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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涉云真还在埋怨着血止杀。
“你看看你!什么脾气!喜怒无常的,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生气?”
血止杀心情正差,也懒得装样子,任凭马车无人驭使而行,再次吸引大片目光,自己坐在马车内,面朝前方面无表情。
“我不高兴。”
“所以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高兴?”
总感觉,用正常的语法无法和这个人交流。涉云真觉得,自己的思维区域面临崩溃。
倒不是嫌血止杀麻烦。
……
好吧,是有那么点嫌弃。
不过这不是主要的,毕竟,那家客栈也确实不公道。
只是隐隐觉得,不弄清这人发怒的源头,好好控制,对方这阴晴不定的脾气,以后再爆发出来,可有的头疼。
这次只是投宿不成,下次呢?
相识相交的日子也不算短,涉云真心里,也隐隐有些,把这魔头当自己人的意识,因此,便希望能好好管教对方,约束住他。至少,能让这个非人类,像正常人一般,在这凡间,过上正常的生活。
血止杀皱眉,“他说,会让我待的像在老家一样。”
涉云真:“……嗯?”
他不太能明白这句话的始末和血止杀发怒的原因。
血止杀的口气略显恶劣,道,“我出生于万象山一山洞,生时头顶雷霆万钧,周围阴魂哭号,脚下是殷红血海……身体还被上古奇焰锻体燃烤。”
涉云真:“……”
“我虽不惧怕这些,可总归心里不舒服。”
涉云真:“……”
“后来,化作人形后,待的最长的时间便是剑阁锁刀阵,几十年的孤寂。”在此之前,倒是一直被当做杀器,虐杀各种修道者,不过那段回忆,他不怎么想向涉云真提起。
虽不孤寂,却也似乎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血止杀脸上蒙上一层阴郁,“这俩地方,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不想再踏进一步!”
周身不自觉杀气溢出,森寒之意将涉云真激的一个激灵。
涉云真咽了口口水,想了想,开口欲安慰,却又怕戳中这人雷点,不自觉略显踌躇。
那边,血止杀本正等他回话,直觉这人似是要安慰自己,却迟迟不见他开口,略觉别扭,又不想直接问对方,干脆换了个方式。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嗯……”涉云真想了想,道,“你真厉害,出身和别人不同。”
血止杀冷笑,“呵!怪物总是要有些不同之处。”
“呃……”涉云真尴尬道,“英雄不问出身,你这么强大,再差的出身都能挺过去,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更好!”
“哼!泛泛之谈,丝毫没有真情实感。”
涉云真:“……”
血止杀冷笑道,“听闻别人的悲惨过去,竟是一点同情,一点安慰都没有?你也冷血的可以。”
“……”涉云真觉得自己似乎掌握到了什么,“我只是觉得,我要是表现出同情,你会不开心,安慰你,你也不一定需要。”
“别人不需要,你就不表达了吗?真是自私。”
涉云真:“好好好,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错。”
血止杀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
简直五体投地。
“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闻言,血止杀面色稍缓,口中却道,“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恳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
“……”
尼玛!还用上四字词了!
无奈,却也松了一口气。至少,弄明白这人喜怒不定的原因了。涉云真脱力道,“那还真是太感激了。”
马车外嘈杂渐去,隐隐有安静下来的意思,车内两人专注于谈话,却未曾在意。
“不必。”血止杀微点下颌,看起来很是正派,没过多久,又似是不经意道,“不过,你不觉得,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吗?”
涉云真奇怪,“什么话?”
难道他忘了什么事?
血止杀脸上晴转多云,微怒道,“听闻我的过去,你就一点感慨没有?”
涉云真先是一怔,继而心神领会,接着感到了深深的愤怒与无力。尼玛!这事儿还过不去了是不是!
不过,似乎也有些小小的愉悦。这人,出人意料的幼稚!
深知这人脾气暴虐、性格自我,涉云真处于自身安全与未来和平的考虑,还是决定,顺毛摸。
反正只是几句话,为此惹这人生气才得不偿失。
“从没听说过这么惨的出身,我觉得很悲伤……不过,这样,你都能坚持下来,真厉害,我很佩服你。”虽然不满这人的强势与执拗,但涉云真说的却是心里话。
他本就是心软的人,很容易被一些事感动,感到悲伤或者温暖。
虽然和想象中略有不同……不过,似乎,这话更让人舒坦?血止杀偏过头,俊脸微红。
“哼……也就那样吧,其实,真的经历过,反而觉得没什么。”
虽看不见这人的脸色,不过,涉云真却能感受到这人先下放松的心情,不由得笑了。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这还用得着你说?”
神马就是神马,不仅能自己赶路,连找地方的能力都比人形的移动百科全书血止杀强,不多时,便在一处客栈前停下。
车内两人察觉马车停止,出去查看,便见到腾驰在一客栈外停下,正伸着头不要脸的探进人家店门口的水槽喝水。
血止杀跳下马车,皱眉看它。
涉云真也随后下来,问道,“怎么了?”
血止杀还没开口,门内迎出一个小二打扮的人,问道,“二位爷,这是要进来歇歇吗?”
这小二和之前的打扮相似,只是衣裳看起来颜色略暗沉,只是却结实了许多,似乎用料好些,而且态度和蔼却不谄媚,比起那二人,不太像是个合格的小二。
不过却意外和了血大爷的胃口。
“住店加打尖。”
涉云真看看仍在饮水的马,略尴尬,“这……”
还未等他说道歉的话,那小二便道,“客观您别担心,这水槽,是我们店专门用来招待过往路人的马的。您们要是确定住店,小的还能给您喂喂马,给它洗洗澡。”
小二刚说完,腾驰便抬起头长声嘶鸣,似是对此非常满意。
那小二转头打量了遍马,赞道,“真是匹好马。”
引得腾驰又嘚瑟起来,哒哒踏了几下蹄子,一甩长而密麻的长鬃。
“这……不好意思了。”
涉云真道。
小二却笑了,“您这是哪儿的话,这不是应该的吗,你随便到哪家店住下,这店家都是这么做的。”
涉云真心下一阵熨帖,对血止杀道,“腾驰挑的地方不错。”
血止杀心下赞同,却不愿承认自己还不如一匹马,道,“还可以吧。只是多走了几步路而已。”然后率先朝客栈走去。
涉云真忍不出笑出声,摇摇头,跟进去。
这客栈的老板,显然没之前的热情,见人来了,只是不咸不淡看一眼,然后继续垂下头对账簿,“住店一钱,打尖另算。另有通铺,一人十五文。”
涉云真来到柜台前,道,“掌柜的,麻烦开两间房,住一晚。”
老板“啪啪啪”打了几下算盘,拿出两把钥匙,递给涉云真,“二楼上楼,右转第二、三间。现在是否用膳?”
涉云真本想拒绝,却猛然回神。此时已到了饭店,店内也零星坐着几个人,正在用饭,有带着包袱的,也有一身轻快的。
“需要,请给我们上一壶酒一壶茶两荤两素,外加五个馒头。”
修真者本可辟谷,也不惧饭食撑胃,只不过,这客栈看起来也不像多豪华,想来也没什么新鲜菜色,随便点几个,应付下,让他们看起来食宿与常人无异,便罢了。
血止杀一旁听得,不悦皱眉。
“才这么几道菜?为什么不把招牌菜全点上?”
涉云真:“……”
他转头,温和笑道,“出门在外,节俭些。”
血止杀似是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由着涉云真张罗。
掌柜的却插口了,“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谁知道周围的是什么人,小心点总是好的。”然后又招呼,“小二!引座,上菜!”
“好嘞!”
小二应声,放下手里的水壶,小跑着过来,将两人带到一处桌子,然后道,“二位请稍等,我刚刚已经要过菜了,稍后给您上来。”
“无妨,我们不急。”涉云真道。
小二又笑了笑,然后跑去了后院。
“这里的老板和跑堂倒是比之前那家好太多,”涉云真收回放在小二身上的目光,对血止杀道,“怎么?体味了人生百态没有?”
血止杀不以为意,道,“皆是为利罢了。”
涉云真挑眉,轻笑,不置可否。
便是为利,也有急功好利,与为生谋利的区别。
菜很快便送上,分别是红烧狮子头和猪耳朵,地三鲜以及小炒青菜。盘子不大,分量却足,雪白的馒头码在碟子里,还配了一份黄瓜蘸酱。
看着桌上朴素的菜肴,涉云真心底不由得略有些怀念。
这才是正常人吃饭该有的样子啊!
仙灵谷里,最普通的碗筷,都是白玉雕成,花纹遍布,每道菜都是中心一点,摆出好看的菜花,温度总是在食物最美味的那一度,而且总会有大娘殷勤布菜……
略可怕。
如今看到正常的碗筷菜色,涉云真不由得生出一种,啊~果然我只是个愚蠢的屌丝的感觉。
仙人的奢华日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血止杀却不满意,皱眉,小声嘟囔,“寒酸,还不如剑阁……”
涉云真:“……”
大哥,你确定你在剑阁用过膳?那地儿根本没有碗筷的好吗!就连他也只在那里吃过辟谷丹!
“这才是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你以前见过的,都是个例。”
虽然嘴里嫌弃,但血止杀还是认真的吃饭,“啧,我怎么觉得,这里的更像个例?”
涉云真:“你只接触过修真者,自然如此。快吃吧,吃完睡觉,明日早起,还要赶路。”
血止杀:“……哼!”
涉云真心下略怪异。这人怎么就不高兴了?
不过他以为,是自己太唠叨,也没多问,默默吃饭。
两个人速度很快,不过,吃完也已经傍晚。涉云真拿着钥匙,准备直接回房休息,可涉云真却慢慢吞吞,待小二自后院转出来,又叫住对方,道,“这位小哥儿,你们这里,晚上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小二却一脸惊慌,道,“这位客官!可别!我劝您吶,晚上可别出去。”
涉云真本见血止杀未跟上,便转回来叫他,到了附近正听见这一句,便好奇道,“为什么?”
小二只语重心长道,“如今啊……不太平!”用眼色示意空荡荡的大堂,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涉云真一头雾水,但也不准备深究,只问血止杀,“回去睡觉?”
血止杀满脸不豫,但还是跟着涉云真上楼。
真可惜……听闻人间有夜市和集会的……
仙人无需睡眠,涉云真虽只有练气八层,却也算得上修真入门,不休不眠可坚持四五天,不困,自然也就不想睡,便盘坐床上,静静打坐修炼。
近日,他隐隐有所感觉,自己即将突破。
便犹如手边是柔软的膜,只要伸手,就能抓住,戳破,撕碎,然后,眼前就是更广袤的空。
这法决果然不同寻常,自己才修习了多久,就要突破至九层……再前一步,便是决定修真者一生的,最重要一步——筑基。
涉云真舌尖光华点点,瞬间变换,周围灵气如鲸吞般引入体内,由百会穴灌入,于神庭处暂且停留,沿着经络,流淌入四肢百穴,经历一个大循环后,汇聚于上、中、下三丹田,开辟其间,凝聚于紫府,形成漩涡。
隔壁房间,血止杀躺在床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哪里弄来的茅草,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数羊。
突然,他动作一顿,然后翻身而起,打开窗户,静静朝外面看去。
面色冷冽,有火光映照,更显得他轮廓英俊深邃,五官精致剔透的好似经过琢磨。
半晌,他冷冷一笑。
面上火光已经消失,只留黑夜的暗色。
伸手关上窗户,血止杀重新躺回床上,闭目歇息。
第二日一早,原本沉浸于突破的轻松愉悦的涉云真却被一阵哭喊惊扰,睁眼,便见到正盯着自己看的血止杀。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眼对着眼,近看,脸上的每一丝肌肤每一分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
不过血止杀天生非人,身上也没有毛孔寒毛,涉云真经过修炼,身上的毛孔与寒毛也收缩到极致,堪称光滑如玉。
这距离委实近了,且一睁眼就看到这个,若无准备,真的会吓到人。
血止杀挪开脸,收回胳膊,无聊道,“还以为,你会被我吓到。”
涉云真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双手,之前,似乎是环在自己脖子上。
他想杀了我?
莫名的,涉云真就有了这个念头。
于是他不满的皱眉,道,“我本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血止杀惊讶的看他一眼,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涉云真气愤道,“你为什么要把手放在我要害上?”若是和对方不熟,他自然会加强警惕,对这人起疑心,但既然是朋友了,那就要说个清楚。
以前住校,朋友们总是平时有事忍下,却在毕业之前爆发。
涉云真几乎每隔一年,就会遇到平时相安无事的舍友,在分别之际将不满爆发出来的情况。起因往往只是一件小事。
每次他都会劝架,不明白,怎么这些小事也能引起争吵。
后来他才知道,引起争吵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以前那些零零碎碎小事的集合。
相较于这种情况,平时总是跟人讲清楚,被认为“太讲究”的涉云真,却觉得,自己这种有事就说清楚的个性,更好一些。
他也跟朋友说过,却被朋友说,“你太单纯了。”
听到涉云真的问话,血止杀却沉默了,扭过头去,道,“没什么。”然后离开。
涉云真先是要发怒,一动,却察觉有什么挂在自己脖子上,伸手去摸,摸到一条软韧的绳子。
触手丝滑,是麻绳样的编织样式,涉云真拿起来……是黑色的编织绳,在阳光下,依稀能看见其中每一根丝的闪光。
绳子末端系着一颗鸽血红的坠子,中心隐隐泛黑。
涉云真随机意识到,之前血止杀,似乎是在给自己系这条坠子。
他随机起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