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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为谁心动》录制现场找洗手间的时候,又得憋住笑,又得憋住尿,何寻觉得很辛苦。
自从某卫视一档大型婚恋交友类节目红遍全国后,几乎每个省市的电视台都跟风推出了山寨版,号称历史文化名城的S市也不例外。
节目的模式大同小异,二十来个女嘉宾跟一排新鲜出炉色泽诱人的烧腊似的陈列在台上,苦逼的男嘉宾使出浑身解数孤军奋战,大部分还只能流着口水铩羽而归。
这节目最火的时代已经过去,为了避免审美疲劳稳住收视率,编导们殚精竭虑用以制造爆点无非就是:女嘉宾的漂亮程度,男嘉宾的奇葩程度以及男女嘉宾的无节操程度。
没办法,这年头人们对节操的底线基本只剩下一条勉强遮羞却无限暧昧的丁字裤了。
偏偏今天最奇葩的男嘉宾是路佳音最心水的类型,本着对路佳音多年同乡同学以及情同姐妹的深厚情谊,坐在台下亲友团里的何寻本来是充满了期待的。
男嘉宾长相一般,谈吐自信,三十刚过已经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在实拍的生活短片里还开着一辆许多女孩愿意在里面哭的豪车。
何寻知道路佳音肯定是会留心动灯的,她对男人最不可动摇的要求就是经济实力,这个男嘉宾肯定逃不过她的法眼,尤其是男嘉宾把她挑出来作为备选女生时,路佳音看上去相当高兴,扭着紧身裙包着的纤腰肉臀,和另两个女嘉宾一起神气活现地走到了前台。
搞得何寻也紧张起来,像是看世界杯决赛似的。
男嘉宾还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权利,根据两位备选女生和心动女生的回答,来做出最后的选择。
男嘉宾的奇葩开始了:“请问三位女嘉宾的生辰八字。”
三个女嘉宾回答完毕后,男嘉宾向路佳音道歉:“对不起,其实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但是我们八字不合,我只能放弃。”
路佳音倒有点不甘心了:“这怎么说啊?”
男嘉宾一并正经解释:“你属蛇,我属虎,蛇虎相交刀锉难多,结婚后男女夫妻生活不和谐,事业会停滞不前,婆媳肯定不和,将来生了孩子也是讨债鬼。”
路佳音愣了几秒,好像还有点儿后怕:“是吗?那这八字不合得太及时了啊,我现在怎么都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跟他八字合的另一位女嘉宾脸都白了,像是买了件不合身的衣服又不能退似的,冲着导演的方向大叫:“哎导演,我反悔了我,我现在能上去把它给灭了吗!”
男嘉宾不乐意了:“你灭谁啊你?”
女嘉宾咬牙切齿只恨自己八字生得不好:“灭灯!”
全场爆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何寻一股紧张劲儿过去,才觉得小肚子发涨,一想待会儿中场休息洗手间肯定告急,赶紧抓个空先去解决一下。
这幢演播大楼她以前来过,可是现在全部重新装修过了,格局完全不一样,何寻找了一会儿才摸到洗手间,里面有人在闲聊:
“嗯,不到三十,是美国那边请过来的,以前在美国NBC新闻部呆过,制作的纪录短片还获过国际大奖。你看没来多久,新闻部主打的那档城市第一线收视率就刷刷上去了,听说省新闻厅都很赏识呢。”
“关键不是一般的帅呢,就档案上一张免冠二寸照就盖过文艺部任何一个男主播了!”
“就是,不上镜头做幕后太可惜了。”
“切,镜头上面的那几个哪个是真本事,这个才是金刚钻啊!”
“金刚钻王老五?小心电死你,哈哈!”
应该是两个电视台工作的女孩在趁方便之余聊八卦,何寻已经洗好手走到门口,里面的一句话又让她停了下来:
“听社科部的老王说,他六年前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到咱们台来实习过呢,可惜,君来我未来,我来君已走,还是差了那么两年……”
六年前曾经来这里实习过,后来又去了美国……
何寻低着头,走到一个拐角口就愣愣地站住了,其实演播室离洗手间不远,她又一向记路记得很清楚,可是现在却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对面有个高个子男人走过来,她更加莫名地心慌,生怕那张熟悉的脸突然撞进她的眼里,她肯定一下子魂飞魄散。
还好只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何寻稳稳步子,从迂曲的几道楼廊里艰难地回忆演播间的方向。
口袋里的电话振动起来,她吓了一跳,一把扯出来放在耳边。
黎念远的声音总是那样稳健低沉:“小寻,大概还有多久?萌萌念着要来接你和陆阿姨呢。”
何寻有些过意不去:“萌萌又皮了吧,还有两个男嘉宾,起码还要半个小时吧。”
“有趣吗?”
何寻想想笑了:“挺好玩儿的,这年头奇葩太多了。”
黎念远的声音像受到她的感染,也带了丝笑意:“有趣就好,等会儿我带着萌萌过来接你们。”
萌萌清脆的小声音带着不满传过来:“哼,好玩不带我去!妈妈和陆阿姨不好!”
何寻这才定下神来,对着手机压低声音:“萌萌乖,等会儿我们罚陆阿姨请我们吃好吃的,好不好?”
萌萌理所当然的:“那还差不多!”
快走到演播室的时候,何寻小心地地检查一下手机是不是处于无声状态,突然发现,手机上一直挂着的那个吊坠不见了。
很多年了,吊坠上的绳子早就换了几根,这根也磨得不太行了,前两天就想着要再换根新的,没想到刚刚把手机扯出来的时候用了点力,吊坠就掉了。
何寻怀着侥幸心理摸摸口袋,不在,一转身就往刚刚去洗手间的路找起来,楼廊并不太亮,她低着头猫着腰,像只循着气味找食物的小动物。
直到一道身影压到眼前她才想到收住脚步,差一点就撞上去了,她连忙避让开,抬头刚想说对不起,就猛地定住了。
时光的大树阴翳无边,而她是在光影里没有头绪的一尾小小的蜂,仿佛有“哆”的一声,一滴松脂瞬间包裹住她,还没有挣扎,手脚就再没有动弹的力气。
方湛乔,从十年前,就被锁进了她生命里的男人。
就算已经六年没见,他的气息,还是足以轻而易举地攫住她脆弱的命门。
对面的男人高瘦,五官清朗绝尘,眉眼唇角的线条都是上挑的,没有表情都像是在微笑,但此刻,他的眼神是冰冷的,看上去又依稀又带了些似笑非笑的不屑与嘲讽:
“没想到,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嗯,很久不见。”还好他高过何寻很多,她可以抬头,眼神却不必直视他的脸。
可他看看了前面演播室的大门,偏偏低下头来,眉眼就压在她面前,好像非要让她看清自己似的:
“怎么,来参加为谁心动?女嘉宾?”
何寻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接了下去:“你不是一向不缺男人,怎么?厌倦了?到这儿来找新鲜的了?让我想想,六年了吧,这六年还不能让你消停下来嫁个人?你可真够能折腾的!”
“
何寻连后退的力气也没有,本能的屈辱感让她费力地申辩:“我没有!从来不是你想的这样……”
方湛乔显然完全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不过,如果急着找男人,这倒的确是条捷径。”
他的语气带着轻松的揶揄:“这样吧,这节目的导演跟我关系不错,要是有条件特好的男嘉宾,先给你点儿内部消息,到时你可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何寻紧抓着手机,下意识地想摸摸上面的吊坠,可是掌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让她无措又生气。
放不开,怎么就是放不开,不管是心里还是手里,早就留不住的,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开!
她没什么底气,但是尽最大努力让语气显得满不在乎:“谢谢,不劳你费心,我已经孩子都有了。”
生怕他听出刚刚话里虚弱的颤音,何寻吊坠也不找了,直接扭头进了演播间。
录制现场还是一阵阵的哄笑声,手心里只有手机冰冷光滑的边沿,何寻觉得自己的情绪却越来越烦乱。
每次心绪不宁,她总是习惯性地在手心里摩挲那个自行车吊坠,仿佛真的有车轮在手掌心里呼啸地碾过,可以载着她,越过那些如碎石瓦砾一般细琐的不安与痛楚,一直朝着开阔无垠的天边毫无遮拦地冲过去。
可是六年后,她终于还是丢失了这个方湛乔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却又再一次地,遇见了他。
方湛乔在演播室外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胃里闷闷的痛觉,还是手心里已经发烫的粗粝感觉,让他回魂似的松开了手。
走出好几步,在拐入另一条楼廊时,他才摊开掌心。
是一枚自行车造型的吊坠,除了残留的一点斑驳的色彩,已经通体褪成发黑的银色,两个车轮是活动的,滴溜溜地打着转,好像真的有金属丝旋转时发出的“吱吱”声。
极轻微的声音,却像一道针尖刺向他的耳朵,他快步走到最近的垃圾桶,不再看一眼,将那个小东西直接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