系。”
吴雅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难怪丁博华叔叔一再推荐你。换着谁都愿意与你结交！”
戴宣发在陶文举陪同下来到地区医院，直接找到了给李母动手术的主刀医生。悄悄塞了个红包在他手中，问：“万大夫，李明凯母亲的手续风险大吗？”
万医生说：“请问你与他是什么关系，又出医药费又这么关心。”
戴宣发说：“我们是好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大家凑钱来帮他是应该的！”
万医生说：“部分胃切除没有风险，肿瘤又没有扩散，保证能够成功手术，你们放心吧！”
戴宣发说：“那就请你费心了，改天我们请你一家人吃饭。聊表谢意。”
万医生说：“哎呀！怎么好麻烦戴兄弟！我要去作准备了，请你自便，等候好消息！”
手术室外，李明凯和戴宣奇坐在靠椅上，用抽烟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李明凯叹了口气说：“戴大哥，不是遇上你兄弟媳妇也在这里住院，又肯借钱给我娘动手术，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真要感谢你们几兄弟！以后有用得着李明凯的地方，只管开口！”
面对李明凯的真诚，戴宣奇反而不好开口了。总不能告诉人家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戴氏兄弟千方百计才打探到的消息。由戴宣奇编写剧本，戴宣发亲自导演的一出情感大剧，目的就是要取得李明凯的信任，把他和他的组织拉到自己这边来。戴宣奇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说：“李兄弟，听说你在发电厂很有人脉的，为什么会混成这个样子？”
李明凯说：“还不是造反闹的！电厂走资派一直克扣工人，弄得大家工资都很低，生活困难。赶上运动，我们就造了他的反。工友们推我当头头，却弄不到钱来发工资，左右为难。”
戴宣奇说：“不对啊！没有走资派克扣，你们应该多拿钱才是啊！”“会计出纳都是走资派亲戚，他们说没钱，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抢吧！”
“不对！对于工人工资，银行是必保的！你们可以去问嘛！”
“二十多块的基本工资倒是都发了，但补贴之类一概没有，厂里连生活费都拖欠，别说医疗费了，我娘至少要住院一个月，我只能在医院陪着，工资更不会有了。”
“你别担心，住院期间的费用我会全都垫付。但你们厂里的事就帮不上忙了！”
“唉！我那帮兄弟原想通过造反改善一下生存环境，没想到弄成这个样子。大哥，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参加组织没有？”
“兄弟，实不相瞒，我是贵西县工宣队的，几兄弟都是工宣队员。”
“哦！怪不得你们能有钱住院，原来是县里出资。可惜！毕威还没有联合，什么也干不成！”
“工宣队不是在宣传大联合么？只要生产和工作秩序恢复，电厂工人收入肯定会提高。”
“工宣队根本不在乎城外的工厂，跑到学校中去宣传大联合，我那帮弟兄最不服气这个。”
“兄弟，你误会了！大联合是以工人阶级为主的！你只要带队参加，一定心想事成！”
“大哥，这样干，我的兄弟们不会说我出卖他们吧？”
“应该不会！大联合后，你们厂存在的问题都有人过问了，工友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还是参加联合的好！戴大哥，你跟工宣队说一声，我们明天去发电厂。”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说：“你俩是病人家属么？手术完了，推回特护病房。”
李明凯和戴宣奇赶快进入手术室，把李大娘抱回担架车上，推了出来。铁钩上挂着三个输液瓶，药液和葡萄糖正不断滴入病人静脉。李明凯说：“娘！我们赢了！手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