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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上,被郭琇称为登徒子的凌啸,已经很久都没有与流了。
一方面,积极备战的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张罗兵器、营盘、操练、职官等等琐事。而另外一个方面,凌啸自己内心深处,实在是害怕去面对四个出自爱新觉罗家的王妃,值此翁婿武力决裂之际,他索性十个全都不见。而第三个方面,通晓人情世故的凌啸很明白,欣馨四人的身份太过敏感,关系到凌啸抗拒康熙的决心问题,厦门上下,尤其是那些即将要誓死相随的属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凌啸的行踪呢。人家以命相报的效忠于他超亲王,凌啸又怎么能不注意些手下部曲的关注?
不过,等到康熙的国诏上谕传到了厦门,凌啸马上从军营赶回了自家王府,不仅踢着小厮的屁股催促他们去请妻子们在皇太后处相见,而且还整好袍服仪容,亲自去请了自家大母一同前往就要刀兵相见了,凌啸必须表个态,同样的,他也需要家人的表态!
颐漪堂内,气氛十分的凝重。
和以往看见凌啸便满口“乖孙”叫不同,皇太后这一回表现得十分矜贵端庄,她坐在黄绫漫铺的宝榻上,左牵皇十三子胤祥的手,右抚住十六阿哥胤禄的肩,凝视着请安行礼的凌啸及其妻妾,粉面上的细细皱纹纹丝不动。直到凌啸的大母觉得有些尴尬了,太后这才有些自失地一笑,摆手示意凌家人平身的同时,笑令太监宫女给大母赐座。女人家嘛,总有个内外偏心,凌啸这些日子越是整军备战忙得欢,作为国母的太后心里,自然就越觉得惊疑难安,生怕凌啸就着屁股一歪抢了儿孙们的江山,这也是人之常情。
对太后这一次表现出来的冷,凌啸当然是能理解的,不会往心里真个计较。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望了,不是对皇太后失望,而是对康熙。这老爷们藏得还真深啊,看来,他逼迫凌啸放弃革新的真正意图,连皇太后都没有告诉呢!若真是这样的话,但愿老康真的是如思道所猜测的那样,真正的意图就是借自己的叛乱去拥立十三或十六吧!
太后这厢冷,欣馨却不冷。她和兰芩、瑾虹、雅茹三个原公主郡主互视了一眼,就率先儿站了出来。聪颖的她们,早就亲眼看到了康熙的诏书,怎么会猜不到凌啸今天大会家人亲戚的原因?
其他人见此情形,一时间全都盯着欣馨和凌啸,悄无言声。这也难怪的,在各自身份上,除了欣馨外,她们也的确不好先说话的。以胤祥兄弟来说,这个场合里他们只能算亲戚,更兼着江山是自己家的,既需要凌啸帮自己抢,又忌惮凌啸抢来自己坐,还担心凌啸也未必就抢得赢呢,更不好劝姐夫反老头子,劝凌啸去守陵也不合适,说什么都不合适的。从大母和玉婷等庶妃的角度出发,对于在乎凌啸的生命安全的她们来说,劝亲儿子亲老公暂时接受圈禁命运,无疑是本能的爱护,但国诏上要中止超越革新这一条,凌啸肯定是宁死也不会同意的,劝也是白劝;而劝凌啸逐鹿中原自己当皇帝,大家都是实诚人,不说会觉得对不起康熙这一家子亲戚,光是劝凌啸投身那福祸难料的争霸路,就让她们接受不了那种对危险的揪心担虑,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在这种情况下,血统最正,翁婿之裂所造成痛苦也最深的欣馨,自然是最关键的合适表态之人了。欣馨不等凌啸干咳一声来个开场白,欣馨便伸出有些冰凉的小手,深情地抚摸着凌啸的面庞,却无语泪先流“啸郎,既然你常对妾身说,不要爱你爱得没了自我,那么今天,妾身就以超亲王王后的角度,来说说该如何应对皇阿玛的国诏吧。”
超亲王王后的角度?
凌啸和大家全都是一愣,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起来。欣馨抬出的这个身份,既包含了国家册封的爵位,又点名了和凌啸的夫妻关系,且看她能从这个角度上说些什么。
却听欣馨缓缓说道“作为超亲王王后,妾身的父亲也好,妾身的夫君也罢,全是以国祚为己命的握权之人。正所谓家事即国事,妾身这超亲王王后的一言一行,也脱不了父夫的范畴,论事当以国祚为先,所以,妾身的第一态度便是,超越革新,有开弓,没回头,妾身全力支持我闽使用武力抗阻皇阿玛偶出之昏命!”
欣馨的态度如此坚决,大家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空桶子不学无术的闲散之人,基本上都主持过些方面政务,无论男女都号称是革新的得力干将,凌啸想的她们自然也不会分歧到哪里去。
“但是,”欣馨却忽地一转“可在妾身看来,妾身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恩必酬,仇必雪,义必行,托必践。所以,妾身希望夫君,现在就当着皇太后和两位弟弟的面,发下
你起兵抗阻国诏之日,便是恭请皇太后祭天册封他们太子之时!否则,妾身只需一条白绫,去到妾身额娘的面前向她忏悔,忏悔曾经为了心爱的夫君而出卖了亲生母亲那样的夫君,不配妾身为了他出卖任何人!”
欣馨掷地有声的话,甫一说完,满堂肃然。
皇太后祖孙三人感动得泪花闪烁,频频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而凌啸的其他几个夫人全是竖起了大拇指,因为,若要在天底下找不想当皇妃的女人,眼前的她们便是,一个超亲王,就忙得凌啸屁颠屁颠地见不着人了,要是给他当了皇帝,那还不既忙得玩命又大扩后宫?
“好!柔情润了血肉,刚性却入了骨子。”出声表扬欣馨的却是大母,她从春凳上站起了身,一把揽了欣馨入怀,朗声笑道“我丝嬷嬷原来一直当欣馨是个花痴媳妇,想不到啊想不到,欣馨竟然是女中豪杰,恩义巾帼,呵呵,啸儿你得此一妻,是我格尔楞家门之幸!”
大母在称赞欣馨,说老实话,却没有多少人在听,大家的所有注意力全都盯着凌啸呢。在闽,超亲王王后说了不算,超亲王的决定才是最重要的呢,而相对于至尊天下的皇位来说,若凌啸真是忘了恩义的枭雄,个把老婆上吊不上吊算个屁啊?
一时间,凌啸脸上的每一丝表情都成了众人的焦点。大笑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母的身前扯了欣馨,屈指就是向她的鼻头刮去“混帐,欣馨你真是个混帐,有这么好的办法咋就现在才说呢?呵呵,这些日子可把我急坏了,总是不晓得该如何激励士气,直到昨晚上,顾贞观才提出和你一样的建议,给我拟了一份奏章来谏劝太后呢。不错,一招皇太后册封皇太子,全给解决了!呵呵,名正言顺,不是造反,看那些家伙还叛不叛的,闽粤胜算大增啊!”他的一席话,说得除了大母之外的人全是脸上一红,这才晓得猜测凌啸会不会夺皇位,实在是错怪他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一刻,尤其是欣馨,满脸都是惭愧之色,内疚得恨不得给凌啸来个当场请罪才好。
就这样,所谓的表态会,在皇太后心花怒放的接受谏言里结束了。但拥妻抱妾向自己所住西园而去的时候,却只有凌啸明白,自己心中的失落感觉,旷世红尘,无人能明了。不代表凌啸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没有经过心灵深处的苦苦挣扎。
的确,前些日子,凌啸是没有想过取而代之的心思,即使他明知道只要自己召回所有勤王海陆军队就有一拼,凌啸也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可是,等康熙的国诏诏书真的到了眼前的时候,等顾贞观的征兵动员令招到了三万多已经解甲归田的征丁老兵之后,凌啸的心无端起了狂波巨澜+。想确保革新永远进行下去,权柄恐怕还是自己掌控的好,而后者的纷纷响应也刺激他,心中略略有些顺水推船的胡思乱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圣人,那种子孙即位为帝的虚荣感,但凡不是圣人的都会有些莫名心动。
只不过,智者之识,恩义之情,最后终究战胜了那点子野心:凌啸并不想做政务上日夜忙忙碌碌,处世上和亿万人勾心斗角,家务上帝室最是无情的孤家寡人,更何况这种孤家寡人还要他背叛和出卖老康,失却做人的原则来换?!
但是,凌啸不相干,却有人非要逼着他这么干。
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凌啸准备起草一份抗辩奏疏明发天下的时候,全副武装的贾纵飞也似地奔进了二堂,脸色苍白得非常吓人“爷,大事不好了,特廷军门利用执掌城防卫戍的职权,令亲兵潜入阿哥府,暗中绑了十三爷和十六爷,夺几艘战舰向北逃了!”
凌啸大吃一惊,浑身一激楞地打了一个冷战,痛心的感觉疼得揪心。
特廷虽然是满人,可他是凌啸的心腹啊,自打湖北就跟随凌啸出生入死的,一向被凌啸视为胘股大将,官封二品提督。要是他一刀把老十三兄弟宰了,凌啸也不会心痛至斯的,因为那只能说明特廷是釜底抽薪,想要拥护凌啸当皇帝,自己也好搞个开国功臣当当。可特廷若是绑架了两个阿哥去浙江,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家伙,彻底反了,反的不是康熙,而是他凌啸!
“追!阖府亲卫,满城兵马,随本王来,追!”凌啸勃然大怒,也不得不追,至少,他现在的局面还是需要老十三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