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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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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当头,艳阳光辉四射,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黄沙飞扬。

    一个青年走在人烟稀少的荒野上,闷闷的打了个大呵欠。“啐!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要我们出来找什么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青年伸了个懒腰,黑发一荡,抬起那张相当俊逸的脸蛋。

    一双鹰眼环顾了下四周,再拍拍自己华丽衣服的袖摆,哀叹了一口气。

    想他这么一个俊秀书生,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孤独又狼狈地走在这种荒野上?

    还不都是长老的错!没事雇用什么烂马车,摇摇晃晃的又没有车夫,就这样迳自放马儿随处走,而这匹马也相当白痴地一直走着石子道路。

    悲惨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他的马车面临解体一途,马儿跑了,而他连追也懒得追。

    “无聊!无趣!唉!怎觉得人生就这般无风无浪、毫无刺激!”

    甩了下手中的玉箫,青年踏进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唯一的一间小客栈。

    “嘿!欢迎欢迎!客倌里面请!”店小二愉悦的笑着,招呼他入座。

    小客栈里聚集了许多人,人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手按住桌边刀剑,一双眼不时张望四周,看来相当坐立难安。

    这一坐,青年便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客栈里的人都直盯着他瞧?他是有什么地方比他们还特别的吗?

    “喂喂喂,小二,过来一下!”青年一手勾下走近的店小二的颈项“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要不怎么大家都看着我啊?”

    “嗯,客倌是要去参加比武招亲的吧?所以他们想用气势测测你够不够资格做他们的对手,像公子这般华衣又书生的模样,当然会被他们死盯着瞧!”

    “哦!比武招亲是吧。”青年恍然大悟的笑了,突然放声大喊:“那种事情我可没兴趣!”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人松了一口气,一一回首继续喝茶吃饭,一下子客栈里的人全对他没了兴趣。

    “倘若比的是口舌之战,那我还有可能去看看,耍刀弄枪比武的事我可敬谢不敏,况且还是要娶个连面也没见过的女人,这码子事在我的家乡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老家那边可是要双方看对眼,郎有情、妹有意,这样才可以成亲;而且婚姻才不会容易出问题,甚至发生红杏出墙这等不贞之事。但相对的也麻烦得很,只要双方有一人死于意外,通常另一方也就不会再找寻新的另一半,再创第二春。所以啊,这外面的世界跟我家乡比起来,还真是开放了许多。”

    长得可以的话总算告一段落,但听的人耳朵却还残留着那青年的声音,他们纷纷抬手掏掏耳、摇摇头。

    “哦!这还真是个特殊的故乡啊!请问小兄弟家居何处?”有人好奇的问道,同时也让青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甩下手中的玉洞箫,青年喝口茶水润润喉,再咳了几声,而后才缓缓开口:

    “在下名唤公良光武,家居奢比尸神北边,哦!问我什么叫奢比尸神?这所谓的‘奢比’即是奢龙,长有兽的身子、人的脸、特大的耳朵;两耳又分别挂着一条青蛇,蠢蠢欲动,相貌生得是极为骇人。唉!莫说不信,这世间就是真有其物。我虽不曾见过奢比,但却长居那奢比出没的北边山头,那里的人民个个衣冠端庄、腰佩宝剑,好让不争。吃野兽,役使两头花斑老虎”

    “你是君子国的人?”一人惊讶的打断他的话,道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是!吾乃君子国之遗孤。”公良光武认真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莞尔“开玩笑罢了!称什么遗孤?长老是如此说,但我们可不这么认为,君子国?哈!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名为公氏镇的普通小城,与你们无异。不吃野兽,也不见得衣冠端庄、腰佩宝剑、好让不争,但倒是还有些人真役使两头花斑老虎就是。”

    “这怎么可能?不是听说君子国的人都已经死了吗?役使两头花虎?不信!说什么也不信!”男子才这么说,下一刻就出现两头花斑虎横卧在公良光武身旁。

    当下,所有的人都被吓得惊惶失措,纷纷逃窜出店外。

    瞧见这种情况,公良光武也吓了一跳,他也跟着起身追了出去;当然,两头花虎也跑出店外,却是吓得他们更加猛力四处乱逃窜。

    “喂!逃个什么劲啊?我这两头花斑虎可是很少出来的耶!家乡的人都说它们可爱到不行,一点儿也不威猛,怎么大家却逃得像是见到了什么?喂!掌柜的!店不要了吗?喂!”

    江柳书院,由游家所办立的一所大书院。

    书院占地百顷,有百余间厢房、湖泊、后山若要说这是一个隔离的小镇,那也不过分。

    这日,三月初八,谷霎时节,正逢要进入夏季的春末时刻。

    烟雨朦胧,细雨绵绵下着,天空微绽一抹蓝,一点儿也不像是雨天应有的天候。

    一名男子走在走廊上,过往的学徒一见着他便低头行礼问好。

    “蔚夫子好。”

    点头,没有多余的声音,也没有温徐的笑容,通常普通人瞧见这种态度必定感觉不舒服,但在江柳书院,大家却对这位夫子的行为感到司空见惯。

    江柳书院的蔚央殊是个年过二十的年轻夫子,沉默寡言,鲜少有笑容,可一旦上了课,他却成了人人尊敬的温柔好师傅,虽然依旧是少言得可以。

    “公子、公子!”一个十三岁小娃儿跑过来,递了张纸给蔚央殊“老爷要公子去这些地方添购教材,还吩咐小的陪同公子一起去。”

    蔚央殊略点了下头,拿起纸条看了下,上头写着——

    中楷狼毫八十一枝、小楷七十五枝、宣纸十三批、四十八个延?墨、二十六个石砚、六十四个端砚。

    算算这并不是个可以轻松拿回书院的数量,想来也只有去熟识的店家吩咐,而后再请他们送过来了。

    要跟人说话啊蔚央殊不禁叹了口气,虽然他很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总是惜字如金;但现在面对有救命恩情的义兄的吩咐,他也只有照办的份。

    反正今日的课程也已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就只是看书;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外出走走,办好义兄所吩咐的事,也好过在书院里无聊。

    回头望了小娃儿一眼,蔚央殊点头“走。”随后便举步往书院门口迈去。

    有点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一见到他的老虎,就像见到鬼一样的慌张逃跑。

    公良光武闷闷的转着手中玉洞箫,略有所思的想着。

    真有那么可怕吗?他的两只花虎可没长老的那两只可怕,且他都还没跟他们介绍它们的名字,怎么就全被吓得跪地求饶、说话牙齿还打颤?

    “真是可怜了铃铃和兰兰,初次跟外地人见面却落得如此下场。唉!被人嫌弃了。”

    君子国的人民本皆拥有两头花虎,但不知为何,现在真正拥有两头花虎的就只剩长老一人,而其他人则是拥有非实体的虚影花虎。

    公良光武和公冶永月也有,虽然他们拥有的花虎也是实体,但并不像长老的那般真实存在,他们拥有的花虎只出现在他们想要它们出现的时刻,至于没出现的时候,它们则是潜藏在主人的体中。

    公氏镇的君子国人民,最为奇特的便是这点。

    铃铃与兰兰,就是公良光武为他那两头花虎所取的名字。

    忽然,在不知不觉间,公良光武被周围的喧闹声拉回渐行飘远的神智,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踏在乐闹非凡的大城镇内。

    面前飘着细雨,周围的空气飘荡着一股清新的雨香,公良光武环顾了下四周。

    一眼望去,便可瞧见一整片绝色美景。

    湖面上有座桥,湖边有杨柳、有小摊,湖上还飘荡着小扁舟。

    虽然飘着细雨,却不减人群附庸诗雅的乐趣,有人伴随妻儿坐船游湖、有人撑伞与情人立于湖边赏景、更有人直接不打伞,任凭细雨湿身子好凉快。

    “哦!这就是白居易和苏东坡所歌颂的江南。”公良光武一手复上顶头,借此遮去些许雨水“美景、闲适,好一个极富诗味的烟雨江南。”让人看了直觉心旷神怡,一扫先前的郁闷心情,好像有什么好事随时会发生似的。

    “公子、公子!等等啊!”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小侍童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持把未开的伞跑过公良光武面前,引起他的注意。

    瞧那小娃儿跑得甚急,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衣摆也不在意,一心急着想将手中那把伞拿给走在前头的人。

    “公子,用伞吧!要是着凉可就不好了!”小侍童眉头紧皱,想替那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开伞,却又因为心急而打不开。

    忍不住的,公良光武走上前。“心治则百节皆安,心忧则百节皆乱。小兄弟,冷静点才可以成大事。来,大哥帮你,看,就这样”

    接过油伞,啪的一声,公良光武替小侍重打开:“瞧,这不是挺容易的?我不是说了吗?心治则百节皆安,心忧则百节皆乱,人就是要冷静点才可以成就一切大事,这样清楚了吗?唉!对了!不必多礼、不用多话,还是快将伞拿去吧!”

    被公良光武这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小侍童随即发现他追的人已经走远。“啊!多谢公子相助。”行个礼,他接过伞后又马上奔到那名公子身边。

    瞧那小娃拿着伞直想替那位公子遮雨,但那名公子却好似不领情,将伞又推开;不见他开口,却只看到他抬起手指向自己。

    看不清那位青年的相貌,只见他身着简单的绢白华衣,既像公子又像书生,那一头半长黑发整齐的用条丝绢扎起,耳前余留的发丝却任意在雨中飘扬,荡出水滴、落下雨珠,只觉那模糊的身影,在这等朦胧雨中似乎显得特别明亮

    那人缓缓抬起手指向自己之后,过没多久,小侍童便跑了过来。

    “怎么?有事?”公良光武一脸疑惑,一手叉腰,一手依旧挡雨,低头望着小娃儿,不解为何他又跑回来。

    “我家公子要我把伞给你。”小侍童将伞递了过去。

    “给我?’公良光武疑惑的道:“这伞不是你家公子的吗?”上头还绘有昙花凤蜈,感觉价值非凡。

    “我家公子说不想打伞,所以要我把伞给你。”说完,小侍童硬是将伞递给了公良光武,不待他询问,他便又连忙跑回那位公子身边。

    给他用?自己不用反给他用?什么人这么好心?

    公良光武撑起了伞,站直了身,望向那远方的身影;也许是因为有伞的关系,所以前方的视线也就变得稍微清晰了点。

    突然,雨停了。只有那么一瞬间,雨停止的时刻好似在一转眼间。

    抬头的那一刻,他看清楚了那位公子的面容。

    有着一双清澄的眼眸及一朵似昙般的笑容一瞬!就只是在一眨眼的工夫,他看到了一幅世间难得的绝丽景色。

    突然,那公子仿佛朝他开了口。

    但并没有声音传来,公良光武知道他在说什么,是“请”这个字。

    就那么一个字,却好似有许多的意义。

    刹那间,公良光武只觉有道雷击震了全身,良久无法平复。

    雨中飘着淡淡十里香的花香味,雨开始模糊了他的身影。

    “敢问分子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改日我定登门拜访,将伞归还”

    那分子并没有听到公良光武的呼喊声,只敛起笑容,身子一转,衣摆一荡。而后小侍童便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淅沥作响。

    是他!就是他了!公良光武握紧手上伞柄,眼神坚定。

    这种特别的感觉,不须明说,但他知道方才那位公子一定有君子国的血统。况且他与他四目相对时的那种震撼,如果他没料错,那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只是不知那位公子为何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难道他没有与他相同的感触吗?

    唉!糟糕,肯定是与常人生活过久,而忘了自己原本的身分。

    他真的没有跟他有相同的震撼吗?据家乡的同辈们说,与另一半接触最先是觉得对方格外明亮,再来便是感到如电殛般的震撼;这两点,他方才都一一感受到,这不就表示那名公子是自己的另一半?

    “难怪”难怪在自己的家乡找不到跟他相互吸引的女子,原来自己的另一半是在外地的“男子”啊!

    咦!等等!这么说来,他公良光武也就可以不必承担维持君子国纯正血统的重责大任了。

    这简直简直是太棒了!他总算可以从那你舻某だ鲜种薪馔眩?槐卦偈艹だ系乃樗槟罟セ鳌淙挥械愣圆黄鸸?庇涝拢你衷谀芪你囊仓皇滤?恕?br />

    一想到这儿,公良光武不禁愉悦的展现自由的一笑,但不到半刻,他又好像忽然从天堂坠人地狱般,脸色难看得紧。

    既然如此,他应该得赶紧跟上那位公子,把他叫住并向他示爱才对!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胡思乱想?

    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公良光武开始四处张望,无奈,路上早巳没有了那位公子的身影。

    “雨朦胧、不闻音;欲归伞,何处寻?”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公良光武回过神,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站了个白衣人。

    看不见他的眼,只知伞下的他露出一抹如阳光般的温煦笑容。

    他淡淡一笑,走过公良光武身旁,经过之时,散发出一股清新檀香:“不妨到江柳书院走走,那儿书巷气味重,也许会有巧遇。”

    语毕,公良光武只瞧见那人衣袖一飘,眼前一白下一刻,那白衣人竟然倏地消失在他眼前。方才是在作梦吗?要不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

    公良光武拍拍自己的脸,希望能清醒一点。

    反正他四处游荡也是为了依照长老的吩咐寻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既然有缘人肯给建议,那他信又何妨?

    想着,公良光武甩下手中的玉洞箫,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精神。

    “江柳书院,是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且就如那白衣人所说,到江柳书院走走晃晃吧!也许,就真那么凑巧相遇了也不一定。