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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寻像是被捉了个现行,当然第一反应还是抵赖:“那个……被我……不小心摔坏了,我回来,想和你道歉,可是你……睡着了。”
“那至少也得留个残骸吧,你给弄哪儿去了?”
幸好她事先想得周全:“我下车的时候摔了一跤,全散架了,就给……扔了……”
“扔了?”他依旧懒散地躺在藤椅上,虽然是仰头看她,却让何寻有种居高临下的威迫感。
那个与实物别无二致的自行车模型,零件多到让她叹为观止,一定是花了他很多的精力,甚至他病倒都可能与这个有关系,可是却被她生生地变成了一件废物。
方湛乔投在她脸上的目光又深了些,上扬的眉眼染着夕阳绮丽的光线,有种魅惑的冷峭:“不会,是你藏起来了吧?”
每次碰到出乎意料的状况反应不过来时,何寻都有种被人掐住了喉咙感觉,仿佛大脑忽然缺氧,想说什么,可是嗓子就像黏住了,出不来一个字,总是要狠狠咽下一口唾沫才说得出话:“你的东西,我为什么要藏?”
她脸涨得通红的样子也许更像是生气,方湛乔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看看她的脸色,眯起眼笑了:“看来我只能自认倒霉了,我这应该叫什么呢……所托非人?”
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可他却用得自然而然,但是话说得越轻慢随意,也越表示他的不设防,何寻心里稍微放下一些,却又隐隐生出一些失落。
只有对完全不在意的人,才会开这样毫无顾忌的玩笑,看来她的心思,方湛乔根本懒得去深入探究。
甚至,她叫什么,为什么来,又会在这里多久,都和他毫不相干的样子。
不过至少是安全了,何寻喉头也总算松了些,谨慎地避开了他刚才的话:“刘阿姨让你下去吃晚饭。”
“行啊,好歹,今天晚饭多了一个人。”他轻飘飘地擦过她的身子往里走。
对着他的背影,何寻不知怎的来了勇气:“那天没把东西交给她,你们没怎么样吧?”
方湛乔一回头何寻就马上后悔了,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夸张的疑问,仿佛不单是为这问题本身:“怎么,你在担心什么?”
何寻在心底里狠狠交代自己绝对不能再轻举妄动,否则露了马脚没法收拾:“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还没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方湛乔自得的表情又浮了出来:“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我有这么差吗?”
方牧原夫妇没有回家吃饭,方湛乔和刘阿姨显然早就习惯了,何寻也没觉得特别奇怪,上次在病房的时候,从方湛乔的话里就知道这两位都是大忙人,不回家吃晚饭也是正常地很。
为了替何寻接风,刘阿姨特地做了一桌子菜,可能病还没有完全好的缘故,方湛乔吃得很少,没扒几口就扔下饭碗上楼了,何寻也吃不出什么味道,但是出于礼貌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又夸了一遍。
吃晚饭何寻抢着洗碗,被刘阿姨正色地拦了下来:“方局长吩咐过,你来了,也是这家的主人,该是我干的事,绝对不能劳烦你!”
何寻心脏都有点收缩的感觉,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入侵者。
回到房间她又仔细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发现黎念远不仅给她捎了一大包零食,居然还帮她准备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有一些应急的药品和创可贴之类,这个黎念远,不愧是未来的外科医生,心思的细密周全远远超过同龄的男生。
初三每晚的题海战让她养成了晚睡的习惯,不好意思出去和刘阿姨一起看电视,她洗完澡就在房间里看小说,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突然听到楼梯上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短暂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好像在找什么急用的东西没照着,接着方湛乔的声音大起来:“刘阿姨,刘阿姨!”
何寻去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刘阿姨就已经回房睡了,估计这个时候早就睡着了,不知有什么急事,她想了想,打开了房间的门。
一看方湛乔她吓了一跳,他的一个手指用餐巾纸包着,可是鲜红的血还在不停渗出来。
“你的手怎么啦?”
他腾不出手,指着一个柜子向她示意:“医药箱应该在这里,不知道那个抽屉,你帮我看看。”
何寻不多问了,急急拉开几个抽屉都没找到,方湛乔又急又气:“就在这里啊,能找到个创可贴也好啊,怎么这么笨!”
何寻也觉得自己真的笨,怎么没想到,自己那里不就有现成的药箱吗!连忙说了句:“等等啊”,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用创可贴已经不管用,幸好止血药和医用纱布都有,何寻笨手笨脚地帮他把伤口处理了一下,把他的手指包得像个臃肿的蚕茧。
方湛乔不满意:“你包成这样我还能干活吗?累累赘赘的!”
何寻吁了口气才来了点脾气:“都伤成这样还干什么活,你不痛的啊!”
他曲了一下手指,果然“丝”的抽了口冷气,顿时又沮丧又生气:“该死的钢丝,误事!”
何寻突然想起他上次说做车模的事:“你看这些钢丝,得一根一根测量长度再截下来,一点误差都不能有……”
“你又在做上次的自行车模型?”
方湛乔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这么敏感,愣了一下,脸色严肃起来:“你看你得负责吧!要不是你上次把我的车模摔烂了,我今天至于挂彩吗我。”
何寻没说什么,只是呼吸有点变了节奏,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洁净清秀的脸上有几分克制的不安,像是自责到连认错的勇气也没有,反倒显得可怜兮兮的。
她总是一副沉稳乖巧煞有介事的模样,方湛乔一直觉得她是那种年纪小小却精明老到的女孩,没想到现在她也会这样的手足无措,想要捉弄她的心思立刻打住了:
“行了,别太当回事儿,今天你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何寻眼睛没看他,头还微微低着:“那个东西,对你特别重要对吗?”
方湛乔不假思索:“当然!”
何寻头更低了,口气却诚恳而坚决:“那我来帮你做吧。”
“你?”方湛乔本来觉得很好笑,这货技术含量实在不低,要不自己也不至于花那么多精力还挂了几次彩,但是看到何寻姿态那么低,似乎对自己的过错痛心疾首似的,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地太轻蔑:“这个,不是女孩子干的活。”
何寻一心想要弥补:“没事的,你分配一点活我干也可以,我……实在对不起。”
她那么真诚,还带着点卑怯,方湛乔倒真的有点为难,但他有自己的理由坚持:“这个,哪怕只是一个小零件,我也不会交给别人的。”
何寻像是被人一把把头摁进了水里,还来不及憋住气,心肺就被灌满了水,一个人重重地直往下沉。
她只发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哦。”
方湛乔觉得再对着她也有点憋闷,她是第一次来这样陌生的环境,可是自己一来就是兴师问罪,这么小的女孩,心理压力一定挺大的。
他隐隐听爸爸提过有个老朋友的女儿要来寄宿一阵子,好像是考上了和他同一所的高中,他根本也没当回事,直到今天看见,才知道就是那天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女孩,他当然马上想到了那个自行车模型。
那时候他不知有多抓狂!生日派对后,女友匡怡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惊喜,他就怀疑模型没有收到,后来偷偷问了最好的哥儿们、一起参加派对的陆鹏,才知道果然没人来送过礼物。
这么辛辛苦苦几乎不眠不休做了大半个月的东西,竟然就跟着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女孩不翼而飞了,他这一口气真的很难咽下去,幸好匡怡也没有怪他,反而为自己没有及时去医院向他道了歉,他的心才算慢慢放平了。
后来想想,自己当时也太鲁莽,人家和自己素不相识,本来就没有义务帮自己办事,而且她拿回来的信用卡账单清清楚楚的,卡上也没少一分钱,说明这女孩还是靠谱的,八成是半路上不小心把模型弄坏了,又怕被人怪罪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她还那么小,他也就无心去追究了。
更何况,通过这次,他还更加知道了匡怡对他的理解和包容,也算值了。
没想到今天这个女孩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当然还是要出口恶气的,说话间就不由得带了点捉弄和刁难,可是看到何寻头低得恨不得夹到肩膀里去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了,甚至,还有点自找没趣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早就不介意了的缘故吧。
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是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礼貌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上省中?”
何寻点点头,还是没有抬起来。
“那,快开学军训了,你早点休息积蓄点体力吧,军训挺不人道的。”
“哦。”何寻觉得现在自己的体力脑力已经都要耗尽了,赶紧钻进了房间,迅速关上房门。
她半宿没有睡着,脑子里,全是那个被她压在抽屉层层叠叠的衣服下面,完整无损的自行车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